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收集
梧桐树的第七片落叶飘到掌心时,我终于掌握了炼制法器的诀窍。
这片叶子与众不同,叶脉呈现金银交织的纹路,触摸时能感受到微弱的脉搏,我小心地将混沌能量注入叶柄,看着光芒顺着主脉流淌,逐渐点亮整片叶子。
随着最后一道侧脉亮起,叶片自动蜷曲成小巧的吊坠形状,散发出温暖的黄绿色光晕。
“成功了!”
我长舒一口气,转向飘在一旁的老琴师意识体:“您愿意第一个尝试吗?”
老琴师半透明的脸上浮现微笑:“我早就想看看山外的世界了。”
她化作一缕流光钻入叶片。
吊坠顿时发出清越的琴音,叶面浮现出老琴师慈祥的面容。
“舒服得很,”她的声音从叶中传来:“比在冥国时更轻松。”
这是“灵栖叶”,一种用梧桐叶炼制的意识体临时居所,相比冥国,它更适合短期携带意识体外出,能维持七年不衰。
更持久的则是“忆核”,用梧桐种子加工而成,通体浑圆如珍珠,内部有蜂窝状结构,可永久保存意识体。
收拾行囊时,豚鼠金豆蹲在箱盖上监工,小爪子不时指指点点。
“带瓜子!”“带奶酪!”
它最近词汇量大增,但关注点依然很实际。
雪团则蹲在窗台甩尾巴,提醒我冥国最近的异常能量波动。
“你留下来照看冥国。”
我系好装满法器的布袋,叮嘱雪团道:“特别是看着那棵梧桐树。”
雪团耳朵一抖:“根系里的东西又长大了。”
“我知道。”
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有异常立刻通知我。”
晨雾未散时,我已踏上山路。
腰间布袋里装着十片灵栖叶和五颗忆核,袖袋中老琴师栖身的叶片不时发出轻柔的嗡鸣。
第一站是南海之滨,渔民们传说那里有只通灵的老海龟。
七日后,当我站在礁石滩上时,终于明白了传说的真实性。
潮水退去的浅坑里,卧着只足有磨盘大的海龟,青黑的背甲上刻满神秘的环纹。
最惊人的是,当我靠近时,它缓缓抬头,眼中闪烁着人类般的智慧光芒。
“又来一个求长寿的。”
海龟的声音像是海浪拍打空贝壳的回响:“老龟我活了三百岁,不是因为懂什么秘诀,纯粹是懒得早死。”
我忍俊不禁,盘腿坐在它旁边:“我不求长生,只想知道您可愿将意识存入这个?”
我掏出一颗忆核放在沙地上。
海龟伸长脖子嗅了嗅:“有意思的小玩意。”
它咧开嘴,露出缺牙的牙龈:“比前些年的道士强,他们只会往我背上刻字。”
通过交谈,我得知这只海龟经历过六次朝代更迭,见证过无数渔船沉浮,它的记忆如同活的史书,却比人类史官更客观——“浪头打过来时,可不管船上坐的是清官还是贪官。”
日落时分,老海龟终于点头同意。
我将忆核贴在它额间,混沌能量引导着那股苍老的意识流入种子。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海龟的意识体比人类的更凝实,带着咸腥的海风气息和某种亘古的韵律。
当最后一丝意识被吸入,海龟的躯体缓缓闭上眼睛,与寻常寿终正寝无异。
忆核在我掌心变成深蓝色,内部似有潮汐涌动。
“值得吗?”老琴师从叶片中轻声问:“它本可以平静地走完最后一程。”
我凝视着逐渐被潮水淹没的龟壳:“它的记忆不该随潮水逝去,当然,冥国也需要它的智慧。”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三个月后,当冥国的海族意识体们与老海龟意识体分享记忆时,引发了前所未有的知识革新:珊瑚精灵学会了预测季风,水母群掌握了利用洋流,连最迟钝的砗磲都开始记录潮汐规律。
南海之行后,我转向北境雪原。
当地牧民指引我找到了一头罕见的白狼,据说它能预知暴风雪。
在零下三十度的严寒中追踪七天,我们终于在一处冰瀑后发现了它的巢穴。
白狼比传说中更睿智。
那只受了重伤的白狼没等我开口,就放下口中的幼崽,金色的眼睛直视我:“你带着死亡的味道,却又不是刽子手。”
我掏出灵栖叶:“我收集有价值的意识体,带去一个没有饥饿和猎枪的地方。”
白狼低头舔了舔幼崽,突然笑了:“我被猎人打伤了肺部,活不过这个冬天,但我的孩子们需要生存智慧。”
它用鼻子推了推幼崽:“把我的记忆给他们吧,作为交换。”
这次收集比海龟困难得多,野性的意识体充满攻击性,混沌能量不得不形成牢笼才勉强约束住。
最终存入忆核的白狼意识体呈现出银白色,内部似有风雪盘旋。
相比之下,收集人类意识体反倒麻烦得多。
在路过的城镇,我遇到形形色色的将死之人:有贪官至死惦记着地窖藏宝,有诗人纠结未完成的十四行诗,还有位老镖师念念不忘三十年前失手的那趟镖。
最棘手的是个患失心疯的老秀才,他残存的意识碎成无数片段,却执着地重复着考场上的八股文。
当我试图用忆核收集时,他的意识体突然暴起,差点撕裂灵栖叶的束缚。
“为什么动物比人容易?”
