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窃贼

第三风车是座废弃的磨坊,扇叶残缺如被啃过的骨头,我按地图指引来到地下室入口,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后,暗门无声滑开。

  

  地下室比想象的宽敞,二十多人围坐在微弱的油灯旁。

  

  我认出几张面孔:粮店老板、客栈掌柜、甚至那个被套“禁气罩”的老乞丐,主位上坐着个穿褪色官服的女子,约莫三十岁,眉间有道细疤。

  

  “宁远先生,”她起身对我行礼:“我是青岚,前王室税务官。”

  

  灰鼠从阴影中钻出来,独眼闪着狡黠的光:“这位爷可是大主顾,花十两银子买'国王的秘密'呢!”

  

  青岚示意我坐下,从怀中取出本小册子:“这是过去三年王室收支实录,国王的'国有化'政策,实则是将全民财产转入他的私库。”

  

  册子记载触目惊心:去年全国收取“呼吸税”四百七十万两,但用于“空气净化”的支出为零;“水源税”三百二十万两,而水渠修缮仅花费八千两。

  

  最惊人的是最后几页,王室金库实际存银不足百万,却欠外国银行近两千万!

  

  “国王破产了?”我惊讶道。

  

  “比那更糟。”

  

  青岚指向一行数字:“他抵押了'国家资源',包括民众的呼吸权和饮水权,给西境银行,如果不能按期还款,外国军队将进驻接管我国资源。”

  

  盲人教师影烛摸索着递给我块黏土板:“上月的'光影报告',国王秘密运走三百车珍宝,可能是准备逃亡。”

  

  灰鼠搓着手:“怎么样,十两银子值吧?”

  

  我掏出钱袋:“再加五十两,我要见你们的首领。”

  

  众人突然安静。

  

  青岚与灰鼠交换眼神,缓缓起身:“跟我来。”

  

  穿过曲折隧道,我们来到间石室。

  

  墙上挂满地图和名单,中央桌上是个沙盘,精确复刻了王宫和都城布局,但最震撼的是沙盘旁的人,竟是王宫那位手腕有钥匙形伤疤的侍从!

  

  “杜钥,王宫内应。”青岚介绍道:“负责国王寝殿打扫。”

  

  杜钥向我展示王宫密道图:“国王每晚从密道去'逍遥阁',那里藏着真正的账本。”

  

  计划很快成形:我出钱,灰鼠出人,青岚策划,杜钥接应,影烛负责传播。

  

  目标只有一个——让民众知道国王偷走了他们的未来。

  

  三天后的月黑之夜,天堂国掀起真相风暴”,光影仪将王室账目投射在贫民窟每面墙上;灰鼠的“真相饼”内藏消息纸条的烧饼,通过小贩传遍全城;甚至税务局的“监听漏斗”都被调转方向,播放国王与外国银行的密谈记录。

  

  “我们的呼吸被卖了!”

  

  “水权抵押给外国人了!”

  

  “国王准备卷款逃跑!”

  

  喊声如野火蔓延,起初民众只是窃窃私语,但当粮店老板公开拒绝缴纳“柜台展示税”,当老乞丐扯下“禁气罩”高呼“空气属于所有人”,当孩子们在街上唱起“国王是贼”的童谣...反抗的种子已破土而出。

  

  关键一步是占领资源。

  

  按照青岚的计划,人们以“合法使用”名义聚集在各地水井边,每人只取一瓢水—这是税法允许的“个人基本用水量”,但数千人同时取水,让卫兵无法逐个惩罚。

  

  “税法没说多少人可以同时取水,”青岚狡黠地解释道:“法不责众。”

  

  我则负责最危险的任务:潜入王宫取证。

  

  在杜钥帮助下,我换上侍从服装,从厨房密道进入王宫深处。

  

  逍遥阁比想象的奢华,黄金马桶上镶着钻石,浴池里注满美酒,而墙角的铁柜里锁着真正的账本。

  

  账本内容令人咋舌,国王不仅抵押国家资源,连王室成员的用度都明码标价:王子每月需缴“王位继承准备费”五百两;王后每次梳头要付“御发养护税”;甚至小公主吃块点心都要记账扣月俸。

  

  “他在用管民众那套管自己家人?”我难以置信道。

  

  杜钥冷笑:“老东西连自己都骗。看这个——”

  

  最后一页记载着国王的秘密存款,在西境银行存有八百万两私房钱,准备随时跑路。

  

  我们复制了关键页面,灰鼠的人连夜印制千份。

  

  与此同时,青岚发动了税务系统内部的“良心派”,那些被迫执行暴政却心怀不满的低级官员,第七天黎明,反抗爆发。

  

  人们不再沉默地眨眼示意,而是举着账本复印件高呼“还我空气”“还我水源”,卫兵们起初还挥舞鞭子,但当民众向他们展示“军饷扣押记录”,证明国王连士兵的卖命钱都克扣。

  

  许多卫兵调转了武器方向。

  

  王宫被围得水泄不通。

  

  国王起初还派使者威胁要“加倍征税”,但当民众搬出他准备逃亡的证据,王宫大门突然洞开,仆人们倒戈了。

  

  我们冲进王座厅时,国王正瘫坐在纯金王座上,肥胖的身躯像团融化的蜡,他面前跪着哭哭啼啼的王室成员,他们刚知道自己的“特权”也要缴费。

  

  “叛...叛徒!”

  

  国王指着我,金戒指在王座上刮出刺耳声响:“这些都是王产!你们...你们在偷窃!”

  

  “偷窃?”

  

  我举起账本:“连你女儿的眼泪都要收费,谁才是贼?”

  

  人们的怒吼声中,国王的冠冕歪到了一边,他突然跳起来,冲向侧门。

  

  那里通向密道和逍遥阁,但杜钥早带人守在那里,钥匙形的伤疤在火光中格外显眼。

  

  “记得这个吗?”杜钥亮出手腕:“去年我妹妹偷喝了一口御井水,你让人烙的。现在,该结账了。”

  

  国王最终没能用上西境的存款。

  

  他在逃亡途中被边境卫兵截住,因为那些士兵的军饷也被抵押了,人们投票决定将他流放到北方荒岛,那里没有税,也没有资源,让他亲身体验“一无所有”的生活。

  

  新议会成立那天,青岚在广场上当众烧毁“普天王土”石碑,灰鼠的黑市变成了正规的自由市场;影烛的光影仪改为播放启蒙课程;杜钥则负责重组王宫,不是作为权力中心,而是公共博物馆。

  

  我离开天堂国那天,空气格外清新。

  

  城门口的新碑正在雕刻,暂定的铭文是“天下人之天下”。

  

  青岚来送我,递给我个小木盒:“纪念品。”

  

  盒中是块碎金,来自被熔化的王座。

  

  我笑着将它抛向空中,阳光在金属碎片上跳跃,像无数自由的星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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