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醪糟

元宵节的京城灯火如昼,我穿着寻常富家公子的服饰,独自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

  

  身后十步外,谷风化作的灰衣老者远远跟着,既保护我的安全,又不打扰我难得的闲适。

  

  华牧刚生下嫡子不久,身体尚未恢复;柳月又有了身孕;陆弃和赵穗儿各自照顾着幼儿;其他几位嫔妃要么拘谨要么脾气差,这半年来,我竟找不到一个能让我彻底放松的怀抱。

  

  “醪糟——热乎的醪糟——”

  

  一声清亮的吆喝穿过嘈杂人声传入我的耳中。

  

  我竖耳循声望去,只见街角支着个小摊,一位身材异常高大的女子正在招呼客人,她站在摊后,竟比周围男子还高出半个头,粗布衣裙掩不住健美的身形。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公子要醪糟?”

  

  她低头看我,眼睛在灯笼映照下亮得出奇,近距离看,她约莫二十七八岁,面容端正清秀,虽不算绝色,却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有什么特别的吃法吗?”

  

  我仰头问道。

  

  这感觉颇为新奇。我身高七尺有余,平日极少需要仰视他人。

  

  她咧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公子可以试试我家的醪糟羊奶蛋汤,别处可没有。”

  

  “那就来一碗。”

  

  她动作麻利地生火架锅,倒入醪糟和羊奶,又打了个鸡蛋絮进去,火光映在她轮廓分明的脸上,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奇怪的是,看她干活竟有种莫名的安心感,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看乳母煮粥的时光。

  

  “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她一边搅动锅里的汤,一边热情搭话道。

  

  “何以见得?”

  

   

  她舀起一勺汤尝了尝咸淡:“口音不像,更像是关东那边的。”

  

  我不禁莞尔:“好眼力。我确实离家多年,最近才回来。”

  

  汤很快煮好,她盛了满满一大碗递给我:“小心烫。”

  

  我接过碗,醪糟的甜香混着羊奶的醇厚扑面而来,我吹了吹热气,小抿一口,顿时浑身一暖。

  

  “好手艺!”我由衷赞叹道。

  

  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郎君喜欢就好。”

  

  我们就这样聊了起来。她叫王善,是个寡妇,因身高的原因难再嫁人,便继承了亡夫的醪糟摊谋生。

  

  谈话间,我一口接一口地喝,醪糟的些许酒劲渐渐上头,脸颊开始发烫。

  

  “郎君脸红了。”

  

  王善忽然凑近,伸手碰了碰我的脸颊,又迅速缩回:“啊,抱歉,失礼了。”

  

  我放下碗,直视她的眼睛,笑眯眯道:“王娘子可知道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东市有戏班演《西厢》,河边还能放花灯。”

  

  顿了顿,她压低声音与我附耳:“若郎君不嫌弃,我可以为你带路。”

  

  我瞥见谷风在不远处微微摇头,却故意装作没看见:“那就劳烦王娘子了。”

  

  王善利落地收了摊,将家伙什寄存在隔壁布店。

  

  当她直起身子走在我身边时,那高大的身影竟让我有种奇异的安全感,我们并肩走在街上,路人纷纷侧目——一个高大健美的妇人领着个俊朗郎君,确实引人遐想。

  

  戏班演得热闹,但我们都没怎么认真看,王善时不时凑到我耳边讲解剧情,呼出的热气带着醪糟的甜香。

     

  戏看够了,我们又去河边放花灯。

  

  河岸人潮涌动,无数花灯顺流而下,如同星河落地。我们买了盏莲花灯,王善从怀中取出炭笔:“郎君可以写下心愿。”

  

  我想了想,写下“国泰民安”四字,她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什么也没问,只在自己灯上写下“生意兴隆”。

  

  放灯时,她的大手包裹住我的手,一起将灯推入水中。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为何会被她吸引:在她面前,我不必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以只是个被照顾的普通人。

  

  “郎君的手真凉。”

  

  她自然而然地握住我的手搓了搓:“去喝碗姜汤暖暖?”

  

  我本该回宫了,却鬼使神差地点头:“好。”

  

  姜汤铺子隔壁就是家客栈,喝完后,我们站在街口,谁都不愿说告别。

  

  夜风吹起她的鬓发,我伸手替她拢到耳后,指尖故意在她耳垂多停留了一瞬。

  

  她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公子...要住店吗?”

