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深渊

我伪装成商人站在南康国城门前,小狐狸蜷在我颈间,九条尾巴巧妙地伪装成毛领。

  

  守城士兵懒洋洋地检查货物,他们眼白中游动的紫黑色丝线显示已被深度污染。

  

  “进去吧。”

  

  士兵冲我们摆摆手,却突然抽搐一下,手臂诡异地拉长又缩回,像橡皮一样扭曲。

  

  我低头掩住眼中的惊异,驱车入城。

  

  南康国都弥漫着甜腻的腐臭味,像是蜂蜜混合了尸油,街道两旁的建筑表面布满血管般的凸起,时而蠕动。

  

  行人大多肢体畸形,有的多长了几只手,有的脖子能旋转三百六十度,却都神色如常地讨价还价。

  

  “这不是污染,”小狐狸用意识传音道:“是进化,按照深渊的标准来说。”

  

  根据情报,紫黑色污染的源头在皇宫地下的“净室”,我应该去那里看看……

  

  但当我路过城西一座歪斜的黑塔时,颈后的鳞片突然刺痛起来。

  

  那里有更强烈的深渊气息。

  

  入夜后,我留下霜华监视商队,独自潜向黑塔。

  

  塔身倾斜得几乎要倒塌,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但门锁却崭新得反常。

  

  我化出一把冰钥,锁孔却渗出紫黑色黏液,贪婪地缠上我的手腕。

  

  “请进。”

  

  锁自动开了,发出黏腻的人声。

  

  塔内比外观大得多,螺旋楼梯向下延伸至视线尽头,墙壁上嵌满人脸浮雕,每张脸都在无声尖叫。

  

  随着我下行,温度急剧降低,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细小冰晶。

  

  楼梯尽头是一间圆形石室,中央悬浮着一本巨大的书。

  

  书页是半透明的人皮材质,用血写着《深渊别境》四个字,紫黑色的污染能量如触手般从书脊伸出,扎入四周墙壁。

  

  我刚靠近,书就自动翻开。

  

  第一页画着个哭泣的婴儿,旁边注解:“人类的第一个愿望——被爱。”

  

  指尖刚触碰字迹,整本书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紫光。

  

  无数触手缠住我的手臂,猛地将我拉入书页中!

  

  天旋地转间,我坠入一片血色的沙漠中。

  

  烈日当空,沙粒却是冰冷的。

  

  远处有个小男孩跪在地上,正用树枝在沙面写字:“希望爹爹不要再打娘亲。”

  

  字迹渗出血来,沙漠突然扭曲变形。

  

  我站在一间破败的农舍里,醉酒的男人正举着板凳砸向蜷缩的妇人。

  

  我想阻止,却像幽灵般穿过他们的身体。

  

  “这是我的第一个收藏。”

  

  身后传来声音。

  

  我转身,看见一个穿黑袍的瘦高男子站在那里,肤色惨白,眼睛是两个黑洞。

  

  他爱怜地抚摸着农舍墙壁,那触感竟与书页一模一样。

  

  “你是谁?”我暗中凝聚混沌之力。

  

  男子歪头,脖子发出枯枝断裂的声响:“我是记录者,也是被记录者。”

  

  他指向窗外,景象又变成战场,士兵们互相撕咬:“人类的痛苦太美了,不该被遗忘。”

  

  场景不断切换:少女在井边徘徊最终跳下;赌徒剁掉自己的手指;诗人烧掉所有手稿后上吊...每个悲剧都被细致还原,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甜香。

  

  “停下!”

  

  我释放冰焰想要逼退黑袍人:“这些都是你制造的?”

  

  他黑洞般的眼睛流出紫黑色黏液:“不,我只是保存,你看——”

  

  眼前浮现南康皇宫的景象:国王正将《深渊别境》赐给将军,命令他“用敌人的恐惧浇灌圣书”。

  

  “他们扭曲了我的初衷。”

  

  黑袍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明:“我本想让痛苦被看见、被理解...”

  

  场景再次变换,这次是霁国!紫黑色能量正从书中渗出,污染我的子民。

  

  最可怕的是,有些被污染者体内竟长出细小的书页,记录着他们的记忆与情感。

  

  “你要做什么?”

  

  我愤怒地掐住黑袍人的脖子,触感像捏着腐烂的皮革。

  

  他诡异地笑了:“成为收藏的一部分吧。”

  

  四周景象突然暴走,无数悲剧场景如洪流般冲击我的意识。

  

  母亲掐死婴孩、兄弟相残、爱人背叛...人类最黑暗的记忆疯狂灌入脑海。

  

  混沌之力在污染下开始紊乱,我的左手变成了书页材质!

  

  “十二!”

  

  清脆的童声穿透混乱,场景突然定格。

  

  我发现自己站在霁国镜殿里,十五岁的常瑗正踮脚为我戴上一顶冰晶王冠:“这样就不怕冷啦!”

  

  这是...我的记忆?

  

  更多温暖片段涌现:常晗教我识字;青柳偷偷省下糕点;变成雪狐形态的霜华舔我的伤口...这些纯净的情感形成光流,与黑暗记忆对抗。

  

  “情感...不是用来收藏的。”

  

  我挣开束缚:“是用来传递的!”

