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潜伏敌营急治鼠疫,深陷囹圄情诉衷肠(肆)
第七回 潜伏敌营急治鼠疫,深陷囹圄情诉衷肠(肆)
李婳正往房间走着,俞游德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唬了她一跳。李婳拍着心口,后退了几步:“哎哟,你有什么事儿吗?”俞游德嘿嘿笑道:“我大哥他怎么样了?”李婳往后指了指:“哦……他没事了,你要想看他就去吧。”俞游德喜不自胜:“当然要去看了,这几天辛苦你了,这个你拿着。”说着将一把风干栗子塞进她手里。
且说李婳这几天为了鼠疫忙得脚不沾地,只好把送程咬金的事先搁置一遍,现下俞游德带来的风干栗子倒让她灵光一闪,她立马回头叫住俞游德:“这栗子还有吗?你替我再寻些来,我给你做栗子糕好不好?”俞游德喜得抓耳挠腮,把什么都抛在脑后,只给她找风干栗子为要。
……
“大耳牛,你过来,我给你看样好东西。”俞游兰神秘地把铁牛拉到厨房,案上是一盆热水,和一块块肉团。铁牛认得那是生猪胰,散发着一阵阵腥臭,让他本能后退:“你……想作甚?”俞游兰抓起他的两只手,塞进盆里,笑吟吟地道:“给你洗手哇,我上次看到程婳就用一块东西洗手,她说可以洗掉脏东西,我听了一耳朵,好像说是用猪胰子做的,我就给你来试试,你天天忙着照顾你们北漠的人,手都不洗就抓东西吃,人都说:病从口入,手可要干干净净的才行。”铁牛垂眸笑觑着她,见她又将猪胰抹到他手上,他免不了又疑道:“你确定,这东西能洗掉脏东西,我怎么觉得它自己就是脏东西呢?”
李婳挎着一筐栗子来到厨房,老远便有一股恶臭钻入鼻中,她跳了进来,见到俞游兰和铁牛,惊道:“你们在干什么呢!”俞游兰眨了眨眼:“洗手呀。”李婳点了点生猪胰和满手油的铁牛:“有用猪胰洗手的嘛?现下里两军交战,到处封锁,我好不容易弄来的猪胰,就被你们这样糟蹋了!”铁牛将俞游兰护在身后:“不就是拿了点胰脏嘛,你在这叫唤什么呀,是我让游兰这么做的,游兰说那天看你洗手的东西很好用,我就来试试。”李婳一扬头,长长地“哦”了一声:“哦……这就难怪了,区区草原蕞尔小国,难免没见过世面,不过是我中原人家沐浴用的澡豆,生了觊觎,模仿之心,不料画虎不成反类犬。”铁牛气恼,还欲辩口,被俞游兰拉了回去,她歪着头问道:“什么是澡豆呀,我上次看你拿着这东西洗手,你说是用猪胰做的,可是我们试了,没有用呀。”李婳笑着抬手在俞游兰额头戳了一下:“傻子,是用猪胰不假,但也不能光用它呀,你去我房间把一个绣着茉莉的荷包拿来,那里面有些香料,我做些现成的给你用,别跟着大耳朵牛瞎胡闹。”俞游兰答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李婳正暗自窃喜终于把人支开了后,忽一抬头,见铁牛站在门口,她问道:“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呀。”铁牛抱起臂,觑着她:“一个荷包而已,又不是搬个山来,要两个人作甚?你想我们两个人都走,你一个人在厨房做些什么勾当?”李婳强装镇定:“哦……我见你们成日间都是出双入对,就多此一问”她委蛇摸到灶台边,将栗子倒出:“我……我到这来也是有正事儿的,我是来做栗子糕的,你们的东西太难吃了,我好几天没吃饱饭了。”铁牛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和面。
李婳虽低着头,却把眼珠子吊在了头顶上,见他去关门窗之际,迅速,撕下包药纸的一脚,用烧糊的竹签写下了“放火为号”四个字,袖了起来。不一时,铁牛听到外面有动静:“有人来了”便出门去看。说时迟那时快,李婳将纸团塞进面团中,假意搭着话:“谁来了呀。”举目望去,铁牛带着俞游兰、单天常走了进来。铁牛揶揄一笑,答道:“你的克星来了。”又回头对单天常道:“单大哥,程小姐嫌我们这儿的东西难吃,害她吃不饱肚子,我们待会儿可要尝尝程小姐亲手做的这栗子糕是何人间美味。”单天常道:“方才听到厨房有吵嚷的声音,还以为你和三弟吵起来了呢。”
俞游兰跳进门槛,一手捻着荷包,一手攀上李婳:“程小姐,你快教教我怎么做那什么澡豆吧。”李婳接过荷包,恨恨地挽着袖管,嘟囔道:“忙活半天,倒给你们当长工使唤了。”
李婳将剩下的猪胰刮掉油,和着绿豆面打成糊,又加了些白芷、沉香,搓揉成团,下巴一抬,对俞游兰道:“喏,等它风干硬了就可以用了。”俞游兰拍手叫好,欢欢喜喜地抱着盛澡豆的盘子放到天井的架子上。正在此时,屉上蒸的栗子糕也熟了。铁牛打开笼屉把糕点取了出来,捡了一块,递给单天常:“大哥,你先尝。”李婳看到那块糕点底部凸出来一块,分明就是她准备让程咬金带走给罗通的那块,登时也顾不得手上的油脂,先单天常一步,劈手抢过,塞进嘴里。铁牛怔了一怔,单天常把唇一勾,拍了拍铁牛:“三弟,看来程小姐并不愿意与我们分享糕点呀,咱就别凑趣儿了。”
铁牛、俞游兰走后,单天常走上前,把盘子又递了过去:“要不要再来一块?你不是没吃饱吗?”李婳并不答言,悻悻一摔手,走到桌子前去倒茶喝。单天常“啪”地下将瓷盘放在灶台上:“这糕点里怕是大有乾坤吧。”李婳身形略微一晃,回头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是吗?现在招数用尽,你就别妄做困兽之斗了。”
“谁是困兽还不一定呢,你们可别高兴的太早了。”
“不日你便要成为我二弟的媳妇儿了,到时候我等着看某些人的笑话了。”
“好笑吗?怎么不笑死你呢。”
“那倒不至于,只是看某些人机关算尽,反倒作茧自缚的样子我就觉得很好笑,特别地好笑。”
“如今事还未有定论,你我站在这如何争辩也无益,我还是那句话,不要高兴地太早,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
……
自那日单天常被蛇咬之后,李婳随口一说的一句“关心则乱”,让铁牛一直挥之不去,程咬金为何会冒着生命危险替自己吸蛇毒?他定要弄个明白。
铁牛“砰”地推开门,程咬金愣在原地,作为父亲,见到失散多年的儿子来找自己,自然是喜不自胜,但作为唐营将领,宝康王义子这么大剌剌地独自前来,属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你……找我有事吗?不会是想通了,要认我做爹了吧。”
“我是来看看你死了没!”
