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会堂
春分日的太庙庄严肃穆,我身着十二章纹冕服,站在历代先王灵位前,身后是文武百官与儒林代表,身前的香炉中青烟袅袅,在孔子与孟子新立的圣像前缭绕不散。
“朕绍膺骏命,抚育黎元……”
我朗声诵读着手中的诏书:“...特立儒教为国中正教,建会堂以明教化,尊孔孟为圣主...”
这是经过半年筹备的“儒教立教大典”。自推行百家讲学以来,儒家虽仍占主导,但其内部派系纷争不断,反而给了其他学派可乘之机,与其强行压制,不如将儒学纳入官方体系,既安抚保守派,又便于掌控。
“孔圣后人孔衍,德才兼备,当为儒教圣主。”
我继续道,看着一位白发老者颤巍巍出列谢旨。
这位孔衍是孔子嫡系后裔,年近七旬,为人谦和却无实才,正是理想的傀儡人选。
“命光禄大夫郑玄为儒教首任宗主,总领教义阐释。”
我看向前排的郑玄,这位当世大儒激动得胡须颤抖。
让他这个纯学者而非政客担任宗主,正是我的精心安排:学问够深,却不懂权术。
“……朕自领圣主护法,督教门兴衰。”
诏书宣读完毕,礼乐齐鸣。
我亲手将鎏金印信授予郑玄,象征着儒教正式成为聂国官方认可的第一宗教。
当然,仅仅是“之一”。
大典结束后,我在宣室殿召见丞相离平和新任儒教宗主郑玄。
郑玄还沉浸在激动中,离平则若有所思。
这位能臣已经隐约察觉了我的真实意图。
“郑卿,”我看一眼离平,转头示意内侍给郑玄上茶:“儒教会堂选址如何了?”
“回陛下,按您旨意,定在太学旁的原集贤院旧址。”
郑玄恭敬答道:“三月内可修缮完毕。”
我点点头:“会堂不仅是讲学之所,更要编纂统一教义,规范祭祀礼仪。各地大儒需登记造册,按品阶授予教职。”
郑玄眼前一亮:“陛下圣明!如此可正本清源,杜绝异端邪说!”
我笑而不语。
将儒生纳入管理体系,正是为了控制而非发扬,更不要说打压什么异端邪说了。
离平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显然看穿了这点。
“离平,”我转向丞相:“即日起,每年的议事会选拔需遵循新规,儒教成员占比三成,侯爵世家占三成,余下名额给其他教派与平民。”
离平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臣……遵旨。”
他当然明白这个比例的精妙之处,既尊重儒教的传统地位,又防止其垄断仕途;既照顾贵族利益,又为寒门留出空间,三分制衡,正是我的真正意图。
郑玄却面露忧色道:“陛下,儒教既为国教,为何议事会中只占三成?”
“郑卿多虑了。”
我和颜悦色地解释道:“儒教重在教化百姓,非争权夺利。况且其他名额中,未必没有心向儒学者哪。”
郑玄恍然大悟,连连称是。
等他退下后,离平终于忍不住道:“陛下此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立儒为教看似尊崇,实则是将儒家关进制度的笼子。”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
自推行郡守互评法以来,离平已逐渐成为我最信赖的助手,他似乎有种直觉,总能看穿我政策背后的真意。
“不错。”
我摊开一幅聂国全图,指着黑点道:“儒教会堂将设在每郡治所,与官署比邻而居。宗主每年需入京述职,各郡教徒名册需报备朝廷。”
离平摩挲着地图,思索道:“如此,儒教的一举一动皆在朝廷的掌控之中,比从前更为明确,也有所制约……”
三日后,第二道诏书颁布:各郡选举议事会,成员比例定为儒教三成、贵族三成、平民四成。
这道旨意在朝堂掀起更大波澜,周开甚至不顾礼仪,直接提出质疑。
“陛下,平民岂能与贵族同席议事?此非乱了纲常?”
我早料到会有此问,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爱卿多虑了。所谓平民三成,实则为地方贤达,医者、工匠、富农之流。他们熟悉民间疾苦,正可补朝廷决策之不足。”
周开还要再争,离平却出列支持道:“陛下所言甚是,议事会仅为咨询,最终决断仍在郡守,广开言路正是古圣王之道。”
看着周开被堵得无话可说的样子,我心中暗笑。
要全是贵族和儒士们决事,那才是要完了。
诏令推行月余,各地反响比预期更好,儒士们因被正式立教而欢欣鼓舞,贵族们保住了三成席位也无话可说,平民们则因为突然的惊喜欢呼雀跃,朝野一片称颂之声。
议事会既成,又是一日朝会,我宣布将五位皇子分封为王,每位皇子都将获得一块富庶封地,并配备少量朝廷官员辅佐。
朝议结束后,我照例去长乐宫看望太后。
自从继位以来,周太后逐渐退居深宫,很少过问政事,但近来她却显得格外精神,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皇帝近来改制频频,哀家听着都觉新鲜。”
太后示意我坐在她身旁,亲手为我斟了杯茶:“这立儒为教、设议事会的主意,是从何而来啊?”
我小心接过茶盏,注意到太后的手指微微发抖:“不过是借鉴古制,略加变通罢了。”
“是吗?”
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怎么觉得,这像是某种...契约的履行?”
我心头一震,茶水险些洒出:"母后此言何意?”
太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绢书:“这是周氏代代相传的《国本录》,记载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我接过绢书,果然见开篇便写着“两国契约”四字,内容竟与我和谷风所知分毫不差:聂氏开国君主与司幽国主立约,以“为司幽国培养意识体”换取国运。
“母后...我...”
“您不必隐瞒了。”
太后突然握住我的手,声音激动得发颤:“我早该想到的,那异常的登基天象,你近些年推行的新政,还有您偶尔流露出的...气质。”
她深吸一口气,深深看我:“您就是司幽国主,对吗?”
我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头。
既然太后已知晓契约,再隐瞒无益。
出乎意料的是,太后竟泪流满面地跪了下来:“我周氏一族世代守护此秘,就是等待契约者归来。先祖有言,当国王改制之时,便是司幽国主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