  

  我全力释放混沌之力,冰焰不再是攻击,而是温柔地包裹每个黑暗场景。

  

  令人惊讶的是,被温暖触碰的悲剧竟开始转化:跳井少女被路过的医师救起;赌徒得到妻子原谅;诗人的作品被后人发现...

  

  黑袍人发出刺耳尖叫:“不!记忆必须保持原样!”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露出里面无数挣扎的细小面孔。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本质:这不是一个人,而是所有被痛苦冻结的灵魂集合体!

  

  “你才是第一个收藏品。”

  

  我轻声道:“对吗,深渊之神?”

  

  黑袍人僵住了。

  

  场景突然切换到远古时代:浩瀚星空下,一个银发少年坐在悬崖边,膝上放着空白笔记本。

  

  “我想记住一切。”

  

  深渊之神的初始形态,那个少年对虚空说道:“证明我真的存在过。”

  

  画面快速流转,少年获得记录能力,开始收集人类情感,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记录的痛苦越来越多,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最终,他把自己封入书中,成为《深渊别境》本身。

  

  “我想不起来了...”

  

  黑袍人现在只是个模糊影子:“不,我为什么开始记录那些东西呢?”

  

  我伸手触碰那团影子,注入纯净的混沌能量。

  

  影子逐渐凝实,变回了那个银发少年。

  

  他茫然地看着我,眼角有泪光闪动。

  

  “你是...混沌?”他声音轻得像风:“哦,对了,小心秩序...”

  

  少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大团紫黑色物质,那些物质落地后变成锁链,将他重新拖回书中。

  

  最后一刻,他奋力撕下一页塞给我:“别重蹈我的覆辙!”

  

  眼前强光闪过,我发现自己仍站在黑塔石室里。

  

  《深渊别境》正在自燃,紫黑色火焰中,银发少年对我做了个口型:“平衡。”

  

  手中那页纸上画着两枚交织的符文——混沌与秩序。

  

  更惊人的是,小狐狸突然从我体内分离出来。

  

  它竟一直藏在我的混沌能量中!

  

  “现在明白了?”小狐狸抖擞过毛发,道:“深渊之神是最初的平衡者,但他沉溺于混沌面太深。”

  

  我仔细查看纸页背面的微小文字:“当混沌与秩序失衡,深渊将吞噬世界...唯有双生子可重塑平衡...”

  

  “双生子?”

  

  我猛地抬头:“难道是……”

  

  霜华的九条尾巴突然竖起:“有人来了!”

  

  石室入口处站着个穿南康官服的男人,但那张脸分明是常晗!

  

  不,是像常晗的某种存在,他的皮肤下流动着秩序之力的银光。

  

  “久等了,混沌。”

  

  他声音带着熟悉的金属质感:“我是净室守护者,你可以叫我...白先生。”

  

  我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这个“白先生”散发的气息与深渊完全相反,过于整齐、精确、冰冷,像把手术刀。

  

  “别紧张。”

  

  白先生对我微笑:“我们才是同类。看看你的左手。”

  

  低头看去,不知何时我的左手已恢复人形,但掌心浮现出银色的符文。

  

  秩序印记!

  

  “这不可能...”

  

  我试图擦掉符文,它却像长在了我的皮肤里。

  

  “混沌与秩序本是一体。”

  

  白先生向前一步:“南康皇室愚蠢地以为在利用深渊之力,实则是我们在利用他们。”

  

  小狐狸龇牙低吼:“谎言!你们秩序教徒一直想消灭混沌!”

  

  白先生遗憾地摇头:“你难道没发现,混沌已经同时觉醒了两系天赋?”

  

  他突然甩出个银环,套住小狐狸,小狐狸痛苦地缩小成普通狐狸大小,挣脱到了我的身边。

  

  我立刻释放冰焰攻击,却发现能量中混入了银色丝线。

  

  秩序之力!

  

  “看,你本能地使用了平衡之力。”

  

  白先生轻松化解攻击:“加入我们吧,你将成为新的深渊记录者,按照秩序重写世界。”

  

  我冷笑:“像你们改写南康国民那样?”

  

  “那是必要的进化。”

  

  白先生挥手展开光幕,显示南康皇室成员正在“净室”举行仪式,中央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等等,那分明是用深渊之力培育的混沌核心!

  

  “他们想创造新神!”

  

  白先生的语气却突然急切起来:“必须阻止这种亵渎行为!”

  

  我意识到这个秩序使者没说谎,至少部分没有。

  

  但当我看向手中那页《深渊别境》,银发少年留下的最后警告在发光:“当心秩序之影...”

  

  “我有个提议。”

  

  我假装犹豫道:“带我去净室,我们一起摧毁混沌核心。”

  

  白先生眼中银光大盛:“明智的选择!”

  

  他转身带路时,我迅速在小狐狸耳边低语:“去找常瑗和青柳,准备‘花火计划’。”

  

  小狐狸担忧地舔了舔我的手,化作银光消失。

  

  白先生似有所觉,但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情感真是麻烦的东西,对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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