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潜伏敌营急治鼠疫,深陷囹圄情诉衷肠(叁)
第七回 潜伏敌营急治鼠疫,深陷囹圄情诉衷肠(叁)
却说这一场景正好被单天常看在眼里,一时间也顾不上许多,他疾步上前,从身后抓住李婳的胳膊将她环住,那蛇便咬在了单天常的左臂上。李婳见势忙回身抓住蛇的头颈,扔进水里,而后扶着单天常坐下。
伤口迅速紫涨起来,单天常涔涔落下汗珠,李婳瞧着揪心,嗔怪道:“你不是挺聪明的嘛?怎得看见有蛇不躲,反倒扑上来呀。”单天常讪笑道:“我这不过是本能反应罢了,不扑上来,难道看着你被蛇咬不成?只是不曾想,你竟不怕那畜生,比我们几个男人都强。”李婳被讴笑了:“我打小儿除了学武之外,也习得一些医理解毒之法,能识不少毒物,诸如蛇蝎之流,不过是我的玩伴罢了。”
铁牛见单天常伤重,想起上回被蛇咬后,程咬金为他吸出毒液的场景,便脱口而出:“我听说,被蛇咬后要用嘴把毒汁吸出来才行。”俞游德惊得叫了出来。李婳见三人都望向自己,倒红了脸,悻悻地道:“谁跟你说的呀?我还想多活两年呢!用嘴吸蛇毒都是那些不通医理的人杜撰出来的,他们看见自己的亲友被蛇咬了关心则乱的下下策。且不说毒蛇之毒杀人不眨眼,就是一般的草蛇毒那也够受的了。”说着向单天常借了他的匕首,在衣襟上仔细地擦了又擦,将伤口划了一个十字拔出毒牙,又抽出丝帕扎住伤口上端的筋脉,向单天常道:“幸而这蛇无毒,我去找些解毒的药来。”
过了大半日,才见李婳用衣摆兜着一兜子草药从坡上跳下来。俞游德问道:“你怎么去了这许久?”李婳先是一顿,而后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去找药啦,你们这磨盘山看着大,但却如此荒芜,我转了大半个山头才找到呢。”她拿出一支长着白花的草:“解蛇毒七叶一枝花最管用,但是你们这没有,只能拿蛇舌草凑合一下咯。”说着在口中嚼了几下,敷在患处用丝帕扎紧。李婳“嚯”地站起,兀自向前走去:“你们大当家现在还不能太活动,你们跟他在后面吧。”单天常扶着铁牛慢悠悠地站起,问道:“你去哪?”李婳头也不回,只撂下一句话:“回去给你们那些兄弟治病。”
李婳回到山寨,让人打扫出几间干净屋子,将患病轻的转移出去,命患过鼠疫的人照料,她自己则留在旧屋子里衣不解带地照顾重症病患。重症之人难免不堪,满屋子浊气恶臭,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独单天常主动提出留下,结果坚持了一天便被难闻气味熏得反胃,在门口“哇”地吐了出来,李婳斜倚在门框上,无奈地摇摇头:“办不到呢,就别太勉强,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单天常胡乱地揩了一把,便又要进去,李婳挡在门口:“你还要进去啊?就不怕被传染上吗?这病你也看到了,凶猛的很呐。”单天常报之一笑:“我七八岁上被老鼠咬过,得了鼠疫,想来不会再得了。他们都是我的兄弟,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我,如今患病,我这个大当家自然应该照顾他们。”李婳身子一侧放他进去,对他的背影说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别被传染上了,给我找麻烦。”嘴上虽是如此说,心下里却添了一丝敬服。
且说鼠疫虽传得厉害,但按方煎药服下去好得也快,单天常终于放心,一松泛下来,便被冷风扑上了身子,当晚回去就发起了高热。
这日鸡鸣,李婳歪在塌上刚合上眼,俞游兰便慌慌地闯进来,把她拽起来:“婳儿,婳儿,快醒醒,出事儿啦!”李婳饧着眼,拍掉她的手,又倒了下去,口中喃喃:“连翘三钱……生地一钱半……赤芍三钱……”俞游兰急得没有办法,又把她拽起,在脸上捏了几下。李婳迷迷糊糊地告饶:“好姑奶奶,我天亮才睡下,你就让我再睡会吧。”俞游兰嚷道:“单大哥他发烧了!浑身滚烫,都开始说胡话啦!”李婳顿时醒了大半,趿了鞋就跟俞游兰跑出房间。
李婳拨开俞游德和铁牛,坐在床前的杌子上摸着脉息,只觉脉如洪涌,掀开袖子一看,被蛇咬过的伤口果然在絮絮地化脓,病情十分凶险。铁牛急得满屋子乱转,俞游德见李婳两道柳眉撇成了八字,咬唇不语,他心下早已凉了半截,颤着声儿问道:”我……我大哥他……他还有救吗?“李婳开口道:“他是积劳成疾,高热本无大碍,只是连带着前儿的伤口化脓发炎,又使发热加重,如今就怕他体内余毒未清,我也只能尽力一试了。”铁牛上前诘问道:“什么叫尽力一试?你要是治不好我大哥,我让你陪葬!”李婳抬头,忿忿地拿眼把他一溜:“好笑死了,在这耍什么小王爷脾气呢!若是每死一个人就要拿大夫陪葬的话,那这天下的大夫岂不是要死绝了?”俞游兰怕她二人又炝了起来,便把铁牛和俞游德拽了出去
