第五百零四章 训练
我站在镜子前，反复打量自己的形象——短发利落，皮肤因为连续两周的户外训练晒黑了一个色号，手臂线条比从前明显了许多。
这与我上一部戏《明月愁》中那个手执折扇、白衣飘飘的贵公子季青判若两人。
“张先生，造型师到了。”助理在门外轻声提醒道。
“好，马上来。”
我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转身走出化妆间。
《明月愁》播出后，季青这个角色意外走红，各种剧本像雪花一样飞来，我的经纪人林姐精挑细选，最终为我接下《藏子于心》这部讲述射击运动员成长的电影。
男主角陈远是个从低谷重回巅峰的职业射击选手，这个角色需要我进行大量的专业训练。
“小华，这次转型很重要。”
林姐把剧本递给我时这样说：“观众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季青那个温文尔雅的形象上，如果能成功塑造一个运动员角色，戏路就打开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
在娱乐圈，被定型是件危险的事，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挑战，尽管我对射击一窍不通。
“张先生，我们先试一下这个造型。”
造型师拿着一套运动服走过来。
两小时后，我站在摄影棚里，按照导演的要求摆出射击姿势。
虽然只是宣传照拍摄，但我已经能感觉到这个角色带来的压力。
“手臂再抬高一点...对，就是这样！”
摄影师兴奋地喊道：“眼神再专注一些，想象你正在参加奥运会决赛！”
我努力调整状态，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拍完宣传照后，导演王导把我叫到一旁。
“小华，表演可以后期打磨，但射击动作必须专业。”
王导推了推眼镜：“剧组已经联系了一家专业射击俱乐部，明天开始你要接受为期两个月的特训。”
“没问题，王导。”
我点点头：“我会全力以赴。”
第二天一早，我按照地址找到了位于城郊的“锐锋射击俱乐部”。
这是一栋低调的灰色建筑，门口只挂着一个简单的招牌。
推开玻璃门，凉爽的空调风迎面吹来。
前台坐着一位中年女性，看到我后微笑着站起来。
“您就是张小华先生吧？刘教练已经在等您了。”
她领着我穿过一条长廊，两侧墙上挂满了各种射击比赛的照片和奖状。
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隔音门，推开后，我看到了一个宽敞的室内靶场。
十米开外，一个穿着黑色训练服的男人正背对着我们，专注地举枪射击，他的姿势挺拔如松，手臂稳如磐石。
“刘教练，您的学员到了。”
前台轻声说道。
男人缓缓放下枪，转过身来。
我这才看清他的样子，三十岁出头，寸头，五官轮廓分明，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一切。
“张小华？”
他走过来，声音低沉有力：“我是刘明，你的射击教练。”
“刘教练好。”
我伸出手：“请多指教。”
他的手很有力，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
我注意到他右手的食指关节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演员？”他松开手，上下打量我，“演射击运动员？”
“是的，为了新电影做准备。”
我如实回答。
刘明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把手枪递给我。
“认识这个吗？”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金属的冰凉触感让我有些紧张。
“这是...真枪？”
“训练用的气手枪。”
他纠正道：“十米气手枪是奥运会项目，也是你电影中角色专攻的项目。”
我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握住枪，却立刻被他制止。
“错误。”
刘明站到我身后，双手扶住我的肩膀：“首先，射击不是摆pose，基础姿势错了，一切都白费。”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我的后背，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火药味和薄荷沐浴露混合的气息。
他的手引导着我的动作，调整我站立的姿势。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重心微微前倾...对，就是这样。”
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握枪不是越用力越好，要找到那个'刚刚好'的点。”
在他的指导下，我勉强摆出了一个基础射击姿势。
“现在，试着瞄准那个靶子。”
刘明退后一步：“不用急着开枪，先感受一下。”
我举起枪，对准十米外的靶纸。
通过准星看过去，靶心显得那么遥远。手臂很快开始发酸，准星也在微微晃动。
“呼吸。”
刘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射击时呼吸很重要，深吸一口气，在呼气到一半时屏住，那是你最稳的时刻。”
我按照他的指示调整呼吸，果然准星的晃动减轻了一些。
“可以开枪了。”
我扣动扳机，一声轻响后，子弹飞出。远处的靶纸自动传送过来，我看到子弹打在了最外圈的3环位置。
“不算太糟。”
刘明评价道：“第一次能上靶就不错了。”
他接过枪，站到射击位上。
只见他轻松举枪，几乎没有瞄准的过程就扣动了扳机。靶纸传回来，正中十环。
“哇...”
