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神战
神庭最高处的王座上，克洛诺斯的手指敲击着扶手。
水晶地面映出他阴沉的脸色，十二主神分列两侧，大气不敢出，而跪在殿中央的赫利奥斯浑身颤抖，意识残缺令他语无伦次。
“园丁...他说...初代神王...”赫利奥斯断断续续地重复着：“息园...自由...”
克洛诺斯突然抬手，一道金光闪过，赫利奥斯的声音戛然而止。
赫利奥斯的身体如沙粒般消散，最后一点意识被克洛诺斯吸收殆尽。
“废物。”
克洛诺斯冷冷道，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连个过气神王都应付不了。”
大殿死一般寂静。
主神们低着头，生怕成为下一个发泄对象。
克洛诺斯站起身，暗金色的神袍如水银泻地，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位主神，在他们意识深处的“主”标记上轻轻拨动，引发一阵痛苦的战栗。
“雅典娜。”
智慧女神微微一颤，出列行礼：“神王陛下。”
“你去会会这个'园丁'。”
克洛诺斯走下台阶，手指抬起雅典娜的下巴：“探清他的底细，但不要打草惊蛇。记住，你的意识核心里有什么。”
雅典娜面色苍白：“遵命，陛下。”
克洛诺斯满意地松开手，转向其他主神：“其余人，集结神军。三日后，我要看到那个所谓的'息园'从神界彻底消失。”
当主神们散去，克洛诺斯独自站在神庭最高处的露台上，俯视着神界边缘那片突兀的绿色。
万年过去，那个自我放逐的老家伙竟然回来了。
他握紧拳头，指节发白：“这次，我会亲手把你关进永恒的黑暗。”
与此同时，我正在息园深处照料一株新移栽的紫藤。
它的意识纤细而敏感，刚来时畏畏缩缩，现在已经能主动用藤蔓轻触我的手指了。
“别怕，”我轻声道：“这里没有谁会伤害你。”
突然，我感知到息园边界有异动。
一个陌生的神识正在接近，强大但不含敌意。
我眯起眼睛，神识延伸过去，看到一位身着素雅白袍的银发女子站在息园入口处，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雅典娜。
我立刻认出了这位智慧女神。
她伪装成普通女神的模样，但在我眼中，她意识深处那个闪耀的“克洛诺斯”标记如黑夜中的火炬般显眼。
我嘴角微扬，决定陪她演这出戏。
“欢迎来到息园，”我出现在她身后，温和地说：“迷路了吗？”
雅典娜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没能察觉我的接近。
“啊，是的，”她露出得体的微笑：“我在神界游历，偶然发现这片美丽的花园。请问您是？”
“园丁。”
我简短地回答道，故意让这个名字显得普通：“这里的看护者。“
我假装没注意到她听到这个名字时瞳孔的微缩，侧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想进来看看吗？”
雅典娜犹豫了一瞬，但智慧女神的好奇心最终战胜了警惕，她跟随我踏入息园，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不同于神庭那些被精心设计、整齐划一的花园，息园中的植物自由生长，形态各异却又和谐共存。
“这些...都不是神界的品种？”
她轻声问道，手指悬在一朵七彩花苞上方，却不敢轻易触碰。
“从下界带来的，”我点头道：“它们在这里生长得更好。”
雅典娜若有所思：“因为没有约束？”
“因为没有'主神'。”
我直视她的眼睛，看到她因这个词而微微颤抖。
我们漫步在息园小径上，雅典娜逐渐放松下来，她不时停下观察某株植物或小动物，眼中的惊讶越来越明显。
在一处开满星形花朵的草地上，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让这些意识体和平共处？在神庭，不同神明创造的仆从会互相攻击。”
我在一截树桩上坐下，示意她也坐下：“因为它们没有被强制'归属'。你看那丛铃兰和旁边的野玫瑰，它们不需要争夺主人的宠爱，所以能共享阳光和雨露。”
雅典娜望着那丛和谐相处的植物，眉头紧锁：“但无序会导致混乱。神王说，控制是维持秩序的必需。”
