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豚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照进王宫,窗外就炸开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嗷!太阳刺到我眼睛啦!”
“谁让你脸朝东睡的!找打!”
“你才找打!你全家都找打!”
我一把掀开羽毛被,冲向露台时差点被满地打滚的卫兵绊倒。
两个圆得像麻薯的豚虎卫兵正抱成一团撕咬,绒毛满天飞。
他们所谓的“战斗”其实就是用圆滚滚的身体互相撞击,但因为都太胖,每次对撞后都会像汤圆似的弹开,然后更愤怒地滚回来,拱倒对方。
“停……”
我刚开口就被尖叫淹没。
“陛下!他瞪我!”
“他先说我绒毛分叉!”
我深吸一口气,从袖中甩出最新研制的“安抚绸带”。
两条绣着云纹的丝带精准缠住卫兵们的短爪,顶端的银铃开始叮咚作响。
奇迹发生了。
豚虎们瞬间停止吼叫,鼻子抽动着追着铃铛声转圈,很快把自己团成了巨大的毛线球,呼噜声震得露台花盆直颤。
这就是豚虎国日常。
我的子民长着豚鼠的外形,老虎色的毛发,时而温顺得像放大版的毛绒球,时而暴躁得像点着的火药桶。
昨天朝会上,大臣们因为议事厅地毯的绒毛倒向问题打了三场群架;前天丰收祭,民众为“谁家的南瓜更圆”爆发百人混战;上周更离谱,东西两街豚虎为“云彩像棉花糖还是像蘑菇”互扔了整整两天臭果。
“陛下,这是今日第三十七起斗殴。”
首席辅政官滚进内殿,圆肚皮上还挂着半片菜叶:“南市两户为‘雨水滴答声太吵’拆了整条街的排水管...”
我扶额:“上个月装的静音瓦呢?”
“被两只失恋的豚虎啃了。”
辅政官委屈地摸着自己缺了一块的左耳:“说嚼起来像背叛者的心脏。”
看着辅政君缺耳少毛的惨样,我下定决心加快“豚虎安抚计划”。
摊开设计图,三件神器已初具雏形:梳毛机、雨滴铃、安抚经。豚虎族古籍记载,远古时期他们曾是温和的草食者,直到冰川期食物,基因突变后食物短缺才变得暴躁……
“陛下!不好了!”
农业大臣撞开殿门,像个失控的保龄球般一路撞翻三盏宫灯:“试验田的自动播种机被砸了!”
我心头一紧。
那是我花三个月设计的脚踏式播种机,专为豚虎的短爪和暴脾气改造。
赶到试验田时,景象比想象的还糟:五台机器被拆成零件,二十多个豚虎农民正坐在零件堆上嚎哭,圆滚滚的身体沾满泥浆。
“谁干的?”我捡起一根弯曲的轴承,气得发抖。
“东村的!”西村豚虎抽噎着:“说我们播种节奏像‘挑衅的跺脚’!”
“才不是!”
东村的立刻尖叫:“是他们先嘲笑我们的犁沟歪得像‘没牙老太的皱纹’!”
眼看又要打起来,我赶紧掏出试做版的雨滴铃。
铜铃铛在阳光下划出弧线,发出类似母豚虎心跳的咚咚声。
奇迹再次发生,暴怒的豚虎们突然集体僵住,小耳朵竖得笔直,湿润的黑鼻子不停抽动。
几个幼崽已经翻出肚皮,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趁这机会,我迅速检查机器残骸,发现问题出在踏板上,为适应豚虎的短腿,踏板设计得过于紧凑,密集的踩踏声确实像挑衅。
我灵光一闪,抓起炭笔在泥地上画起新图纸。
“看!”我举起草图:“新版播种机,加装这个‘呼噜减震器’,踩踏声会变成这样——”
我模仿着豚虎满足时的颤音:“咕噜噜~”
豚虎们安静下来,小眼睛眨巴眨巴。
一个胆大的凑近看图纸:“真的...不凶?”
“不仅不凶,”我指向田边的野莓丛:“还能根据你们的情绪调节节奏。开心时快些,生气时慢些,就像...”
我突然想起古籍记载:“就像远古时我们的祖先在月光下踩浆果的样子。”
这句话像钥匙打开了某个记忆锁。
豚虎们突然集体坐下,短爪无意识地做出捣碎动作。
最老的那个豚虎甚至流下眼泪:“我奶奶说过远古的浆果是蜂蜜味的……”
安抚计划首战告捷。
一周后,改良版“情绪播种机”投入使用。
我特意把启动仪式安排在午饭后,豚虎们饱食后攻击性最低的时刻。
效果比预期还好,当第一排种子随着“咕噜”声入土时,围观群众居然自发排起队,秩序前所未有地好。
“陛下好厉害!”
农业大臣激动得绒毛炸开:“但还有个问题,最近食物太单一,谷物太难吃怎么办?”
问题确实不小。
豚虎们对单调的谷物兴趣缺缺,常因“饭不好吃”掀翻食堂。
我钻进古籍室研究三天,发现他们远古食谱中有种叫“弹牙虫草”的植物,不仅美味弹牙,还能释放微量镇定成分。
“就是这个!”
我举着发霉的食谱冲进厨房,差点撞翻汤锅:“立刻培育弹牙虫草!”
御厨们面面相觑:“可...那玩意长得像虫子...”
“裹上面粉炸成金黄色的球!”
我在灶台间兴奋地指指点点:“中间灌入蜂蜜浆,取名‘爆浆蜂蜜包’!”
