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筛选
人文协会的青铜钟敲响九下时,我展开那张三米长的羊皮纸。
会场突然安静,连最傲慢的绮罗国学者都放下了烟斗。
他们知道,当我展示这种大尺寸图表时,必定有颠覆性的发现。
“诸位,请看第一组数据。”
我指向左侧的骨骼对比图:“这是过去十年间,我从七个暴政国与十二个正常国度收集的遗骨测量结果。”
图表清晰显示:暴政国成年男性平均身高比邻国矮4.2寸,肩窄1.8寸,连颅容量都小5%。
最触目惊心的是肌骨附着点痕迹。暴政国遗骨的劳作损伤是邻国的三倍,但营养性生长线却只有三分之一。
“这意味着什么?”我指着最上方的颅骨绘图:“暴政国最健壮的劳动力,活不到充分发育的年纪。”
会场响起窸窣声。
桑国的人类学者忍不住插话:“也可能是饮食差异...”
“请看第二组图。”
我早有准备,展示出边境对比村落的调查:“同族同源的两个村落,分隔百年后,暴政国那边的村民平均矮3寸,但劳作时间却多出每日两个时辰。”
我翻开下一页笔记:“更惊人的是饮食记录。正常村落村民年消耗肉类48斤,禽蛋120枚,奶类30升;而暴政村只有8斤、20枚和0,他们视奶制品为'贵族专享',吃肉会产生罪恶感。”
老学者崔琰突然站起:“这...这不就是牲畜的驯化过程吗?”
“精准的比喻。”
我点头,展示第三组资料。
这是一张智力测试结果。
通过各国学堂的考题比对,暴政国十岁儿童在逻辑题上平均得分比邻国低42%,创造力题更是相差67%。
“但死记硬背的题反而高10%。”
我指着数据尾注,皱眉道:“因为暴政国的教育只有灌输,没有质疑。”
会场开始骚动起来。
我继续放出重磅证据:从各国医馆收集的生育记录。
暴政国的流产率、畸形儿率、产后死亡率全是邻国的两到三倍。
最可怕的是一张对比图:正常国度百岁家族树郁郁葱葱,而暴政国的家族枝干扭曲短小,像被雷劈过的残枝。
“暴政像筛子。”
我举起特制的筛网演示:“孔洞专门漏掉优质颗粒。”
我展示了最残酷的部分。
暴政国的“筛选机制”:
体格健壮者优先征发徭役,死亡率高达六成;
智力突出者要么被“招安”为帮凶,要么因“思想危险”被处决;
相貌出众的女性被充入后宫或者被贵族,官僚,富豪霸占,生育权被王室垄断,然而也造成了巨大的浪费;
而胆小、顺从、平庸者,反而因“无害”得以存活繁衍。
“经过三代人筛选,这种逆向选择会造成什么后果?”
我抛出问题后,随即展示千相镜记录的影像:正常国度的主意识体是健壮农夫,而暴政国的却是佝偻的侏儒,身上缠满锁链。
会场鸦雀无声。
我播放了段在屠国边境录制的对话。两个同族村落的老者隔河聊天,内容令人心碎:
“你们村张铁匠的后代还打铁吗?”
“早绝种啦!他三个儿子全被征去造兵器,累死在矿上...”
“我们这边老张家开了五间铁铺,孙子上月刚发明新式犁头...”
影像切换,显示两国工匠的体格对比。
正常国的铁匠肌肉虬结,挥锤如风;暴政国的却瘦小佝偻,每敲几下就要喘气。
“最可怕的不是现状。”
我调出基因推算图:“根据血脉追踪,这种退化会随基因传递,即使暴政结束,受影响的人群也需要五代人才能恢复,前提是环境得到改善。”
我分享了在徭役之国的发现,那里“役龄”男子平均身高比父辈矮一寸,而孙辈又比父辈矮一寸。
更诡异的是口味变化,他们开始厌恶祖父辈最爱的牛肉,转而嗜好高碳水食物,这直接导致糖尿病发病率飙升。
“暴政改变了他们的味蕾,也改变了他们的大脑。”
我展示脑容量对比图:“长期高压与营养不良,会让后代前额叶发育不全,直接影响判断力和自制力。”
我放出最后一张图。
是两个婴儿的对比。左边是正常国度新生儿,活泼好动,眼神好奇;右边是暴政国的,眼神呆滞,连哭声都微弱。
“这是最残忍的暴政,它不仅仅掠夺当下,还偷走了未来。”
休息间隙,几位学者围上来提问。
最尖锐的问题来自琉璃国的生物学家:“如何证明是暴政导致,而非原本基因劣势引发暴政?”
我早有准备,展示了“孪生追踪”研究:追踪七对分离在不同国度的同卵双胞胎。
然而结果惊人:生活在正常国度的全部发展良好,而暴政国的五对中有三对早夭,幸存的两对也体弱多病。
“同样的基因,不同的结局。”
下半场,我转向心理影响。
通过意识镜记录的群体意识显示,暴政国民众的思维模式呈现可怕的同质化,他们习惯性说谎,并非出于恶意,而是生存必需;对不公麻木接受,因为反抗者早已被淘汰;最致命的是“短视思维”,只考虑眼前生存,无法做长期规划。
“这造就了完美的暴政土壤。”
我展示一片贫瘠的心田图像:“这里长不出新思想,只适合种植恐惧。”
我举了个震撼的例子:在某个暴政国边境,有群逃亡者建立了自由村。二十年后,这些人的后代在创造力测试上超过母国同胞四成,体格也明显强壮。但最惊人的是他们开始本能地厌恶母国食物,说吃了会“头晕”“困乏”。
“身体记住了伤痛。”
我展示他们的血液检测:“他们的肉蛋奶摄入量是母国同胞的五倍,而谷物依赖度低三成。”
报告尾声,我展示了最富争议的部分,一份优生学实验数据,通过对比暴政国不同阶层的生育质量,发现连贵族都开始退化。
某个暴政国的王室近亲通婚六代后,王子平均寿命仅三十余岁,远低于该国平民的四十余岁。
“暴政是场没有赢家的瘟疫。”
我总结道:“它先杀死最优秀的平民,最终反噬他们自己。”
问答环节,有位年轻学者问道:“那为何暴政能延续数百年?”
我请助手抬上最后一件展品。
是一件从某个暴政国王宫偷来的“选妃标准”。
羊皮纸上详细记载着如何挑选“温顺、无主见、瘦弱、守规矩”的少女,还标注“聪慧者需用药弱化”。
“因为他们系统性地制造顺民。”
我指向图表上的曲线:“每代淘汰率稳定在三成左右,恰好维持统治又不至于灭种,就像牧羊人不会杀光羊群。”
报告结束后,人文协会连夜召开特别会议。
老会长崔琰提议将我的研究命名为“宁氏退化律”,并列入各国学堂必修课。
最令我意外的是,连最保守的淤国代表都支持成立“人类发展监督会”。
“我终于明白了。”
崔琰深夜来访,老泪纵横道:“为什么有些国做事越来越蠢,人们越来越弱...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离开协会时,我抬头望见千相镜中的天秤。
左边是暴政国的侏儒意识体,右边是自由国的健壮农夫意识体,而天秤正缓缓向健农夫意识体倾斜。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自己毕生追求的是什么:不是单纯推翻暴政,而是阻止那场针对整个人类的慢性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