我忍不住惊叹。
“熟能生巧。”
刘明放下枪：“从今天开始，每天上午三小时基础训练，下午两小时实战练习。周末休息。”
“这么严格？”我有些惊讶。
“你以为职业运动员是怎么练出来的？”他反问道，“如果你想在电影里看起来像个专业选手，至少得知道专业选手是怎么训练的。”
我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按照您的计划来。”
就这样，我的射击训练正式开始了。
第一天结束时，我的右手腕已经酸得几乎抬不起来，食指也因为反复扣动扳机而发红。
“冰敷一下。”
刘明递给我一个冰袋：“明天会更难受。”
他说的没错。
第二天起床时，我全身肌肉都在抗议，特别是肩膀和后背。
但我还是准时出现在了俱乐部。
刘明看到我龇牙咧嘴的样子，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能坚持？”
“当然。”
我咬着牙回答。
一周后，我的射击成绩稳步提升，已经能稳定在7环左右。
刘明对我的进步速度表示满意，开始教我更多专业技巧。
“你的稳定性不错，手腕力量需要加强。”
他在训练笔记上记录着：“不过最让我意外的是你的心理素质。很多初学者会因为紧张影响发挥，但你看起来...很冷静。”
“可能因为我是演员？”我半开玩笑地说道，“习惯了在压力下工作。”
刘明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射击比赛到最后，比的就是心理，技术大家都不差，谁能顶住压力，谁就是赢家。”
那天训练结束后，刘明突然问我：“为什么接这个角色？”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想挑战自己吧。而且...我觉得陈远这个角色很有魅力，他从低谷重回巅峰的故事很打动我。”
刘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明天开始，我会按照职业选手的标准训练你。不只是为了电影，我想看看你能走多远。”
他的眼神中有种我读不懂的情绪，像是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人。
训练进入第二周，强度明显加大了。
刘明开始要求我穿着特制的负重背心练习站姿，说是为了增强肌肉记忆。
“职业选手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没有足够的耐力根本坚持不下来。”
他一边调整我背心的重量一边解释。
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滑下，后背已经湿透。
但我咬牙坚持着，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你知道吗？”刘明突然说，“你学得比我想象中快。”
“真的？”
我有些惊喜，这是他很直接的表扬了。
“嗯。”
他点点头：“特别是节奏感。射击不只是准不准的问题，还要找到自己的节奏。你似乎...天生就懂这个。”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暖。从小到大，我很少被认为有“运动天赋”，这次能得到专业教练的认可，感觉格外不同。
下午的实弹训练，我第一次打出了9环的成绩。
刘明看到靶纸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继续努力，很快你就能稳定在9环了。”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那一瞬间，我突然理解为什么运动员和教练之间会有那么深厚的情感。
当你付出汗水，有人见证并认可你的进步，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训练间隙，我好奇地问刘明：“您是怎么成为射击教练的？”
他正在擦拭枪支的手停顿了一下：“我以前是职业选手。”
“真的？那为什么...”
