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梼杌
我在西荒的金属巢穴里翻了个身，几颗夜明珠从窝边滚落，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穷奇用翅膀拍了我一下：“哎，别乱动，我刚搭好的塔楼！”
“你这楼得再坚固些了……”
我嘟囔着爬起来，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自从我们定居西荒，人族的活动范围越来越近，时不时就有猎人或矿工闯入我们的领地，不过他们只是开凿少许矿石，与我们倒也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又在说什么？”
我竖起耳朵偷听起来。
穷奇冷笑一声：“还能说什么？编排我们的坏话呗。”
我悄悄爬出巢穴，循着声音潜行到一处山崖边。
下方的小路上，几个背着竹篓的人正在交谈。
“……听说那饕餮贪得无厌，最后把自己都吃了！”
一个瘦子夸张地比划着。
“可不是！”
他身旁的胖子接话道：“混沌更惨，因为开了窍，直接死掉了！”
“至于穷奇嘛……很凶恶的一只兽，到处抢劫。”
瘦子得意笑道：“至于梼杌，那就是个棒槌，冥顽不灵！”
我气得鳞片都炸了起来，正要冲下去理论，却被穷奇用尾巴拦住。
它金黄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别急，先看看这个。”
它展开翅膀，带我飞到更高的山崖。
从那里俯瞰，能看到远处平原上两支大军正在对峙，一方旌旗上绣着熊图腾，另一方则是牛首人身的图案。
“黄帝和蚩尤？”
我认出了那两个人族的首领。
穷奇得意地舔着爪子。
“我花了三个月时间，在黄帝耳边说蚩尤要夺他妻子，又在蚩尤帐前说黄帝骂他是杂种后代。”
它翅膀兴奋地抖动着向我介绍战果："看，多壮观的战争！”
我震惊地看着穷奇。
我虽然知道它天性喜欢挑拨离间，但没想到能做到这种程度。
平原上已经杀声震天，金属碰撞声和惨叫声混杂在一起，血腥味连这么远都能闻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比较喜欢和平，对于穷奇挑起战争这事我有些不满。
穷奇歪着头对我笑：“因为有趣啊！人族自相残杀的样子多好玩！”
战争持续了三天三夜，当蚩尤那颗长着牛角的头颅被黄帝高举时，穷奇笑得在地上打滚，我却注意到战场边缘有个黑白相间的小东西在瑟瑟发抖。
“那是什么？”
我好奇飞近。
那是一只巴掌大的食铁兽，圆滚滚的身体，黑眼圈里嵌着两颗黑豆般的眼睛，它正抱着一块断裂的青铜兵器哭泣，显然是蚩尤的坐骑。
“主人……呜呜……主人……”
它哭得浑身绒毛都在颤抖。
我心头一软，伸出爪子轻轻碰了碰它：“小兽，别哭了，你主人死了，要不要跟我走哪？”
食铁兽抬头看我，鼻子抽动着：“饕餮！你，你不会吃我吗？”
“我不吃可爱的小兽。”
我保证道：“你可以跟在我身边，我可以将吐的铁球给你，你可以吃得很饱。”
它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爬上了我的爪子。
我把它放在头顶，它立刻抓紧我的鳞片，像顶了个毛绒绒的帽子。
回程路上，我们经过一片翠绿的竹林。食铁兽突然激动起来：“竹子！是竹子！”
“你喜欢吃这个？”
我折下一根递给它。
它立刻抱住竹子大啃特啃，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看它吃得这么香，我干脆拔了一大捆竹子，用藤蔓捆好背着走：“以后这就是你的零嘴了。”
食铁兽开心地在我头顶打滚，差点掉下来。
回到巢穴后，穷奇对这个小跟班嗤之以鼻：“养宠物？真没出息。”
“它很可爱啊。”
我辩解道，看着食铁兽抱着竹子靠在夜明珠上打盹，心里暖暖的。
穷奇翻了个白眼：“随你便。明天我们去东荒转转，听说那里有新发现的玉矿。”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前往东荒。
食铁兽趴在我背上，抱着一节竹子啃得津津有味。
东荒的景色与西荒大不相同，这里植被茂盛，到处是参天古木和缠绕的藤蔓。
“小心点，”穷奇显然在这地方吃过亏，谨慎提醒道：“东荒是梼杌的地盘，那家伙脾气古怪得很，不要惹恼了它。”