“托儿子的洪福,当爹的我还有口气儿。”
“说!你为什么给我吸蛇毒?你……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也会中毒的?你女儿就是大夫,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就是单纯想保护你,要是非得说是啥啥居心,那就是当父母都不希望儿女受一点儿伤,擦破点皮都不成。”
“老东西!少在这油腔滑调的。”
“铁牛,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我是你爹呀。”
“你说破了大天,我也不会信一个字!”
“好,我问你!你娘姓什么?”
“姓刘。”
“错!姓梅。我再问你,她是做什么的?”
“杀猪的。”
“又错!她是绣娘,最擅长绣的就是喜鹊上梅梢。”
铁牛登时红了眼圈,冲到程咬金身前,揪起他
“程咬金!你到底派了多少细作去调查我娘,为何会对她了如指掌!”
只听身后一声断喝“住手!”李婳疾步拉开二人,扶着程咬金:“爹,你现在可以回唐营去了。”程咬金眼珠子要瞪了出来:“我听说你要跟俞游德成亲,好把我换回唐营,这是真的呀!”李婳不去看他。答道:“没错,是真的。”程咬金慌了神:“可……可……这怎么行,你是……”李婳抓住他的手,止住话头:“我知道,我是您和娘的宝贝女儿,婚姻大事要有你们做主的,只是如今事从权宜,我不能不这么做,为了唐军,您必须回去。”
不由程咬金分说,李婳便把他拉出门。磨盘山的人簇拥着他二人,直至送下山口,李婳叫住程咬金:“爹,出征的时候我算了一卦,是家人卦,卦象说与他人合作之事必成,且利女贞,主喜事,告诉罗通,扫北不仅能胜,还能给他讨个媳妇儿回去呢,至于什么时候能嘛,且等再看卦象才知。”
余下人都不知道李婳这没来由的话究竟何意,都没当回事,程咬金也只以为是让他给罗通带这卦象,便牢牢记下,好回去复述。
程咬金突然回到唐营,把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罗通等很快便转惊为喜,苏定方等人则是惊惧,鼠疫竟没有要了他的命。罗通搀着程咬金,道:“程伯伯当真是一员福将啊,陷入敌营也能得逃脱。”程咬金朗声笑道:“我老程可是吉人自有天相,区区几个小鬼能把我怎么样?”说着狠狠睨了一眼苏宝麟,苏家人百般心虚,自然不敢声张。
进了帅帐,许久不见李婳,尉迟宝琳朝后望了望:“欸?公主呢?她去救你,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啊?”程咬金摆手道:“唉,别提了,婳儿为了救我,答应嫁给俞游德,好像就是明天的事儿了吧。”尉迟宝林惊道:“啊?公主怎么可以委身给一个强盗,程伯父你也太狠心了吧,这你也答应啊。”秦怀玉开口道:“宝林,你等程伯父说完呀,这事未必是程伯父应允。”罗通颔首:“怀玉哥哥说的有理,此事甚是蹊跷,公主绝对不会将终身大事就这么草草办了。”他转向程咬金道:“公主她有没有话带回来,您可一定要说全了呀。”程咬金想起李婳在山口的话,把茶喝尽,说道:“还真有,她跟我说,扫北前她占了一卦,是家人卦,说是扫北不仅能打赢,罗通你还能讨个媳妇儿回去呢。”一旁的秦怀玉、尉迟宝林强压崩起的嘴角,罗通两颊登时滚烫,红一阵白一阵,他扯扯程咬金的衣袖,悄声道:“程伯父,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程咬金拍掉他的手:“不是你让我都说全了嘛。”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她还说了,具体什么时候,得等再看了卦象才知道。”尉迟宝林忍俊不禁:“原来公主不仅做主了自己的婚事,连咱们元帅的婚事她也算准了,不会是月老转世吧。”秦怀玉觑了他一眼,才止了一场揶揄。
罗通来回踱步,反复念着李婳的话:“家人卦……风火家人……”他突然灵机一闪:“我知道了,我知道公主是何意了!”他一手执剑在沙地上画出风火家人的卦象:“公主这是借卦象向我们传递消息,家人卦,即风火家人,是周易第三十七卦,上巽下离,巽为风,离为火,风助火势,火助风威,也可解释为烽火传信,而具体什么时候,得看卦象,也就是说得到风火相互借势,相辅相成之时,便是我们攻上磨盘山的时候。”秦怀玉恍然大悟,拍手道:“那我们只需等公主放火为号,便可一举拿下磨盘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