“为什么退役？”
他接过我的话，语气平静：“伤病。一次训练事故，手腕永久性损伤，再也达不到比赛要求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右手的那道疤痕，以及他偶尔会无意识揉搓手腕的小动作。
“抱歉，我不该问这个。”
“没什么。”
他摇摇头：“每个运动员都可能面临这一天，重要的是之后的选择。”
“所以您选择了当教练？”
“对。”
他看向远处的靶场：“不能亲自上场比赛，那就培养能上场的选手。”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中有种复杂的情绪，既像是遗憾，又像是某种释然。
第三周开始，刘明增加了心理训练的内容。
他会在我不注意时突然发出声响，或者在我瞄准时提出问题，训练我在干扰下保持专注。
“比赛现场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他解释道：“观众的突然欢呼，隔壁选手的枪声，甚至是你自己的胡思乱想...你必须学会屏蔽这些干扰。”
有一次，当我全神贯注瞄准时，他突然在我耳边轻声说：“季青公子今天怎么不拿折扇了？”
我手一抖，子弹直接脱靶。
转头看他，他居然在笑。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明显的笑容。
“你...你看过《明月愁》？”我惊讶问他。
“我妹妹是你们的粉丝。”
他耸耸肩：“家里全是你们的周边。”
这个意外的共同话题让我们之间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训练结束后，他甚至主动问起拍戏的趣事，我也乐于分享。
“所以那些看起来很优雅的镜头，其实拍了很多遍？”他好奇地问我。
“对啊，比如季青那个'折扇轻摇回眸一笑'的镜头，我拍了三遍才过关。”
我模仿着当时的动作：“导演说我笑得不是太假就是太傻。”
刘明轻笑出声：“现在我相信你是演员了，模仿得很像。”
“这是我的工作嘛。”
我也笑了：“不过说实话，射击比我想象的有趣多了，一开始我以为会很枯燥。”
“找到乐趣才能坚持下去。”
他的表情认真起来：“无论是射击还是演戏，都是这样。”
进入第四周，我的成绩已经能稳定在8-9环之间，偶尔还能打出10环。
刘明说这个进步速度在初学者中很少见。
“你有天赋。”
他直言不讳道：“如果不是为了拍电影，我会建议你考虑职业道路。”
这样的评价让我既惊喜又惶恐。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运动领域得到认可，毕竟从小到大，我的标签一直都是“那个会演戏的文艺少年”。
一个周五的下午，刘明没有按计划进行常规训练，而是带我去了俱乐部的另一个区域。
一个模拟比赛场景的专用场地。
“今天试试实战模拟。”
他说道：“按照正式比赛的规则来。”
场地被布置得像真正的比赛现场，有裁判席、观众席，甚至还有模拟的直播摄像头。
我站在指定的射击位上，突然感到一阵紧张。
“放松。”
刘明站在我身旁，声音沉稳道：“就当是表演，你是专业的。”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随着电子提示音响起，比赛开始。
第一枪，7环。
糟糕的开始。
我听到想象中的观众席传来失望的叹息。
“专注。”
刘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忘记上一枪，只关注下一枪。”
我调整呼吸，再次举枪。
第二枪，9环。
第三枪，还是9环。
渐渐地，我找回了节奏，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枪和远处的靶心。
模拟比赛结束，我的总成绩比平时训练还要好。
刘明看着成绩单，满意地点点头：“心理素质不错。
很多人在模拟比赛中会因为压力而失常，你反而发挥得更好。”
“可能是因为习惯了镜头？”我猜测道，“拍戏时也经常需要无视周围的工作人员和摄像机。”
“也许吧。”
他若有所思道：“不过这种能力在比赛中确实很宝贵。”
训练结束后，刘明邀请我去俱乐部的休息区喝咖啡。
我们坐在落地窗旁，夕阳的余晖洒进来，给一切镀上了金色。
“其实...”刘明搅动着咖啡，犹豫了一下才继续，“我查过你的资料。”
“啊？”我有些意外。
“在知道你接了这个角色后。我想了解我的学员是什么样的人。”
他解释道：“看了你的几部作品，包括《明月愁》。”
“感觉如何？”我好奇地问道。
“你是个好演员。”
他直视我的眼睛：“季青和你本人完全不一样，但你把他演活了。”
这样的评价从刘明口中说出，让我感到一种特别的满足。
比起粉丝的尖叫和媒体的吹捧，专业人士冷静客观的认可更显珍贵。
“谢谢。”
我真诚地对他道：“这对我意义重大。”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一个能把贵公子演得那么像的人，会愿意每天泡在射击场里，忍受肌肉酸痛和枯燥的训练？”
我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我想知道自己还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吧。不只是观众眼中的'季青'，或者媒体笔下的'新晋小生'。”
刘明静静地听着，目光专注。
“演戏是扮演别人，而射击...是挑战自己。”
我试图解释那种微妙的感觉：“当子弹命中靶心的那一刻，那种成就感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不是角色带来的。”
我说完，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太文艺了？”
“不。”
刘明摇摇头：“我理解。运动员追求的也是这种纯粹的时刻。”
我们相视一笑，在那一刻，演员和运动员之间的界限似乎变得模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