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雪原
霁国三年春，我站在冰晶筑就的观星台上，望着南方升起的滚滚黑烟。
即使相隔数百里，常国的混乱的传闻依然清晰可见。
“十二，最新战报。”
青柳如今已是秘书总管，眉宇间褪去了当年的怯懦，多了几分沉稳干练。
我展开她递来的信卷，上面是小德子的人从常国传来的密报：“东境刘氏自立为景王，西境陈氏称康王，南境由赵氏残部控制，国都则被丞相李肃把持。四方混战三月，死伤逾十万。”
指尖轻敲冰栏，我望向脚下繁华的霁国都城。
与常国的烽火连天相比，这里宛如世外桃源：冰晶宫殿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市集上各国商旅往来不绝，孩童在广场上追逐嬉戏。
逃脱出深渊的滋味，真好。
我收了密信：“常瑗呢？”
“十在温室照料新到的南洋植株。”
青柳顿了顿：“她问陛下何时有空去看她新培育的火焰花。”
十在地下开辟的巨大温室里，培育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奇花异草，当年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如今已是霁国最出色的植物学家了。
“告诉瑗儿，晚饭后我去看她。”
我转向另一侧：“常晗在哪？”
青柳神色一黯。
“丞相旧疾复发，医生正在诊治。”
我随着青柳去了街东的医馆。
这三年来，常晗的身体每况愈下，再好的药材也只能勉强续命，可是他也只有二十八岁而已……
我推开医馆的门，药香扑面而来。
常晗半卧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见我进来，强撑着要起身。
“别动。”
我按住他的肩膀，转向医生：“如何了？”
老医生摇头：“寒气已侵入心脉，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找到传说中的‘火灵芝’，生长在极寒之地的至阳之物。”
我握紧常晗冰凉的手：“我一定会找到它。”
常晗虚弱地笑笑，握住我的手认真道：“别费心了。能看到你建立这番基业，我死而无憾。”
“胡说！”
我打断他，又放柔了语气：“霁国需要你，我需要你。”
离开医馆，我径直前往王都最大的藏书阁。
霁国虽小，但三年来我从各国搜集典籍，已积累了上万册藏书，藏书阁的规模并不算小。
在“奇物志”分类中，我总算找到了关于火灵芝的记载：
“火灵芝，生于极寒之巅，通体赤红如焰，百年成形，可解百毒，医绝症。然其周常有雪魅守护，凡人难近。”
我合上书卷，望向窗外巍峨连绵的雪原。
冰雪圣原，这片神秘的禁地，前往探索的人大多有去无回。
而明日，我将亲自去寻找这味救命药。
夜幕降临，我如约来到常瑗的地下温室。
一推开门，热浪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温室的顶部镶嵌着数颗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十二！”
常瑗从一片火红的花丛中钻出来，裙摆上沾满泥土，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她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唯有那双眼睛还如当年一般纯净。
“这就是新培育的火焰花？”
我走近那片赤红如血的花海，新奇地观赏着。
常瑗兴奋地点头：“从南洋火山岛带来的种子，我改良了土壤配方，没想到真的开花了！”
她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递给我：“据说这种花在夜晚会发光。”
我接过花朵，果然见花瓣边缘泛起微弱的红光，突然，一阵剧痛从掌心传来。
花朵竟在我手中燃烧起来！
“十二！”常瑗惊叫一声。
我甩手熄灭火焰，却发现掌心毫发无伤，反而有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全身。
更奇怪的是，那朵火焰花在我手中化为一缕红烟，钻入了我的皮肤。
“这...”常瑗瞪大眼睛：“书上没说会这样...”
我凝视掌心，那里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火焰纹路，转瞬即逝。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别告诉任何人，包括常晗。”
我严肃地叮嘱她：“继续研究这些花，但小心些。”
离开温室后，我回房休息，夜里辗转难眠。
于是我独自来到宫殿最高处的露台，尝试回忆那种灼热感，奇迹发生了。
我的手掌竟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隐身？”
我喃喃自语道。
这不是武功，不是幻术，而是真正的消失。
更惊人的是，当我集中精神时，周围的植物似乎都在回应我的情绪，叶片微微颤动，花朵开合有度。
混沌之力。
这个词汇突然闯入我的脑海。
传说中上古有混沌血脉，能通万物，隐身形，御百兽。
难道我...
