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灵宠
我策马冲入霁国城门时，天空正飘着细雪。
守城士兵惊讶的目送里我直奔王城。
“常晗！常瑗！”
我推开镜殿大门，声音在无数镜面间回荡。
殿内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碎冰和扭曲的光影。
中央最大的那面立镜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镜前蹲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垂耳兔，正用红彤彤的眼睛凝视我。
“你终于回来了。”
黑兔蓦地开口，声音沙哑却熟悉。
我僵在原地，剑尖垂向地面：“……常晗？”
黑兔叹了口气，长耳朵耷拉下来：“除了你那个病秧子七哥，还能是谁？”
它抬起前爪指了指我身后：“关门，我有事要给你说。”
我机械地合上门，跪下来与黑兔平视。近距离看，常晗的兔形并非纯黑，耳尖和爪子上有暗银色的纹路，像某种符文。
“三天前，镜厅开始结霜。”
常晗用爪子在地上画着示意图：“我进来查看，发现所有镜子都在……融化。”
“融化？”
“像水一样流动，却又保持着镜面特性。”
黑兔的耳朵烦躁地抖动：“我试图封印镜厅，但其中一面镜子突然伸出……某种东西，把我拉了进去。”
我伸手想触碰他，却在半途停住。
常晗现在的样子太脆弱了，我怕一不小心伤到他。
“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这具身体里醒来了。”
常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毛爪：“好消息是，多年的肺疾好了，坏消息是……”
他抬头，红红的眼睛直视着我：“我变成了一只该死的兔子。”
“……”
我正想安慰他，突然一阵剧痛从脊椎炸开。
镜殿内所有镜子同时亮起刺目蓝光，我的视野开始扭曲变形。
“十二弟？！”
常晗的惊呼声变得遥远，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揉捏重塑，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我痛苦地蜷缩在地，感觉皮毛从皮肤下钻出，四肢缩短变形……
当剧痛消退时，我发现自己趴在地上，视线矮了许多。
我抬起“手”，看到的是一只覆盖着雪白绒毛的小爪子，指尖是粉色的肉垫。
“这下有趣了。”
常晗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看起来像……呃，某种长着鹿角的毛绒团子？”
我踉跄地走向最近的一面碎镜，借着残片看清了自己的新形象：一团雪白的绒球，圆滚滚的身体上顶着两只小巧的鹿角，鼻子和嘴巴像幼鹿一样柔软，百合花形状的长耳朵垂在脑后，眼睛则大得离谱，圆溜溜黑漆漆的像极了幼犬眼，后腿像兔子般强壮，身后则拖着一条蓬松的狐狸尾巴。
“我看起来……”
我开口，发出的却是清脆如铃的童声：“像个布偶玩具。”
常晗的兔嘴扭曲成一个近似笑容的表情：“至少你能说话，我只能用意识传音给特定对象，普通人听我说话就是兔叫。”
我尝试站起来，新身体比想象中灵活。
我后腿一蹬，轻松跃上常晗旁边的冰台，尾巴自然地帮助平衡。
“混沌神力还在吗？”常晗急切地问我道。
我闭眼感受体内能量流动。
不仅还在，而且更纯净了。
当我集中精神时，殿内的碎冰开始悬浮，在空中组成各种形状。
“看来是一种进化。”
常晗若有所思：“我们得找到常瑗，她对异变生物有研究……”
话音未落，镜殿大门被猛地推开。
常瑗风风火火闯进来，淡绿色裙摆上沾满泥土，显然刚从温室赶来。
“七哥！十二弟！你们在哪？”
她环顾空荡荡的殿堂，目光扫过我们时毫无停顿：“奇怪，守卫明明说……”
