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开放

公告贴在宁国各城门口的那天,引起了前所未有的骚动。

  

  黄铜镶边的羊皮纸上盖着宁氏家主大印,内容却颠覆了宁国三百年的传统:

  

  “即日起,废除外人入境税,设立'才士居留'制度。凡工匠、学者、艺术家,经才能评估院审核,可获宁国居留权,享免税优惠。”

  

  围观的人群鸦雀无声,直到一个外乡商人颤抖着问:“这...这是真的吗?”

  

  已经换上铁流商团训练的新式制服的守卫士兵高声宣读道:“千真万确!宁少主亲笔所书!”

  

  消息像野火般蔓延。

  

  宁国,那个以排外和吝啬闻名的国度,居然敞开大门欢迎外人?还免税?

  

  我站在城楼暗处,看着第一批申请者窃窃私语地走向才士评估院,紧张地左顾右盼。

  

  他们大多是周边国家的手艺人,被宁国的商业机会吸引却苦于高额关税,现在,他们有机会合法留下,甚至获得居留权。

  

  “你父亲知道吗?”

  

  老管家钱叔忧心忡忡地站在我身后。

  

  我摩挲着腰间的玉牌,这是今早刚收到的少主印信:“他会理解的,当看到下季度财报时。”

  

  才士评估院门口很快排起长队。

  

  我特意安排了多元评审团:铁颚代表军事技术,义兄负责商业才能,小雨主持算术考核,还有从屠国请来的艺术评判官和吕国的哲学博士。

  

  通过者当场获得“才士符”——一枚水滴形状的铜牌,象征着“自由之水”。

  

  第一个获得居留权的是绮罗国的香料师莫雷,他发明的“长效香囊”能让货物在运输中保持芬芳;接着是屠国的武器匠人断钢,他擅长将艺术美感融入武器设计;第三个出乎所有人意料,是位吕国的女诗人清涟,她即兴创作的《商道赋》竟把枯燥的贸易规则写成了动人诗篇。

  

  “诗人有什么用?”二姑闻讯赶来,尖声质问:“能赚钱吗?”

  

  清涟不卑不亢:“在吕国,商会雇佣诗人撰写契约文书,纠纷率下降七成。”

  

  我当场拍板录用,气得二姑拂袖而去。

  

  当天傍晚,三十八位才士获得居留权,我安排他们住进特意改造的“才士坊”,原本是三叔的一处废弃货仓,现在变成了工坊和书房的复合居所。

  

  深夜,我独自巡视才士坊,听到断钢的锻造间仍传来叮当声。

  

  推门进去,只见这位屠国大汉正在打造一把奇特的匕首,刀刃弯曲如流水,柄上镶嵌着宁国铜钱。

  

  “给你的见面礼,少主。”

  

  断钢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牙齿:“水形刃,钱为心,象征您的新宁国。”

  

  我接过匕首,意外地发现极其趁手。

  

  更神奇的是,挥动时会发出泉水般的清响。

  

  “刀身中空,内置铜珠。”

  

  断钢得意地解释道:“屠国的杀戮艺术,加上宁国的经商智慧,还有绮罗国的音律美感。”

  

  这恰是我梦想中的融合。

  

  第二天一早,我宣布成立“自由工坊”,专门支持才士们的创新实验,选址就在宁城旧码头区,那里有大量废弃仓库,便宜又宽敞。

  

  改造工程由吕国的机械师流水负责,这位秃顶的小老头带着徒弟们,将破仓库变成明亮的开放式工坊。

  

  最惊人的是他设计的“水力系统”,这个系统利用潮汐能驱动天车和锻锤,比人工效率高十倍。

  

  “这叫'借力打力'。”

  

  流水操着浓重的吕国口音道:“在吕国,我们叫它'省钱之道'。”

  

  我大笑,这正是宁国人能理解的语言。果然,前来视察的父亲看到水车自动搬运货物,立刻批准追加投资。

  

  一个月后,自由工坊产出第一批成果:莫雷的防腐香料将货物损耗率降低了一半;断钢的“商旅剑”成为铁流商团的标准装备;清涟为宁氏银号编写的《契约歌诀》让伙计们轻松记住复杂条款。

  

  但最轰动的是流水发明的“水力算器”,这个由齿轮和水槽组成的复杂机器,能自动计算复利和汇率,速度是人工的百倍,宁氏银号试用后,结算效率提高了三倍,错误率降为零。

  

  “这东西...很贵吧?”父亲狐疑地打量着算器。

  

  流水搓着手:“造价八十两,但每月能省两百两人工费。”

  

  父亲的金算盘立刻拨得噼啪响:“买!所有分号都配一台!”

  

  随着自由工坊的名声传开,更多才士涌入宁国:来自无心国的记忆师能过目不忘,被安排整理宁家百年账册;桑国的葬仪师转行设计商品包装,让普通货品显得高端大气;甚至有位婴儿国的玩具匠,将儿童算具改造成寓教于乐的畅销品。

  

  二姑坐不住了。

  

  她在家族会议上拍桌怒吼:“宁家产业快被外人占满了!”