李婳把手放在单天常额上,“咝”地倒了一口气又撤回手,嘟囔道:“我还真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你也是头犟驴,让你别来别来,现在好了吧,非得把自己折腾得躺床上才罢休。”她心下暗忖着如今这时节无法取冰降温,只能用凉水,遂跑出去从井里打了一桶凉水,取其凉意冷敷,水用完了便再去打,又怕来回煎药闪了风,索性将风炉搬进屋里,直守了两个日夜。
不消多时,单天常的热便退了,自然也就醒转过来,他从床上坐起,觉得轻松了许多,下床倒茶吃,掸眼瞧见窗根底下,李婳坐在小杌子上,一手攥着勺儿,一手拿着筷子又撑住头,正睡得香甜。单天常噙着茶,一时贪看住了,忽觉身上寒津津的,原来是窗子没合拢,风透了进来,单天常探着身子将窗子合上,回身见李婳鬓边松动,一绺青丝落下,刮得她脸痒,睫毛轻颤。单天常竟忘了情,俯身身后将青丝拨于她耳后。恰在此时,李婳蓦地睁开眼,单天常与她咫尺之近,吓得她眼睛瞪得老大,身子一歪,连人带杌子翻倒在地,她箕坐着,脸一阵红一阵白:“你……你干什么呀!”单天常才觉方才之举有些轻薄,忙作揖道:”我是看见你的头发散在脸上才……”李婳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不想手上的灰蹭到了脸上,单天常“扑哧”笑出了声,马上又忍住指了指自己的脸。李婳知道自己脸上沾了灰,可恨一时找不到帕子,又急又羞,一骨碌爬起来,背对着单天常坐在椅子上,绞着手道:“遇到你准没好事儿!”
单天常上前递过一方丝帕,李婳悻悻地扯了过来,这手帕叠得方正,有些眼熟,她想起是那日给他包扎伤口的那块手帕,又觉丝帕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一个小小的素银发梳,一角磕掉的花瓣用铜丝紧紧地绑住。李婳抬眸望向单天常,单天常会意:“这是你那日在靶场躲我的箭时掉在地上的,摔坏了一个角,我给补好了。”
李婳点点头,拿丝帕擦脸,一阵清香扑面而来,她仔细嗅了嗅,又把丝帕翻来覆去瞧了个遍,这块半新不旧的帕子竟被洗得如新的一般,她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狡黠一笑:“单大当家你……该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单天常不解其意:“比如?”李婳捻着丝帕两角,悠悠地道:“比如……断-袖-之-癖。”单天常大惊,脸上红得发烫:“你……你……你为何会有如此一问?”李婳鼓着嘴:“那……一个大男人把手帕洗得如此干净不说,还带着一股香气,这很难不让人遐想嘛。”单天常急忙接口道:“我见这手帕被血染污了,不好就还给你,洗干净了之后找游兰借了熏衣服的香料熏了才这样的。”
李婳心下一沉,见单天常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她摆手道:“好,咱俩扯平。”说着把风炉上的药端上来。单天常抿嘴笑道:“我病的时候多谢你照料了。”李婳干笑了两声:“我可不敢不尽心,要是有什么好歹,怕是某些人又得偷偷给我带上枷锁,治我一个图谋不轨之罪了吧。”单天常一气喝完了药,笑道:“你好像很讨厌我。”李婳走到他近旁,“叮叮当当”摇着手铐:“倘若换做是你,被我不分青红皂白地锁起来,你不讨厌我,难道还会爱上我不成?”单天常蓦地把头转过来,目光相合,李婳自悔失言,羞怯怯地低下头:“我……我是想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你领会精神即可。”
一阵静默之后,单天常扯了扯嘴角,开口道:“我二弟看样子是真的喜欢你,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跟他能好好的。”李婳听着这话白眼都要翻上了天:“单大当家,你可知道,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到时候如果我和你那位二弟不好了,那可就不怪我咯。”单天常一时语塞,歪头觑着她:“你和旁人说话也是如此牙尖嘴利,处处打机锋的吗?”李婳眉飞色舞,摇头晃脑地溜了他一眼:“那倒也不至于,只是看你吃瘪,我就很开心,特别地开心。”说完便抬腿跨出门,单天常叫住她,扔过来一串钥匙:“这是你手铐脚镣的钥匙,你不日便是新娘了,戴着它也不好看。”李婳摇着钥匙,笑着说了句“多谢”往外走去,意识到什么又扭回身:“不对!是不谢!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单天常看着她出去的时候不看前路,磕在门框上,又不觉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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