她看不见我们。
或者说，她看见了，但只当是两只普通动物。
我和常晗对视一眼，同时有了主意。
我轻轻跳到地面，故意蹭了蹭常瑗的绣花鞋。
“哎呀！”
她低头与我对视，眼睛瞬间亮起来：“好可爱的小家伙！”
常瑗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抚摸我的头顶。
当她的指尖碰到我的鹿角时，一股暖流涌入体内，我舒服得眯起眼睛。
“这是……新物种？”
她捧起我的脸仔细端详：“鹿角，兔耳，犬眼，狐尾……”
她的手指轻点我的鼻尖：“还有小鹿的鼻子！十二弟从哪找来你这么个宝贝？”
我张嘴想解释，却被常瑗一把抱起搂在怀里，心跳声近在咫尺，我能闻到她的身上带着温室花朵的甜香。
“咦，还有一只黑兔子！”
她发现了常晗，单手就把他捞了起来：“你们是十二弟新养的宠物吗？他总喜欢收集些奇奇怪怪的小动物。”
常晗在我意识里咆哮：告诉她我是谁！快！
我犹豫了。
常瑗现在满眼欢喜，抱着我们又摸又亲，若突然告知这两只“宠物”其实是她的兄弟，恐怕会吓坏她。
“十二弟！”
常晗用意识催促我，鼻尖焦急地碰着我的鼻尖。
“常瑗……”我轻声开口。
“你会说话？！”
常瑗惊得差点松手，但随即更加兴奋：“太神奇了！十二弟从哪找来会说话的灵兽？”
她抱着我们转了个圈：“我觉得全城的人都该看看这个！霁国又有新奇迹了！”
不等我们反对，常瑗已经蹦跳着冲出镜殿，一手搂着我，一手夹着疯狂挣扎的常晗，守卫们见状纷纷行礼，对公主怀里的两只动物投来好奇目光。
“传令下去！”
常瑗对最近的侍卫喊道：“雪君培育出了会说话的神兽，我要在中央广场展示！”
侍卫领命而去，常瑗则哼着小调穿过长廊。
我试图解释，但每次开口都让她更兴奋，完全不听话的内容。
常晗已经放弃挣扎，像块黑抹布一样瘫在她臂弯里。
“我们完了。”
我听到他绝望地传音道。
中央广场上，闻讯而来的百姓已经围成圆圈。
常瑗登上冰晶搭建的展示台，像举起战利品一样把我们高高举起。
“霁国的子民们！”
她大声喊道，声音异常清亮：“看啊，这是雪君大人创造的新灵兽！”
人群发出惊叹声。
我尴尬地蜷缩成一团，常晗则用长耳朵遮住脸，假装自己不存在。
“这只白色的会说话！”
常瑗把我举到人们的面前：“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我硬着头皮开口：“……大家好。”
广场瞬间沸腾。
有人就地祈祷，有人惊呼“神迹”，孩童们尖叫着想摸我，商贩则已经开始叫卖“神兽同款”的毛绒玩具。
“这只黑色的也很特别！”
常瑗晃了晃装死的常晗：“虽然不会说话，但特别聪明！”
她突然把常晗抛向空中，在他即将摔落时又稳稳接住。
人群爆发出喝彩，而常晗在我意识里尖叫：“我要杀了她！我恢复后第一件事就是掐死这个疯丫头！”
我忍不住笑出声，结果被常瑗当作表演成功的信号。
她变本加厉，开始让我们表演各种把戏，跳圈、装死、甚至让我用神力变出雪花取悦观众。
夕阳西沉时，这场闹剧终于结束，常瑗心满意足地抱着精疲力竭的我们回宫，一路上不断有孩童跟随，试图用胡萝卜引诱我们。
“你们会成为霁国的新象征！”
常瑗亲了亲我的额头：“比冰晶蝶还有名！”
回到寝宫，她专门命人打造了一个铺满羊毛的笼子，不由分说把我们放进去。
“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更多观众等着呢！”
她哼着歌离开宠物室，留下我和常晗面面相觑。
确认她走远后，我伸出爪子碰了碰笼锁。
神力流转，锁应声而开。
“至少能力还在。”
我跳出笼子，惬意地舒展了一下筋骨。
常晗跟着爬出来，抖了抖被揉乱的毛：“现在怎么办？全城都以为我们是宠物了。”
我望向窗外的月色：“先找办法恢复人形，然后……”
想起常瑗今天的“暴行”，我咧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好好‘报答’十姐的‘厚爱’。”
