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狐狸
我已经在这片山林中寻找了三天，只为再见那只金色的小狐狸。
那个我童年唯一的玩伴。
“小狐狸，你在哪里？”我轻声呼唤，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梧桐树下，一簇金色的绒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那熟悉的颜色如同黎山第一缕晨光般温暖的金色。
我心一跳，屏住呼吸，蹑手蹑脚靠近。
“我看见你了，小狐狸。”
我蹲下身，与那对藏在树根缝隙间的金色耳朵平视：“你的耳朵还是和以前一样，像两片金色的枫叶。”
树根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露出来，警惕地打量着我。
那眼神中既有熟悉，又带着些许陌生与迟疑。
“是我，小龙。”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还记得吗？那年冬天，我们去下界玩，你被猎人的陷阱夹住后腿，是我把你救出来的。我们一起在雪地里打滚，你总用尾巴扫我的鼻子……“
树后的身影微微一动。
我继续说着，曾经的记忆如泉水般涌出：“还有春天的时候，我们偷吃山神庙供桌上的蜜饯，被庙祝追得满山跑；夏天在溪边捉鱼，你总是比我抓得多。”
一片寂静里，一个小小的金色身影终于从树后走出。
小狐狸比记忆中长大了些，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初。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我，鼻尖轻轻抽动，像是在确认我的气息。
“真的是你，小龙。”
小狐狸的声音如同风铃般清脆：“你变了好多。”
我低下头，让小狐狸能好好打量我。
它的目光落在我左侧耷拉的耳朵上，忽然问我：“你的耳朵是怎么了？”
我下意识地用爪子碰了碰那只不听话的耳朵，苦笑道：“前些日子在冥界，为了点小事和白虎君打了一架。那家伙爪子利得很，抓伤了我的耳朵，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小狐狸凑近我的伤耳，粉色的鼻头轻轻蹭了蹭。
我感受到它温暖的呼吸拂过耳尖，痒痒的，却莫名安心。
“傻瓜，”小狐狸突然道：“你的耳朵早就好了。”
“什么？”我愣住了。
小狐狸没有回答，而是伸出舌头，轻轻舔舐我的耳根。
那湿润温暖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
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耳根蔓延开来——像是冰雪消融，又像是种子破土而出。
“你看。”
小狐狸带着来到水边，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我疑惑地动了动耳朵，低头看水面自己的倒影，奇迹般地，那只向来耷拉的耳朵竟然竖了起来！
我惊讶地用爪子去摸，耳朵灵活地躲开了我的触碰，完全恢复了正常。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激动得结巴起来。
小狐狸得意地晃着蓬松的尾巴：“你的伤早就好了，只是你自己以为它还疼，所以不敢立起来。”
它轻轻用鼻子碰了碰我的鼻头：“有时候，最大的障碍不是伤口，而是我们心里对疼痛的记忆。”
我怔怔地看着小狐狸，突然感到眼眶发热。
多少年来，我独自在世间游荡，从未有人如此了解我内心的脆弱。
我低下头，轻轻蹭了蹭小狐狸的脸颊，就像我们小时候常做的那样。
“谢谢你，小狐狸。”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小狐狸发出愉悦的呼噜声，尾巴愉快地摇摆着。
它转过身，用尾巴扫过我的鼻子：“帮我理理毛吧，后面我够不着。”
我笑着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帮它梳理背部的毛发。
小狐狸的金色毛发比丝绸还要柔软，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我们就这样互相梳理、舔舐对方的毛发，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你知道吗，”小狐狸突然道：“你离开后，我来黎山找过你很多次。”
我的动作顿了一下：“你来找过我？”
小狐狸转过身，直视我的眼睛：“我等啊等，却始终不见你的踪影。直到有一天，山林里的蛇魅告诉我，你被母神养在大火宫里。”
“大火宫？”
我困惑皱眉。
关于我的过去，关于母神，关于为什么我会失去心，我全然不记得了，这些谜团如同迷雾般笼罩着我，我想我需要去问问母神。
“小狐狸，”我下定决心：“我想要去找母神。”
小狐狸的耳朵警觉竖起：“你确定吗？母神沉睡的地方据说很可怕。”
我深吸一口气，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小狐狸的鼻尖：“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小狐狸凝视我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跟我来。”
我们离开梧桐树，向黎山深处进发。
随着海拔升高，周围的植被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嶙峋的怪石和陡峭的岩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让我的鳞片不由自主地微微竖起。