  

  我早有准备,让小雨呈上统计表:才士们带来的创新,使宁家上月利润增长四成;而支付给他们的报酬,不到新增利润的一成。

  

  “这不是开销,是投资。”我强调道。

  

  父亲的金算盘再次为我站台。

  

  二姑气得脸色铁青,却无言以对。

  

  学术方面的发展更令人惊喜,学者们以水坊为基础,扩建出“宁国文院”,来自各国的智者共同编撰《商典》,融合吕国的契约精神、屠国的荣誉准则、绮罗国的感官文化和宁国的实用主义。

  

  《商典》很快成为跨国贸易的通用准则,其中最著名的“公平交易十则”被刻在宁城中央广场的黑曜石板上,每天吸引无数商人前来抄录,清涟将其改编成朗朗上口的《市井谣》,连孩童都能传唱。

  

  艺术领域的变化则更为直观。

  

  宁城街头开始出现风格各异的建筑:融合屠国刚硬线条与绮罗国柔美装饰的“合金楼”;借鉴无心国记忆塔造型的“螺旋商栈”;甚至有几座建筑大胆采用桑国的死亡美学,黑墙金边,肃穆又奢华。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广场的“自由之水”雕塑,由断钢设计,高十丈的金属水柱,表面镶嵌数万枚宁国铜钱,在阳光下金光粼粼粼起风时,铜钱碰撞发出悦耳声响,宛如流水潺潺。

  

  艺术革新也带来商业价值,宁国特产“铜算盘”被艺术家重新设计,加入绮罗国香料制成“香算盘”,成为畅销各国的礼品;普通陶罐经过桑国匠人加工,变成带有浮雕的“故事罐”,售价翻十倍仍供不应求。

  

  然而,变革的阻力也随之而来。

  

  二姑暗中联合保守派商人,散布“外来文化污染论”,他们在茶馆酒肆高谈阔论,声称宁国传统正在被侵蚀,纯正的“宁商之道”日渐式微。

  

  “看看街头那些怪房子!”

  

  一个绸缎商在公开演讲中咆哮道:“还有那些叮叮当当的所谓'艺术'!宁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浮夸了?”

  

  更严重的事件发生在“自由之水”雕塑揭幕当天,一群蒙面人突然冲入广场,用铁锤砸坏雕塑基座,还泼洒黑漆,幸亏铁颚带人及时赶到,逮捕了几个暴徒。

  

  审讯发现,他们受雇于二姑名下的绸缎庄。

  

  我将证据摆在父亲面前,他长久地凝视着被损毁的雕塑,突然问:“你知道宁国为什么三百年来排斥外人吗?”

  

  我摇头。

  

  “因为恐惧。”

  

  父亲罕见地流露出疲惫:“我们害怕被超越,害怕改变,所以筑起高墙。”

  

  他摸了摸金算盘:“但你证明了一点:开放反而能赚更多。”

  

  他下令将二姑软禁在郊外别院,并拨专款修复雕塑,更令人意外的是,他亲自为《商典》作序,宣布宁氏家族全力支持文化融合。

  

  没有了二姑的阻挠,改革步伐加快。

  

  我在自由工坊旁建立“创新市集”,才士们的发明创造可以直接在此展示销售,来自各国的商人惊叹于这些新奇产品,订单如雪片般飞来。

  

  屠国的武器匠人开始与宁国的五金匠合作,生产出兼具美感与实用的“商旅工具”,能当武器用的裁纸刀、暗藏记账本的腰带、甚至算盘形状的暗器,这些产品在动荡地区大受欢迎,为宁家开辟了新市场。

  

  学者们也不甘落后。

  

  《商典》被翻译成七国语言,宁国文院成为各国学者交流的中心,最令我自豪的是“商律仲裁”服务,这是一个由精通各国法律的学者组成仲裁团,解决跨国贸易纠纷。

  

  这项服务不仅赚取高额佣金,更大大提升了宁国的国际地位。

  

  艺术则成为宁国的新名片,以水为意识主体,融合各国风格的“宁派艺术”迅速崛起,特色是商业与美学的完美结合,宁城每年举办的“金算盘艺术节”吸引无数游客,带动了旅店、餐饮等相关产业。

  

  三年后的宁国已焕然一新,走在街头,各国语言此起彼伏,多元建筑鳞次栉比,中央广场的“自由之水”雕塑被扩建为喷泉群,水流带动铜制算珠,演奏出奇妙的“商业交响乐”。

  

  父亲退休那天,将金算盘郑重交给我:“我算了三辈子账,从没算错过。但最大的错误,是差点阻止你的改革。”

  

  我接过算盘,发现背面刻着新添的格言:“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这是《商典》中的名句,如今成为宁氏家训的补充。

  

  庆典结束后,我独自站在翻修一新的宁氏大宅露台上,俯瞰这座脱胎换骨的城市,来自各国的灯火在夜色中交相辉映,仿佛无数星辰落入凡间。

  

  铁颚,现在是我的护卫统领递来一杯酒:“敬新宁国。“

  

  “不,”我举杯向远处的水坊灯火:“敬自由之水,无论它变成冰,雪,还是汽,都会拥有各自的形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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