“克洛诺斯说的？”我轻笑：“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神明需要控制其他意识？”
雅典娜沉默不语。
我知道这个问题触动了她意识深处的禁忌，在我的探测中，她神识内那个“主”的标记正在发出警告。
“换个问题，”我摘下一片散发着薄荷清香的叶子递给她：“你觉得息园混乱吗？”
雅典娜接过叶子，在指尖转动：“不，相反，这里有种...自然的秩序。”
“因为自由不等于无序。”
我站起身：“只是这种秩序不是由单一意志强加的，什么样的情况都有，走吧，我带你看些特别的。”
我领她来到息园中心的一片圆形空地，这里的地面铺着会随脚步变色的晶石，空中漂浮着无数光点，是那些自由意识体在交流。
“这是？”
“意识交汇处，”我解释道：“息园的所有生灵在这里交换信息，协调生长。没有命令，只有沟通。”
雅典娜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她伸出手，几个光点落在她掌心，欢快地跳动。
我观察着她的表情，看到智慧女神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光彩。
那是自由意识的火花。
“我必须回去了。”
她突然站起身，语气急促道：“神王...我是说，我还有职责...”
我没有挽留，只是点点头：“随时欢迎再来。”
雅典娜快步走向出口，却在即将离开息园时停下脚步。
她没有回头，但问题清晰地传来：“园丁...如果神界不再有'主'，会怎样？”
我微笑：“那每个意识都能找到自己真正的样子。”
她离去了，但我感知到她意识深处的变化，那个“主”的标记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很好，种子已经播下。
三日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息园外围的警戒藤蔓突然传来警报。
我睁开眼，神识瞬间扩展至整个息园边界。
黑压压的神界大军如潮水般涌来，领头的正是克洛诺斯。
他悬浮在半空，暗金神袍无风自动，头顶悬浮着一顶由万神意识凝聚而成的王冠。十二主神分列两侧，每位身后都跟着数千神兵，整个天空被各种神器光芒映照得如同白昼。
“园丁！”
克洛诺斯的声音如雷霆滚过息园：“出来接受审判！”
我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简单的布衣，从容不迫地走向边界。
息园中的生灵感知到危险，纷纷向我靠拢。我安抚地拍拍最近的古树：“别担心，我不会让战火波及这里。”
站在息园入口，我仰头看着铺天盖地的神军，平静地问：“克洛诺斯，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克洛诺斯冷笑：“客？你是神界的毒瘤！散播自由意识，破坏神界秩序！”
他一挥手，神军齐声呐喊，声浪震得息园外围的树叶簌簌落下。
我注意到雅典娜站在主神队列中，脸色苍白，我们的视线短暂相交，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秩序？”我轻笑：“你指的是所有意识都必须打上你的标记？”
这句话像捅了马蜂窝。
克洛诺斯暴怒，手中凝聚出一柄巨大的金色光剑：“给我铲平这个园子！杀了他！”
神军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第一批神兵踏入息园边界的瞬间，异变突生。
息园的土地突然发出柔和的绿光，所有植物无风自动，释放出无数光点，这些自由意识形成一道无形屏障，神兵们一接触就痛苦地抱住头。
他们意识中的“主”标记与自由意识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怎么回事？”克洛诺斯怒吼道：“继续进攻！”
但神军已经乱成一团，被控制的神兵们从未体验过自由意识的触碰，许多人跪倒在地，茫然失措，少数还能行动的在息园中横冲直撞，却被灵活的藤蔓和树木困住。
克洛诺斯见状怒极反笑：“好，很好。看来得我亲自出手了。”
他从天而降，落在距我十步之遥处。
近距离看，克洛诺斯的面容完美得近乎虚假，每一条轮廓线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金色，没有瞳孔，里面跳动着无数细小的符文。