“就在前面。”
小狐狸指向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洞：“蛇魅说母神沉睡在山腹的洞穴里。”
我望着那黑漆漆的洞口，喉咙发紧。
洞口处的藤蔓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淡淡的幽光。
一种本能的恐惧从心底升起，但我强压下退缩的冲动，将小狐狸挡在身前。
踏入洞穴的瞬间，刺骨的寒意立刻包围了我。
洞壁上闪烁着诡异的磷光，照亮了狭窄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阴气，我的爪子踩在湿滑的石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小狐狸紧贴在我身后，声音有些发抖：“这里好可怕。”
我侧过头，用脸颊蹭了蹭它：“别怕，有我在。”
洞穴越来越深，越来越宽，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开阔的空间。
洞穴中央，一个巨大的身影盘踞在那里。
那是一条我从未见过的巨蛇，鳞片闪烁着紫色的幽光，庞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整个空间。
“母神？”
我轻声呼唤，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巨蛇没有反应，只有均匀的呼吸声表明她是活物。
我和小狐狸小心翼翼地靠近，直到能清晰地看到巨蛇每一片鳞甲的纹路。
“现在怎么办？”小狐狸低声问。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用爪子轻轻碰了碰巨蛇的眼皮：“母神，醒一醒。”
刹那间，洞穴中的磷光骤然增强。
巨蛇巨大的眼皮缓缓抬起，露出一对如同紫金般的竖瞳。
“是谁？”
巨蛇的声音如同雷鸣，在洞穴中回荡。
我强撑着站稳：“是我，小龙。”
母神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巨大的头颅低垂下来，近距离地审视着我，那目光中蕴含着某种我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
“是你，”母神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扫视的目光在我心口处一滞：“你的心...终于回来了。”
我困惑地眨眼：“心？您莫非知道些什么？”
巨蛇缓缓直起身子，洞穴随之震动。
她低头凝视着我，目光中竟带着几分叹息：“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本是一颗天界的龙卵，但在即将孵化之际，天界大乱，剧烈的震动导致龙卵提前破裂。”
我震惊地听着，小狐狸也紧紧贴在我身边，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提前出世，神识却未完全成形，”母神继续道：“为了保护你，我不得不将你的心与神体分离。让你的心去下界历练成长，而神体则留在大火宫中修养。”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难以置信：“所以，我小时候的记忆，那些都是我的心经历的？”
母神点了点头：“当你逃出大火宫时，我本可以追回你。但我看到你在涂山找到了真正的快乐，与这只小狐狸建立了纯真的友谊……”
她的目光柔和下来：“我知道那正是你的心所需要的历练。”
小狐狸突然开口：“那现在呢？小龙的心和神体？”
母神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游移：“你的心已经足够强大，是时候与神识重新融合了。”
我转头看向小狐狸，它正用鼓励的眼神望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转向母神：“我愿意尝试。但融合之后，我还是我吗？”
母神发出低沉的笑声：“你永远是你，小龙。融合只是让你变得更完整，你的记忆，你的情感，你与这小狐狸的友谊……这些都不会消失。”
我看向小狐狸，它轻轻用鼻子碰了碰我的脸颊：“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在母神的指引下，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一股温暖的力量包围全身。
脑海中，无数记忆碎片开始重组，天界的片段，下界的经历，大火宫中的孤独，与小狐狸的快乐时光……它们如同溪流般汇聚，最终形成一条奔涌的大河。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能感受到体内流淌的强大力量，但更强烈的是心中那份温暖的情感，对小狐狸的珍视，对母神的感激，对自己身份的认同。
小狐狸仰头望着焕然一新的我，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小龙，你的鳞片在发光！”
我低头看去，原本珍珠白的鳞片此刻泛着淡淡的彩色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我看向母神，她满意地冲我点点头：“不错，小龙长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