美食攻势比预期更成功,当第一批金黄油亮的“爆浆蜂蜜包”出炉时,王宫卫队为试吃名额差点又打起来。
我趁机推出配套政策:“午睡零食时间”,每天正午发放特制点心,吃完必须集体小憩。
首次试行那天,王城出现了开国以来最奇景:成千上万的圆球瘫在阳光下,肚皮随着呼吸起伏,呼噜声连成一片海洋。
巡逻卫兵抱着长矛打瞌睡,连最爱挑事的南市恶霸都蜷在屋顶流口水。
趁热打铁,我连夜设计出“梳毛机”。
这灵感来自观察幼崽,他们暴躁时只要被母豚虎舔毛就会安静。
机器外形像超大滚筒,内置九百根软猪鬃刷,通电后匀速旋转。
为防豚虎们因“刷毛顺序”打架,特意做成环形,可供二十人同时使用。
首个梳毛亭建在王宫广场。
起初豚虎们狐疑地围着机器转圈,直到卫队长好奇上去试机。
十分钟后我们不得不关掉机器——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兵已经化成一滩毛茸茸的液体,幸福得直流眼泪。
“该我了!”
“我先看到的!”
“你昨天还说我绒毛臭!”
眼看又要爆发争夺战,我赶紧敲响雨滴铃。
铃声里,豚虎们不情不愿地排起歪歪扭扭的队伍,安安静静地等待上机。
这在他们历史上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梳毛机的副作用出乎意料,豚虎们变得格外在意绒毛顺滑度,打架前会先犹豫“会不会弄乱造型”。
我趁机推出“柔毛节”,给每月最温顺的豚虎颁发香草花环。
很快,街头斗殴逐渐被“比谁绒毛更亮”的比赛取代。
安抚计划中最难的当属“安神经”。
豚虎族没有文字传承,古籍全是爪印和牙痕。
我胡乱编了些押韵句子,配合雨滴铃的节奏吟诵:
“月光光,照泥塘
老祖宗,嚼草忙
不撕咬,不尖叫
梳梳毛,睡大觉...”
结果效果惊人。
每当吟诵起这段“古经”,再暴躁的豚虎也会瞬间安静,小爪子无意识地在胸前画圈,仿佛唤醒基因里的远古记忆。
后来考古证明,这确实是冰川期前母豚虎哄幼崽的韵调。
粮食与安宁带来人口激增,新问题随之而来:幼崽们无处发泄精力,发明出“尖叫蹦跳”“咬尾转圈”等危险游戏。
我召集工匠,用弹簧和软垫打造出“怒气发泄球”“咬咬乐”等玩具,王宫后院成了首个“豚虎幼儿园”。
最让我自豪的是“按摩爪套”,豚虎表达亲昵的方式是互相啃咬,常因力度失控演变成斗殴,这款带凸点的硅胶爪套能模拟啃咬感却不会伤毛,很快成为国民礼物。
当第一次有幼崽用爪套给同伴按摩而非撕咬时,宫廷画师当场喜极而泣,画下这历史性一幕。
三年过去,豚虎国已焕然一新:播种机轰鸣的田野间,圆滚滚的身影随着“咕噜”节奏劳作;集市上梳毛亭前排着长队,偶尔有插队的也会被雨滴铃安抚;王宫议事厅里,大臣们戴着按摩爪套讨论国事,激烈时顶多用肚皮互相轻撞。
当然,本性难移,上月还有农民因“云彩像棉花糖还是像蘑菇”争论,最后发展成千人枕头大战。
但比起从前的见血斗殴,这已经是巨大进步了。
“陛下,最新统计。”
辅政官捧着竹简滚来,如今他缺的耳朵已长出新绒毛:“今年暴力事件下降七成,粮食增产三倍,还有...”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出生率创新高。”
我望向宫墙外晒太阳的豚虎家庭,成年豚虎们正用爪套给幼崽按摩,小家伙们舒服得排成毛球阵。
远处田埂上,几个老农围着“怒气动力水车”踩踏发电,这是最新发明,把暴躁能量转化为灌溉动力。
“报——”
正在此时传令官一路滚进大殿:“边境急报!野猪国嘲笑我们的梳毛机像‘娘们玩具’,说要拆了...”
殿内瞬间炸锅。
大臣们绒毛倒竖,爪套纷纷落地。
“撕碎他们!”
“咬掉猪鼻子!”
“我的梳毛机啊啊啊!”
我淡定地敲响雨滴铃。
等呼噜声渐起,我才慢条斯理道:“派使者送两台梳毛机给野猪王,附赠爆浆蜂蜜草包食谱。”
“陛下?!”军事大臣不敢置信,“这...不是示弱吗?”
我笑而不语。
果然,三个月后传来消息:野猪国爆发王位争夺战,起因是谁该先用梳毛机。
又过半年,野猪使者献上和解,请求大批采购“野猪温养套装”。
登基五周年庆典上,我宣布设立“绒毛勋章”,表彰为国民温养做出贡献者。
首个获奖者是老卫队长,他成功调解南市两户豚虎持续三代的“瓦片颜色”争端,方法是将瓦片烧成两种颜色。
“陛下,”白发苍苍的宫廷学者颤巍巍地问我:“您如何想到这些妙计的?”
我望向星空,想起冥国梧桐树下的“爱”。
她曾说过,每个暴躁灵魂的心里,都住着个月光下嚼甜甜野果的温柔天使。
我挠挠最近被养得油光水滑的豚虎幼崽:“是他们忘了自己的另一面,我只是帮忙擦擦灰罢了。”
庆典尾声,全城豚虎集体吟诵安神经,十万个圆滚滚的身体在月光下摇晃,呼噜声震落梧桐叶。
这一刻,我知道暴躁的豚虎国,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