那符文是他控制的所有意识的缩影。
“你以为这些小把戏能挡住神王？”
他讥讽道。
我耸耸肩：“只是自卫，不过你的神兵似乎不太适应自由。”
“自由是幻觉！”
克洛诺斯突然暴起，金色光剑直刺我心口。
我侧身避开，同时从虚空中抽出一柄银黑色的镰刀。
这是我半魔本相的具现化。
两件神器相撞，爆发的冲击波将周围数十米内的植物都夷为平地。
“看看你做了什么！”
我怒喝，第一次真正动怒。
克洛诺斯大笑：“心疼你的花花草草？等我杀了你，会把整个息园烧成灰烬！”
我们再次交锋，每一次碰撞都引发空间震荡。
克洛诺斯的力量确实强大，他吸收了万神意识，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整个神界的重量。
但我不同，我从未吸收过任何不愿被吸收的意识，我的力量虽不如他庞大，却更为精纯。
战斗从地面打到空中，又从天际落回息园。
克洛诺斯久攻不下，开始急躁。
他突然退后，双手结印：“万神锁链！”
无数金色锁链从虚空中射出，每条锁链末端都连着一个痛苦挣扎的意识体，那是他控制的主神和高级神明。
锁链如活物般向我缠绕而来，封死了所有退路。
“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克洛诺斯狞笑道：“用万神意识打造的牢笼，看你怎么吞噬！”
我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当锁链即将触及我时，息园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那些被我移栽来的古树同时发出耀眼光芒，树干上浮现出古老的符文。
这是我从禁域带出的秘术，专门克制意识控制。
锁链在符文中溶解，被困的意识体发出解脱的欢呼。
克洛诺斯瞪大眼睛：“不可能！”
“你太依赖控制了，克洛诺斯。”
我缓步向前，镰刀化为银色光流缠绕在手臂上：“真正的力量来自共鸣，而非奴役。”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主神队列中，雅典娜突然飞身而出，挡在我和克洛诺斯之间。
“陛下，请住手！”
她高声喊道：“这种战斗只会摧毁神界！”
克洛诺斯暴怒：“叛徒！”
他一挥手，雅典娜体内的“主”的标记剧烈闪动起来，令她痛苦倒地。
但更令他震惊的是，其他主神也开始动摇。
他们在息园自由意识的影响下，意识深处的“主”的标记开始松动。
海神波塞冬第一个站出来：
“雅典娜说得对...我们为何而战？”
接着是农业女神德墨忒尔、战神阿瑞斯...一个接一个，主神们开始质疑。
克洛诺斯惊恐地发现，他对神界的控制正在瓦解。
“不，”他怒吼道，王冠上的光芒忽明忽暗：“我是你们的神王！你们的意识属于我！”
但裂缝一旦产生，就再难弥合，我看到无数细小的光点从神军身上升起，他们被禁锢已久的自由意志也开始松动起来。
克洛诺斯意识到大势已去，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毁灭吧！”
他猛地抓向自己头顶的王冠，想要引爆其中凝聚的万神意识。
我瞬间明白他的意图。
那将是一场足以摧毁半个神界的爆炸。
千钧一发之际，我做了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
我张开双臂，拥抱了克洛诺斯。
“你...？”
他僵住了，不明白我为何如此。
“嘘...”
我轻声道，同时释放出全部神识，如温柔的水流包裹住他暴走的意识：“休息吧，克洛诺斯，你太累了。”
我的神识渗入他的意识核心，不是吞噬，而是安抚。
克洛诺斯瞪大眼睛，他从未体验过这种不带征服欲的接触。
王冠的光芒渐渐稳定，然后开始碎裂。
无数光点从碎裂的王冠中飞出，回归各自的主人。
克洛诺斯跪倒在地，面容第一次显露出疲惫和苍老。
“为什么，”他喃喃地问道：“不杀我？”
我站起身，看着四周逐渐苏醒的神明们：“因为息园从不拒绝任何意识，即使是你。”
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照在息园上，而这场神王之战，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