夜晚投宿时,我对着油灯研究今天的收获,一颗装着牧羊犬意识的忆核,纯净得如同雪山融水。
老琴师从叶片中浮现半身:“因为动物没有那么多执念,活着时就全心全意活着,将死时也干干净净放手。”
旅程的转折点发生在西南群山。
当地土司请我去看他的“神鹰”,那是一只年迈的金雕,曾是部落最好的猎手,如今连站立都困难。
当我取出忆核收集时,意外发生了。
豚鼠金豆不知何时溜进了我的行囊,此刻正抱着颗空白忆核大嚼特嚼。
“停下!”
我急忙去抢,它却一溜烟窜上房梁,三两口吞下了那颗珍贵的种子。
我正想逼它吐出来,金豆突然浑身毛发倒竖,眼睛变成纯粹的金色。
它展开前肢,天知道豚鼠怎么能做出这个动作,竟然短暂地滑翔了一段!
“鹰!”它兴奋地尖叫:“看见很远!”
土司惊得打翻了酥油茶。
更惊人的在后面:金豆接着展示了兔子的弹跳力、狐狸的狡黠,甚至模仿土司说话的口音。
那颗被它吞下的忆核似乎成了转换器,能暂时调用其他动物意识体的特质。
“有意思...”
我捉住这个小捣蛋检查,发现它体内形成了微型混沌旋涡,正缓慢消化忆核的能量。
“你以后就是我的多功能助手了。”
金豆骄傲地挺起圆肚子:“最棒豚鼠!”
西南之行最大的收获是那片雨林的智慧:会治伤的巫医猿、记得每棵果树位置的蜜熊、甚至有种兰花能存储祖先的记忆……我不得不临时多炼制了二十颗忆核,回程时布袋沉甸甸地装满自然界的灵性。
旅途中也不全是顺利,在某个河边村落,我遇到个奄奄息的捕蛇人,他的意识里充满了被蛇咬的恐惧记忆。
当我试图收集时,那些扭曲的恐惧竟然具象化成毒蛇形态,差点反噬我的混沌能量。
最终我只能放弃,任其自然消散。
相比之下,在东海渔村遇见的老海豚则令人心暖,它自愿进入忆核,只为把独特的声呐导航技巧传给后代。
“人类用渔网杀死我妻儿,”它的意识波动温柔而坚定:“但仇恨不该传承。”
半年云游归来时,我的行囊里多了七十三颗装满意识的忆核,腰间的灵栖叶也住进了五位特殊“住客”:除了老琴师,还有会酿蜜的熊蜂女王、懂草药的巫医猿、能预测地震的鼹鼠和会用贝壳算卦的章鱼。
冥国的变化令人惊喜。
梧桐树又长高了十丈,枝叶间结满了发光果实,人类意识体与动植物灵体相处融洽,共同将新来的意识分门别类,海族的归入新建的“珊瑚宫”,飞禽的栖息在“云顶巢”,走兽的则聚集在“丛林苑”。
最妙的是金豆的新能力,它现在能根据需求短暂变身:需要侦查时调用鹰的视力,需要挖掘时使用鼹鼠的前爪,甚至能模仿章鱼用虚拟尾巴同时玩三个核桃。
“根系里的东西呢?”
我第一时间检查梧桐树。
雪团带我来到树根深处。
那个鼓包已经长到一人高,表面布满金银双色纹路,最奇特的是,它现在会随着冥国的“昼夜”变化而规律脉动,白天人类意识体活跃时呈珍珠色,夜晚动植物灵体主导时转为混沌黑。
“它最近在吸收两种能量,”雪团用爪子轻拍鼓包表面:“但很温和,不像有恶意。”
我尝试用混沌能量探查,却被轻柔地弹开。
鼓包内部传来模糊的意识波动,既熟悉又陌生,像是童年时与常共同做的某个梦。
还没来得及深入研究,腰间的灵栖叶突然集体震动。
老琴师急切地预警道:“西方沙漠有异常!那片绿洲里的沙狐群正在集体自杀!”
我立刻收拾行装。
这次我带上改良过的法器,用梧桐树皮制作的“灵栖筒”能容纳更多意识体,而金豆自告奋勇要同去,它新觉醒的沙漠蜥蜴耐热能力正好派上用场。
临行前,梧桐树突然无风自动。
一片金银双色的叶子飘落,精准地落入我的袖袋。
树叶接触皮肤的瞬间,我仿佛听到静玄道姑的声音:
“至柔者,至刚也。”
沙漠之行或许比想象的更危险,但看着冥国欣欣向荣的景象,和怀中跃跃欲试的金豆,我知道这一切都值得。
每个意识体都是独特的星辰,而我有幸成为收集星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