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入侵
我恢复人形的那天清晨,霁国下了一场七彩的雪。
指尖触碰镜面,倒影中的我不再是那个毛茸茸的奇异生物,而是恢复了原本的人类面貌。
只是白发依旧,眼瞳深处跳动着冰蓝色的火焰——那是混沌神力留下的印记。
“十二!”
青柳跌跌撞撞冲进寝殿,发间别着的银簪竟是一根真正的孔雀羽毛:“城东市集...所有人都变形了!”
我披上雪裘随她赶往城东,沿途景象令人瞠目结舌。
守城士兵中,一个变成了高大的白杨树,仍尽职地挺立在岗位上;街边卖花少女化作一丛会唱歌的玫瑰;更有个孩童变成水晶球,被惊慌的母亲捧在手心啜泣;中央广场已乱作一团,商贩的摊位东倒西歪,货物散落一地。
更惊人的是,这些“人”有的保持着部分人类特征,比如马身人首的巡卫队长,正用蹄子艰难地维持秩序。
“肃静!”
我登上高台,声音中注入神力。
人群,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数百双形态各异的“眼睛”望着我,有昆虫的复眼,有野兽的竖瞳,甚至还有宝石般的矿物光泽。
“我知道你们害怕,”我尽量放柔语气,“但请相信,这只是混沌神力扩散的暂时现象。”
“国主!”
一个变成灯笼的商人滚到台前:“可是我这样怎么做生意啊?”
他话音刚落,灯笼突然变回人形,只是额头上还留着个灯笼形状的印记。
众人哗然,纷纷尝试“变回去”。
很快,广场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噗噗”声,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陆续恢复人样,但都带着各自的变异特征。
我松了口气,却听见青柳倒抽一口凉气。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常晗站在议会厅屋顶,黑发间一对兔耳高高竖起,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看来,”我苦笑着对青柳说道:“我们开创了一个新时代。”
接下来的日子彻底颠覆了霁国的社会秩序。
最初几天,变形完全随机且不受控制。铁匠铺的学徒突然变成铁砧,差点被师傅一锤砸扁;正在沐浴的贵妇化作锦鲤,从浴池溜进护城河游了三里远;最尴尬的是婚礼上,新郎突然变成橡树,新娘则成了一只啄木鸟。
但很快,我发现了规律,每个人的变形形态都与其本性相关。
常瑗最常变成一株开着银花的草药,散发着治愈的芬芳;青柳则倾向于孔雀或白鹤这类优雅的禽鸟;而那个总爱告密的小吏,不出所料地成了一只土拨鼠,见人就往洞里钻。
“这不是诅咒,”我在朝会上宣布道,顺手把一只变成公文的山羊变回人形:“而是混沌神力赋予我们的新天赋。”
朝臣们面面相觑。
如今的朝堂像个奇幻动物园:变成黑豹的刑部尚书、半人半藤蔓的农务大臣、以及时不时就融化成水再重新凝聚的外交官。
“问题是,”常晗的兔耳烦躁地抖动着:“怎么管理一个随时会变成非人类的国度?传统的法律、税收、户籍制度全都失效了。”
我望向窗外,恰好看见一队变成狼形的士兵追捕一个化作穿山甲的小偷。
穿山甲钻进地洞,狼群束手无策,直到一个能变形成藤蔓的卫兵从地下把他揪出来。
“或许...”我若有所思道:“我们不该强迫大家适应旧制度,而是建立全新的规则。”
当晚,我在镜殿召集了核心成员,除了常晗、常瑗和青柳,还有几位表现出较强变形控制力的臣民,包括那个能变藤蔓的卫兵,和一位可随意切换三十种鸟类形态的老学者。
“我提议,”我在冰晶桌面上勾勒出契约图案:“建立灵魂契约体系。”
根据我的构想,新社会将以异能互助为基础,每个人根据自己的变形特性和衍生能力提供服务,同时获得他人相应的帮助。
而契约不是写在纸上,而是用混沌神力烙印在灵魂中。
“比如,”我指向藤蔓卫兵:“你能在地下穿行,就负责追捕钻地的罪犯;而飞鸟形态者可以担任信使;治愈型异能者则组成医疗队。”
老学者变成一只猫头鹰落在桌角:“陛下远见,但如何确保契约履行?”
我掌心向上,凝聚出一团冰蓝色火焰:“混沌神力可以感知契约者的诚意,违背者将暂时失去变形能力,在这个新世界,没有比这更严厉的惩罚了。”
众人议论纷纷,但很快被一个意外打断。
常瑗突然变成了一株发光蘑菇,喷出的孢子让在场所有人开始不受控制地变换形态。
片刻后,镜殿里飘满蒲公英,游动着发光水母,还有几块会说话的石头在讨论天气。
等常瑗好不容易变回来,她红着脸解释:“抱歉...我太兴奋了...”
就这样,霁国历史上最奇特的立法会议以全员非人形态落下帷幕,但灵魂契约的种子已经播下。
三个月后霁国焕然一新。
城墙上的守卫可能是石狮子,也可能是会射冰箭的松树;集市里,会走路的南瓜和半人马讨价还价;而法庭上,法官是只巨大的猫头鹰,因为它能看穿谎言。
最受欢迎的是“变形大赛”,参赛者比拼最富创意的形态组合。
去年的冠军是个厨子,他把自己变成了会飞的火锅,边喷香气边撒调料。
这天清晨,我正在契约厅处理纠纷:两个农夫为田地界限争吵,一个能变穿山甲,一个会化蚯蚓。
“根据契约第三款,”我敲敲冰晶法槌,疲惫宣布道:“地下三丈内的耕作权归...”