一阵细微的响动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转头看去，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正蹲在栏杆上，金黄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更奇异的是，它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蓝光。
“雪魅？”我试探着伸出手。
小狐狸没有逃跑，反而凑近嗅了嗅我的手指，然后发出愉悦的鸣叫。
莫非是……它是被我的混沌之力吸引了来？
我轻抚它柔软的毛发，小狐狸蹭了蹭我的手，化作一道白光融入我的衣袖。
次日黎明，我独自去雪原寻找火灵芝，没有告知任何人，只留下一封信说闭关三日。
我踏着厚厚的雪爬着雪山，小狐狸时而在我肩头跳跃，时而隐入风雪中探路。
攀登至半山腰时，一阵刺骨的寒风突然袭来，风中夹杂着诡异的呜咽声。
霜华立刻竖起毛发，发出警告的低吼。
“雪魅群。”
我眯起眼睛，看到前方雪雾中浮现出数十双发光的眼睛。
这些传说中的雪山守护者现出了身形，形似猿猴却通体透明，唯有眼睛如蓝宝石般闪烁。
它们包围了我，发出威胁的嘶叫。
我本能地释放出体内的混沌之力。
掌心浮现出火焰纹路，周身开始散发淡淡的白光。
雪魅们突然停止前进，困惑地歪着头。
一只体型较大的雪魅慢慢靠近，伸出透明的手爪触碰我掌心的纹路。
刹那间，一股信息流涌入我的脑海：
图像、气味、温度...是火灵芝的生长地点！
“请为我带路。”
我对那只雪魅道，不确定它能否理解。
出乎意料，雪魅们真的让开一条路，那只领头的示意我跟随。
我们穿过一道隐蔽的冰缝，来到一个被冰雪覆盖的山洞。
洞中央，一株赤红如血的灵芝在冰柱环绕中熠熠生辉。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火灵芝周围的冰层不断融化又凝结，形成奇异的水雾。
就在我伸手要采摘时，洞顶突然坍塌，一个巨大的黑影扑了下来！
“冰甲熊！”
我翻滚躲避，认出这是雪山最凶猛的掠食者。
它浑身覆盖着冰晶般的鳞甲，足有三人高。
小狐狸闪电般跃起，化作一道白光刺向巨熊的眼睛。
雪魅们也纷纷扑上，但冰甲熊力大无穷，几下就甩开了它们。
我趁机攀上岩壁，试图接近火灵芝。
巨熊发现我的意图，怒吼着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全力释放混沌之力，整个人瞬间隐了身形。
冰甲熊愣在原地，困惑地嗅着空气。
我悄无声息地摘下火灵芝，热流立刻顺着手臂传遍全身。
这一次，我没有抗拒，而是引导这股力量与体内的混沌之力融合。
我解除隐身，周身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冰甲熊被震退数步，竟匍匐在地，发出臣服的呜咽。
更惊人的是，洞中的冰晶开始生长变形，在我周围形成一朵朵冰莲花。
雪魅们敬畏地退后几步，小狐狸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意识到，混沌之力在火灵芝的激发下，已经彻底觉醒。
三日后，我带着火灵芝回到霁国。
常晗服用后，果然病情大为好转，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混沌之力的事，这将成为霁国最深的秘密。
时光如梭，转眼又是两年。
霁国在我的经营下，已成为北方最繁荣的贸易中心，我们出产的冰晶、雪莲和寒铁远销海外，换回粮食、丝绸和珍宝，而各国也将产物带到这里，与内陆四国作交换。
常国分裂的四股势力多次派人来试探，但霁国地处险要，又有天然冰墙保护，加上我暗中布置的雪魅护卫，始终固若金汤。
又是一个冬日，我站在重新扩建的观星台上，俯瞰这座完全由冰晶构筑的奇迹之城。
五年前那个在雪地里罚跪的庶出皇子，如今已成为雪原最神秘富庶的“雪君”，再也没有什么常国庶子，也没人再称呼我是“卑贱之人”了。
小狐狸不明白我在想什么，它仰头看了我半晌，又蜷回来，在我怀里打了一个盹儿。
它的体型比初见时大了不少，尾巴已能环绕我的脖颈。
常瑗的温室里培育出了会唱歌的银叶花，常晗则建立了一套高效的治理体系，青柳管理着庞大的王城，小德子的情报网遍布诸国。
“十二，南康国使者到了。”
青柳前来通报：“他们带来了新的贸易提案。”
“告诉他们，雪君稍后就到。”
我抚了抚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雪白的裘衣纤尘不染，兔绒冠下的黑发用一根冰簪束起，衬得肤色愈发苍白。
这些年，我的容貌几乎未曾改变，这大概也是混沌之力的影响。
我步入大殿，南康使者立刻对我这方行礼。
这是个年轻男子，眼中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世故。
“雪君陛下，我国君主提议用稻谷换取贵国的冰晶矿，比例是...”
“不必说了。”
我轻轻摇头，殿内温度骤降：“告诉康王，我要的不是粮食。”
使者额头渗出冷汗：“那陛下想要...”
“黑沼泽的无根水。”
我缓缓道出真正目标：“十桶换一车冰晶矿。”
使者瞪大眼睛：“可那是我国禁运的...”
“或者，”我打断他，“我也可以支持景王统一常国南部。”
使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这正是情报显示南康国最害怕的局面。
“小...小人一定将陛下的话带到。”
使者退下后，常晗从侧殿走出，脸上带着不赞同：“这样威胁会不会太明显了？”
我轻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霁国已非当初昔日任人宰割的弱国。”
掌心浮现出几只冰晶蝶：“何况，我有的是办法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
当晚，我在密室中通过新研制的冰晶蝶监视使者的梦境。
混沌之力的这项能力让我能窥探他人的潜意识，使者的梦中果然全是南康国秘密调兵的场景。
看来他们确实在谋划对霁国不利。
“备战吧。”
次日早会上，我平静地宣布道：“南康国不出三月就会来犯。”
常晗立刻开始调派兵力，常瑗则去检查温室里的防御植物，青柳组织妇女儿童准备撤退到地下堡垒，小德子则派信使联络我们在南康国的内应。
而我，将亲自唤醒沉睡在冰川下的混沌力量。
霁国五年冬，南康国果然联合东景国大举来犯。
十万大军压境，号称要“踏平冰城”。
他们不知道的是，等待他们的不仅是训练有素的霁国军队，还有我，混沌之力的继承者，以及我的灵兽大军。
当敌军的铁骑踏入冰川峡谷时，我站在最高处的冰峰上，双手结印，混沌之力暴涨。
“醒来吧，冰雪的守护者们。”
大地开始震颤起来，无数冰晶生物从沉睡中苏醒：吼声如雪崩的冰甲熊、一跃十丈的雪魅、会飞的雪豹、释放冰锥的黑蝙蝠，甚至还有传说中的雪龙残影，黑虎掏心……它们在我的意志下，组成了一支特别的军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