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神隐

世界之脊的寒风像刀子般锋利。

　　

　　我们站在最后一道隘口前，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几乎垂直的峭壁。

　　

　　三天前从平衡者设施逃出后，我们马不停蹄地向这座传说中的山脉进发，常的伤势已经好转，但自从他知道我彻底抹杀了那个平衡者后，眼中的警惕从未消失。

　　

　　雪团走在最前面，它白色的毛发在灰暗的岩石间格外显眼。

　　

　　莉瑞恩给我们的金属盒安全地藏在我的行囊里，偶尔发出轻微的嗡鸣，仿佛在呼应世界之脊的能量。

　　

　　“前面就是最后的考验，”雪团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们：“一旦通过，你们将面对真相。”

　　

　　常握紧他的短剑：“什么真相？”

　　

　　雪团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向前。

　　

　　我们跟着它穿过狭窄的山缝，来到一个圆形的平台。

　　

　　平台边缘是万丈深渊，中央则矗立着两座石碑。

　　

　　一座漆黑如夜，一座洁白如雪。

　　

　　“混沌碑与秩序碑，”雪团解释道：“触摸它们，接受最后的试炼。”

　　

　　我走向黑色石碑，常走向白色。

　　

　　当我们同时触碰石碑的瞬间，世界消失了。

　　

　　我悬浮在虚无中，周围是无尽的黑暗。

　　

　　然后，光点开始出现，像星辰般闪烁，它们逐渐形成图案，展现出无数可能性。

　　

　　我看到自己用混沌力量摧毁城市，也看到用它治愈疾病；看到自己成为暴君，也看到自己成为守护者。

　　

　　一个声音在虚无中回荡：“混沌之子，你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

　　

　　“混沌的真正用途不是破坏，而是隐藏。”

　　

　　光点突然重组，形成一幅清晰的画面：我用混沌能量编织成一张网，覆盖在常身上，使他的秩序本质完全被掩盖。

　　

　　在这个状态下，常可以真正隐身。不仅是形体，连他的秩序力量都无法被探测到。

　　

　　“混沌之幕...”我喃喃自语道，突然理解了这种技巧的精髓。

　　

　　画面变换，展示出更惊人的可能性：当混沌之幕与常的秩序力量完美融合时，我们能创造出一种全新的能量形式：

　　

　　“神”，一种能够直接改写现实结构的力量。

　　

　　幻象突然消失，我回到石碑前，手指仍贴在冰冷的表面上。常也同时回过神来，他的眼中闪烁着与我相似的领悟。

　　

　　“你看到了吗？”他低声问我。

　　

　　我点点头：“我们能做到更多...远超想象的更多。”

　　

　　雪团看着我们，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现在，你们准备好了。”

　　

　　它领着我们穿过平台，来到山脊的最高点。

　　

　　那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岛屿，由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支撑着，岛屿中央是一座水晶宫殿，墙壁上流动着混沌与秩序交织的能量。

　　

　　“真相之殿，”雪团解释道：“走进去，面对你们的本质。”

　　

　　宫殿内部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顶部是透明的，可以看到星空。

　　

　　地面上刻着两个相互缠绕的螺旋，与我们见过的符号一模一样，但更加复杂、生动。

　　

　　当我们踏入大厅中央时，地面突然亮起珍珠色的光芒，形成一个复杂的几何图案。

　　

　　常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漂浮起来，秩序能量从他体内涌出，与图案产生共鸣。

　　

　　“现在，无常，”雪团催促道：“施展混沌之幕！”

　　

　　我集中精神，回忆幻象中的技巧。

　　

　　混沌能量从我体内流出，不是狂暴的，而是精确的、有目的的，它像最细腻的丝绸般编织成网，轻轻覆盖在常身上。

　　

　　奇迹发生了。

　　

　　常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完全消失。

　　

　　不仅是视觉上的隐身，我的感知中也完全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就像他从未存在过一样。

　　

　　“完美...”雪团赞叹道。

　　

　　我小心地维持着混沌之幕，感受到常的秩序力量在幕布下安静地流动。

　　

　　突然，一个想法闪过我的脑海：如果我能让两种能量在此刻融合...