常晗的红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建议把她变成仓鼠。”
夜深人静时，我们溜回镜殿调查异变源头。
凭借新形态的敏锐感官，我很快发现最中央那面裂镜底部有一道不自然的划痕。
像是被人为破坏的。
“这不是意外。”
我用爪子轻抚痕迹：“有人故意引发了混沌神力的暴走。”
常晗嗅了嗅裂缝：“有股铁锈和硫磺的味道……不是霁国的人。”
我们正研究着，殿门再次被推开。
常瑗提着灯笼蹑手蹑脚地进来，看到空笼子后急得快哭了：“小家伙们？你们在哪？”
她突然注意到镜前的我们，松了口气：“原来在这里。”
走近后，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困惑：“你们在……照镜子？”
我和常晗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常瑗的灯笼掉在地上：“你们……能听懂我说话？”
“不止如此，十姐。”
我决定坦白：“我是十二，这是常晗。”
常瑗脸色瞬间凝重，后退几步撞上冰柱：“这……这不可能……”
常晗跳上前，用意识直接与她沟通。
我看到常瑗的表情从震惊到怀疑，最后变成恍然大悟。
“所以镜殿的异变把你们……”
她捂住嘴，眼睛湿润起来：“而我今天还把你们当宠物展览……”
“没关系，”我试图安慰她，“至少百姓们很开心。”
常瑗跪下来，颤抖的手轻抚我的头顶：“怎么才能恢复？”
“找到引发异变的人。”
常晗传音给她：“十二弟感应到镜殿被人为破坏过。”
常瑗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三天前，有南康国的使者送来一面‘宝镜’作为礼物，说是能预知天气……”
“宝镜现在在哪？”
“就放在……”
常瑗指向镜殿角落，那里堆放着各国送来的礼品。
我们冲过去，发现所谓的“宝镜”已经碎裂，但碎片上残留着诡异的紫黑色污渍。
我嗅了嗅，立刻打了个喷嚏。
这味道与镜殿裂痕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南康国……”常晗咬牙切齿：“他们莫非想夺取混沌神力！”
常瑗将我们搂入怀中安抚，这次是小心翼翼的拥抱：“我会帮你们恢复。但在那之前……”
她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能不能再让我带你们出去转一圈？人们真的很喜欢你们。”
我和常晗同时挣脱她的怀抱，惊恐地后退。
“开玩笑的啦！”
常瑗咯咯笑起来，但很快又严肃起来：“不过……你们现在的样子确实很可爱，十二弟，你那双大眼睛简直能融化冰雪。”
我无奈地甩了甩狐狸尾巴：“先解决危机，再讨论我的外貌问题。”
夜深了，我们三“人”挤在常瑗的寝宫制定计划。
我趴在软垫上，发现自己新形态下的混沌神力与自然元素有着前所未有的亲和力，只要意念微动，就能让室内飘起细雪或绽放冰花。
常晗则发现他的黑兔形态具备强大的精神感应能力，能读取他人的表层思维。
我们测试发现，这种能力对常瑗无效，但对今早围观的一个南康商人却异常清晰。
“这说明南康国人可能都接受过某种精神训练。”
常晗推测道：“或许他们早有预谋。”
常瑗一边记录我们的发现，一边时不时偷瞄我，然后忍不住伸手摸摸我的鹿角或尾巴。
当我假装生气时，她就眨巴着眼睛装无辜：“可是十二弟，你现在真的太可爱了嘛！”
黎明前，我们终于确定了行动计划：常瑗以公主身份邀请南康使者赴宴，我和常晗暗中探查他们的记忆。一旦确认幕后黑手，就……
“就用你这副可爱模样萌死他们！”常瑗捏了捏我的脸颊。
我无奈地任她摆布。
南康国的阴谋必须粉碎，而我和常晗，也终将找回自己的人形，在那之前……
“十姐，别再捏我的尾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