话未说完,一阵剧痛突然袭来。
我单膝跪地,掌心浮现出扭曲的符文。整个契约厅的公民同时发出痛呼,他们的契约印记都在发烫!
“陛下!”青柳化作白鹤飞入,“城南出现异常!有人的变形不受控制了!”
我强忍疼痛赶往城南,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
数十个民众在地上痛苦翻滚,他们的变形开始陷入混乱,人首蛇身、半树半鸟、甚至不断在固态液态间切换的诡异形态。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的眼睛都变成了紫黑色,与当初南康国“宝镜”上的污渍一模一样。
“结界被侵入了。”
常晗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侧,手中捧着一面冰镜。
镜中显示,霁国上空的混沌能量场出现了数道紫黑色的“裂缝”。
我伸手触碰一个正在异变的孩童,混沌神力反馈回的信息让血液冻结。
有人在系统性地污染混沌能量!
“召集所有契约者,”我声音冰冷,“是时候揪出这个暗处的敌人了。”
当夜,我在镜殿布下探查阵法。
常瑗带来温室里最敏感的植物——一株会尖叫的向日葵,它能感知最细微的能量波动;青柳则收集了所有受害者的变形残留物;常晗负责分析能量污染的模式。
“这不是随机攻击,”常晗的兔耳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受害者都是关键岗位的契约者,水利调控师、冰晶矿工、还有三个边境守卫。”
我展开霁国地图,用冰晶标记受害者的位置。
当所有点连成线后,一个清晰的行迹浮现出来,目标直指皇宫!
“内鬼?”常瑗捂住嘴道。
“或者更糟。”
我看向殿内最大的镜子,那里映出我们凝重的面容:“是某种能伪装成任何人的存在。”
就在这时,向日葵突然发出刺耳尖叫,花瓣全部竖起指向殿外。
我们同时转头,只见一个侍卫站在门口,面容平静得诡异。
“陛下,”他机械地说道:“南境传来急报。”
我眯起眼,混沌视界下,这个“人”体内流动的不是血肉,而是紫黑色的粘稠物质!
“拿下他!”我厉喝道。
侍卫突然咧嘴一笑,嘴角一直裂到耳根:“太迟了,雪君,混沌终将归于混沌...”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变形,皮肤下凸起无数蠕动的东西。
我立刻张开神力屏障护住众人,同时冰晶从地面暴起,将怪物封在冰棺中。
但为时已晚,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侍女、厨子、甚至议会大臣...他们撕去伪装,露出扭曲的真容,像一场噩梦般包围了镜殿。
“契约者们!”我将声音传遍全城,“保卫霁国!”
刹那间,整座冰城“活”了过来。
城墙化作巨蛇盘绕,树木拔出根系行走,无数飞禽走兽从屋舍中涌出。
战斗在月光下展开,奇幻得如同梦境。常瑗化作一片发光苔藓覆盖宫殿,任何被照到的敌人都开始生根发芽;青柳带领飞禽军团从空中俯冲攻击;常晗则指挥地下生物破坏敌人的阵型。
而我站在镜殿之巅,双手操控着覆盖全城的混沌能量。
紫黑色的污染被一点点净化,扭曲的生物在冰晶中冻结破碎。
黎明时分,最后一声惨叫归于寂静。
霁国胜利了,但代价惨重:三分之一的城区被毁,上百名契约者受伤,满地都是被污染过呻吟的人。
常晗拖着受伤的兔耳走来,递给我一块冰晶碎片。
“从领头者身上找到的,”他声音沙哑道:“上面有南康皇室的徽记。”
我握紧碎片,任由棱角刺入掌心。
这场战争远未结束,而霁国,将不再是那个与世无争的冰雪桃源。
“通告全国,”我对赶来的记录官道:“即日起,霁国进入战时状态,所有契约者按战斗序列重组。”
记录官认真记下命令,然后犹豫问道:“十二,我们该如何定义这场战争?”
我想起那些紫黑色的扭曲生物,想起被污染的混沌能量,想起镜中预见的燃烧宫殿。
“这是形态之战,”我轻声说道:“为守护我们的意识本真而战。”
接下来的日子,霁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
常瑗的温室培育出攻击性植物;青柳训练飞禽侦察队;而我则日夜研究如何防御混沌污染,最终发明了“灵魂烙印”,在每个契约者体内种下防护印记。
一个月圆之夜,我独自站在修复好的城墙上,望着南方常国的方向。
小狐狸跳上我的肩头,轻轻蹭我的脸颊。
“我们变了,但本质依旧。”
我抚摸着小狐狸柔软的毛发:“就像霁国,无论外表如何扭曲,骨子里仍是那个追求自由的国度。”
霜华发出赞同的鸣叫,突然跃下城墙,在月光下化作一头巨大的九尾雪狐。
这是它第一次展现完全形态!
我也纵身跃下,在半空中,身体开始变化,不再是那个毛茸茸的小兽,而是...某种更强大的兽形形态。
当我的爪子触及雪地时,整座冰川都在回应我,霁国的人们纷纷走出屋舍,仰望着我的新形态:银白色的鳞片,鹿般的犄角,以及那双燃烧着紫色冰焰的眼睛。
“看啊!”
一个孩童指着天空惊呼道:“那只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