　　

　　没有犹豫，我引导混沌之幕与常的秩序力量接触。

　　

　　起初它们相互排斥，就像油和水。

　　

　　但我记得幻象中的关键：不是强迫它们结合，而是允许它们在交界处自然混合。

　　

　　一道金光从接触点爆发出来，照亮了整个大厅。

　　

　　常的身影重新显现，但已经完全不同，他悬浮在空中，全身散发着珍珠色与黑色交织的光芒，眼中蕴含着无尽的智慧。

　　

　　“神……”常开口，声音回荡在大厅中：“我们创造了神。”

　　

　　我感到同样的能量也在自己体内流动。

　　

　　当常伸出手，我也伸出手，我们的指尖相触的瞬间，一道前所未有的能量波扩散开来。

　　

　　大厅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些文字。

　　

　　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直接从现实中“浮现”出来的。

　　

　　这些文字描述了一个简单的现实改变：大厅内的时间流速减半。

　　

　　文字形成后，我立刻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只有我和常不受影响。

　　

　　“我们...可以改写现实？”我难以置信地问。

　　

　　常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止如此。，们可以创造新的法则。”

　　

　　雪团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不再是那只小白猫的轻柔声调：“现在你们看到了自己的本质。”

　　

　　它的身体开始发光、膨胀，最终变成了一个高大的光影生物，形似人类但全身由流动的能量构成，面部只有一双闪烁着星光的眼睛。

　　

　　“我是深渊守护者，”它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中：“负责引导每一对混沌与秩序的双生子。你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么我们的使命是什么？”常问，仍漂浮在空中，光芒未减。

　　

　　守护者挥动手臂，大厅的墙壁变得透明，展现出外界的景象：净序者与平衡者的军队正在山脚下集结，数量之多令人绝望。更远处，人们陷入恐慌，世界结构因为混沌与秩序的失衡而开始出现裂缝。

　　

　　“选择你们的道路，”守护者说道：“统治、修复、毁灭...或者离开。但记住，你们的力量来自彼此的平衡，单独行动，终将失败。”

　　

　　常转向我，眼中的光芒变得炽热：“无常，我们可以终结这一切混乱，建立一个完美的秩序世界，没有战争，没有痛苦。”

　　

　　我皱眉：“以什么代价？绝对秩序意味着没有变化，没有成长。”

　　

　　“那也比混沌的混乱强。”常反驳道。

　　

　　我们之间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就在争论即将升级时，守护者打断了我们：“外面的人已经感知到你们的力量。是时候面对他们了。”

　　

　　

　　我们走出宫殿，来到悬崖边缘。

　　

　　山脚下的军队立刻骚动起来，号角声和呐喊声此起彼伏。

　　

　　常向前一步，举起手。

　　

　　一道珍珠色的光芒从天而降，笼罩了整个山谷。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每个人都静止不动，仿佛时间暂停。

　　

　　“听我说，”常的声音不大，却传遍每个角落：“秩序将得到恢复，混沌将得到控制。我，秩序之子，宣布——”

　　

　　我不得不打断他：“常！这不是我们商量好的！”

　　

　　他转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我们需要权威，无常，人们只会服从比他们强大的力量。”

　　

　　没等我回答，常继续他的宣言：“从今天起，混沌与秩序将由我们共同统治，任何反对者都将面对神的压制。”

　　

　　令我惊讶的是，净序者和平衡者的首领们纷纷跪下了。

　　

　　他们或许追求不同的目标，但都无法抗拒这种近乎神明的力量展示。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确实如常所说的那样“统治”了这片土地，常建立了一套完美的秩序体系，解决了许多长期存在的问题。而我则负责确保这套体系不会变得过于僵化，适当地引入混沌元素以保持活力。

　　

　　人们开始称我们为“混沌与秩序之神”，为我们建立神庙，献上祭品。

　　

　　常享受着这种崇拜，他的秩序力量在这种信仰中越发强大，而我...我开始感到不安。

　　

　　一个月圆之夜，我独自站在世界之脊的边缘，望着下方的世界。

　　

　　雪团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旁。

　　

　　“你不快乐。”它蹭着我的手。。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承认道：“我们变得越来越不像人类，越来越...”