  

  “你带路。”我哑着嗓子道。

  

  客栈老板见怪不怪地给我们开了间上房。

  

  房门刚关上,王善就转身将我搂进怀里:“郎君……”

  

  这感觉奇妙极了,我的脸正好贴在她颈窝,整个人被她高大的身躯完全包裹,醪糟的甜香、炭火的气息,还有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充入鼻尖,竟比什么香都要迷人。

  

  “公子好小只。”

  

  她轻笑着抚摸我的后背,亲了我脸颊一口。

  

  这评价新鲜极了。

  

  我抬头吻住她的唇,她愣了一瞬,随即热烈回应,她的吻毫无技巧可言,却真诚得让人心颤。

  

  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她的身体比想象中柔软,动作却带着几分生涩,后来,她紧紧抱住我,像是怕我会消失一般,这种被完全接纳、甚至被“保护”的感觉,在后宫从未体验过。

  

  事后,她用手指梳理我的长发,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我趴在她宽阔的胸膛上,听着有力的心跳,心中异常安宁。

  

  “郎君是做什么营生的?”她突然问道。

  

  我撑起身子看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

  

  她眼神飘忽了一下:“郎君气度不凡,不像寻常富家子弟。”

  

  我沉思片刻,决定坦白:“若我说...我是当今天子呢?”

  

  她瞪大眼睛,随即噗嗤一笑:“郎君真会开玩笑!”

  

  “我姓聂,单名一个延字。”

  

  我平静道:“先帝无子,过继我为嗣。”

  

  王善的笑容凝固了。

  

  她猛地坐起身,差点把我掀下床去,又慌忙扶住我:“您...您真是?”

  

  “如假包换。”

  

  我无奈摊手:“不信的话,明日可随我入宫验证。”

  

  她呆坐良久,突然抬手摸了摸我的脸,又触电般缩回:“天哪,我竟然睡了皇上...”

  

  “后悔了?”

  

  “不!”

  

  她脱口而出,随即红了脸:“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何看上我这样的寻常妇人……”

  

  “因为你让我感到安心,”我靠回她怀里:“我很喜欢你……你愿意随我回去吗?”

 

  “愿意!”

  

  她答得十分干脆:“反正我也嫁不出去,不如跟着皇上。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又低下头:“我这么高大粗笨,宫里人会不会笑话您?”

  

  我大笑起来:“不会的。”

  

  回宫的路上,王善紧张得同手同脚,直到看见宫门守卫向我作拜,才终于相信我真是一国之君。

    

  当晚,我留宿兰林殿。王善虽已知道我的身份,却依然是直率温暖的性情,让我愈发着迷。

  

  三日后,华牧叫我去用膳,她气色不错,只是看我的眼神带着几分无奈。

  

  “听说陛下新纳了位...特别的夫人?”

  

  她优雅地夹了块鲈鱼到我碗里,看着我吃。

  

  “嗯,王夫人很...温暖。”

 

  我不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华牧突然轻笑出声:“几位妹妹都来找臣妾诉苦呢,说陛下近日都不去看她们了。”

  

  我尴尬地咳嗽一声:“她们不是有孕在身,就是...”

  

  “就是不及王夫人高大健美?”

  

  华牧促狭地眨眨眼:“柳月她们组了个'劝诫联盟',要臣妾带头劝陛下'勿沉迷美色'呢。”

  

  我差点被汤呛到:“那你……”

  

  华牧放下筷子,一本正经起来。

  

  “陛下平日操劳国事,能有个让您彻底放松的人,是好事,只要别耽误了朝政。”

  

  就这样,王善正式成为后宫一员。她不会琴棋书画,但擅长烹饪;不懂宫廷礼仪,却极会照顾人,每当我批阅奏章到深夜,她总会端来亲手煮的醪糟汤;朝政不顺时,她宽厚的怀抱是最好的减压良药。

  今日听够好一通批评,退朝后我揉揉耳朵,直奔兰林殿。

  

  王善正在院中晾晒被褥,见我来了,丢下活计一把将我抱起转了个圈。

  

  宫女们早已习惯这有违礼制的举动,互相挤眉弄眼地鸟兽散。

  

  “陛下今日怎么这么早?”

  

  她将我放下,却仍搂着我的腰。

  

  “想你了。”

  

  我靠在她胸前,听着熟悉的心跳:“今日朝堂上有人说我沉迷美色。”

  

  王善哈哈大笑,震得我耳膜发颤:“那你要不要'改过自新'?”

  

  “不必。”

  

  我仰头吻她下巴:“我就爱你这'美色'。”

  

  夕阳西下,将我们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在这偌大皇宫中,我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完全卸下心防的港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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