正说着，我们听到一阵奇怪的咀嚼声。
拨开灌木，看到一只形似牛却长着野猪獠牙的生物，正专注地啃食着一片色彩艳丽的蘑菇。
“是梼杌！”穷奇在我身旁小声惊呼。
梼杌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又低头继续吃蘑菇。
我注意到它的眼神涣散，嘴角还挂着可疑的紫色泡沫。
“那些蘑菇有毒吧？”我小声问穷奇。
穷奇嗅了嗅，眉头一皱：“是剧毒。不过梼杌这棒槌大概分不清毒蘑菇和普通野草。”
眼看梼杌越吃越多，身体开始摇晃，我赶紧冲过去：“别吃了！会死的！”
梼杌暴躁地甩开我：“去去去，别打扰我在吃草！”
它说话时舌头已经打结了。
我急中生智，从体内世界调出一块药石，研磨成粉后混在水里：“喝下去！能解毒！”
梼杌挣扎着不肯喝，穷奇不得不按住它，我掰开它的嘴硬灌了下去。
不一会儿，梼杌开始剧烈呕吐，那些毒蘑菇残渣混合着紫色液体被吐了个干净。
“哎呦，我...我怎么了？”
梼杌恢复了清明，捂着脑袋虚弱问我。
“你吃了毒蘑菇，产生幻觉以为自己在吃草。”
我舒了口气，解释道。
梼杌愣了一会儿，突然抱住我大哭起来：“谢谢你！没有你，我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尴尬地拍着它的背，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天空中飘来一团灰蒙蒙的雾气，逐渐凝聚成一只没有五官的球形生物。
“混沌！”穷奇警惕地后退一步。
混沌转过庞大的球形身躯，“看”向我们。
虽然它没有眼睛，但能感觉到审视的重量。
它伸出几根触手，轻轻碰了碰梼杌，然后它的身旁多了一堆颗鲜艳的果子。
“果，吃。”
混沌发出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道。
“我最爱的醉醉果！”
梼杌高兴地捧起一颗果子：“混沌总是给我带好吃的！”
它把果子分给我们：“快尝尝，这果子可好吃了！”
我们围坐在一起分享果子。
混沌的果子确实美味，汁水饱满，甜中带酸，吃一口后有一种醉醉的感觉。
食铁兽也得到了一颗，它用爪子捧着啃，汁水糊了满脸。
“对了，可是那只鼎鼎大名的‘小怪’？你们怎么都来东荒了？”
梼杌新奇地打量过我，边吃边问道。
穷奇抢着发言：“人族越来越过分了，到处造谣说我们……”
”说我贪吃把自己吃了，”我一旁愤愤接话：“混沌开窍死了，穷奇本来就坏，梼杌是个棒槌。”
梼杌气得龇了龇牙：“什么？！我哪里像棒槌了！”
混沌则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似乎在笑：“人族……不必理会……”
“怎么能不理会？”
穷奇跳起来咬牙切齿道：“他们污蔑我们，就该受到惩罚！”
梼杌却不知何时歇了火，对他摇头：“暴力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应该用爱感化他们。”
混沌继续嗡嗡道：“不管...不气...自己开心……”
我看看争吵的穷奇和梼杌，又看看超然的混沌，突然有了主意：“我们为什么不远离人族呢？各自划分领地，建立结界，把人族封锁起来，不就听不到他们的话了吗？”
三只神兽都安静下来，思考着我的提议。
“四方结界，”混沌最先响应：“东西南北……各守一方……好……”
穷奇眼睛一亮：“这样人族就只能在中间那块小地方活动了！”
梼杌犹豫道：“会不会太严厉了……”
“总比你去'感化'他们强。”
穷奇嗤笑道：“上次你去人族村庄'感化'，结果把人家房子都撞塌了。”
梼杌羞愧地低下头：“我控制不好力度嘛……”
最终我们达成一致：混沌守东荒，梼杌镇南泽，穷奇据西野，我则负责北疆。四兽合力，在四方边界建立结界，将人族限制在中土。
分别前，我们以混沌带来的果汁为盟，各自饮下一杯，食铁兽也凑热闹舔了一口，结果醉得在我背上打起了小呼噜。
“从此以后，”穷奇展开翅膀大声宣布：“人族爱说什么说什么，再也烦不到我们了！”
梼杌憨厚地笑着点头，混沌则已经化作雾气飘向东方。
我最后看了一眼人族活动的方向，转身朝北疆走去。
身后，四方结界正在缓缓升起，将神兽与人族的世界彻底分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