　　

　　“像神？”守护者轻笑：“那是因为你们确实正在成为神，你们面临这个选择：保持人性，或者拥抱神性。”

　　

　　“常选择了后者。”

　　

　　守护者点点头：“他渴望秩序，而神性是终极的秩序，但你...”

　　

　　“我不确定，”我低声说：“这种力量...它正在改变我们，改变我。”

　　

　　守护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明天黎明，回到真相之殿。是时候做出最终选择了。”

　　

　　第二天清晨，我找到常，告诉他守护者的要求。

　　

　　常已经变得几乎认不出来了。

　　

　　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珍珠色，皮肤下隐约有光芒流动，声音中带着回音。

　　

　　“我已经知道了，”他说道：“是时候完全接纳我们的命运了。”

　　

　　真相之殿内，守护者站在两个螺旋符号的中心：“混沌之子，秩序之子，你们已经体验了力量，也体验了统治，现在面临最终选择：完全融合成为永恒的神明，或者分离力量回归凡人生活。”

　　

　　常毫不犹豫：“我选择神性。”

　　

　　守护者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我选择...人性。”

　　

　　常猛地转向我，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你不能！我们需要彼此平衡！没有你，我的秩序会变得绝对；没有我，你的混沌会变得疯狂！”

　　

　　“正是如此，”守护者平静地说：“但选择权在你们各自手中。”

　　

　　常的表情变得冰冷：“那么我会找到另一个混沌之子，力量才是关键，不是特定的个体。”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我的心脏。

　　

　　我原以为我们之间有着超越力量的羁绊，但显然，对常来说，秩序才是最重要的。

　　

　　“不，”我摇头：“没有另一个我，就像没有另一个你，我们是独一无二的。”

　　

　　守护者举起手：“选择已经做出。秩序，你将获得完全的神性，但必须留在这个殿堂，成为世界秩序的维护者，混沌，你将保留部分力量，但可以回归凡人生活。”

　　

　　常的愤怒几乎化为实质：“这不公平！”

　　

　　“这就是平衡。”守护者坚定地说。

　　

　　仪式开始了。

　　

　　常被珍珠色的光芒完全笼罩，他的形体逐渐变得模糊，最终化为一个纯粹的能量体，悬浮在大厅中央。

　　

　　我的混沌能量则被部分抽离，注入常的能量体中，形成平衡，剩下的力量回归我的体内，但已经减弱了许多。

　　

　　当我走出真相之殿时，已经是普通人的模样，只有戒指上的黑宝石提醒着我曾经拥有的力量。

　　

　　雪团跟在我脚边。

　　

　　“后悔吗？”

　　

　　我看着初升的太阳，感受着久违的微风拂过脸庞：“不。神性不适合我。”

　　

　　雪团轻轻笑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你总是混沌之子。你热爱不可预测性，即使是自己的命运。”

　　

　　我弯腰抱起它：“你呢？跟我一起走吗？”

　　

　　雪团蹭了蹭我的手臂：“当然。总得有人看着你，不让你惹太多麻烦。”

　　

　　我笑了，最后一次回头看向真相之殿。

　　

　　在透明的墙壁后，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珍珠色的光影悬浮其中，维持着世界的秩序运转。

　　

　　而我的任务，则是确保这个世界不会变得太有序、太完美、太...无聊。

　　

　　“走吧，”我对雪团说道：“还有很多混乱等着我们去制造呢。”

　　

　　我们沿着山路向下走去，身后，世界之脊在朝阳中闪耀，如同一个永恒的承诺。

　　

　　混沌与秩序，永远对立，永远互补，永远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