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录45

秦安被下人抬回床上时，嘴里还在胡乱嘶吼：“别杀我！是刘春杀的！杨氏，不是我杀的你啊，是你自己跳井的啊！”

他脖颈上的勒痕青紫可怖，溃烂的杨梅疮混着冷汗，整个人疯疯癫癫，吓得伺候的下人手脚发软。

这些胡话很快在秦府传开。

有胆小的下人想起近日常听到的夜半哭声，想起紫竹林的阴风阵阵，再联想到八姨娘和刘春的离奇死亡，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是二姨娘的冤魂回来了！”不知是谁先喊出来的，恐慌像瘟疫般在秦府蔓延开来。

就算官府抓了秦琛，已经说明八姨娘和刘春是秦琛杀的，还是有人更信他们是被厉鬼索命。

原本对秦家忠心耿耿的老仆开始人心惶惶，那些知道些内情的下人更是坐立难安。

他们夜里不敢单独走动，白日里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都在猜测下一个被索命的会是谁。

有几个曾帮着处理过“麻烦”的仆役，偷偷收拾包袱想连夜逃走，却被侯府的护卫拦了下来。

这股恐慌恰好给了燕迟可乘之机。

井底的十四具尸骨被取出，还有被冲到另一口井底的采薇的尸身，统统被挖了出来。

燕迟趁机审问，往日里对秦家罪行守口如瓶的下人，此刻在厉鬼索命的恐惧下，心理防线纷纷崩溃。

一条条线索汇聚到燕迟案头，与采荷提供的证词、枯井中挖出的骸骨相互印证，秦安拐卖少女、虐杀无辜的罪行变得铁证如山。

燕迟立刻派人抓捕秦安，秦安被押上囚车时，荆州百姓围在街道两旁扔着烂菜叶和石子。

杨氏看着秦安的惨状，听着百姓都在骂秦家，身上的怨气都少了许多。

而秦府内，病倒在榻上的秦老夫人听到秦安被抓的消息，一口气没上来，又昏了过去。

偌大的秦府只剩下一片狼藉，曾经的荣华富贵在厉鬼索命的恐惧和铁证如山的罪行面前，早已成了过眼云烟。

公堂之上，采荷一身素衣立于证人席，将秦琛如何为博她欢心、亲手勒死八姨娘与莲叶的经过娓娓道来。

秦琛被押在堂下，形容枯槁，早已没了往日的温润。

或许是采荷的绝情彻底击垮了他，面对采荷的指认，他竟没有丝毫辩驳，只是麻木地承认：“人是我杀的，与她无关。”

消息传回秦家时，病榻上的秦老夫人猛地喷出一口血，指着门外嘶吼：“不可能！我的琛儿不会认罪的！是他们逼供！是他们陷害！”

可任她如何哭闹，也改变不了秦琛画押定罪的事实。

她连忙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去京城忠勇侯府求救，却不知这封求救信早在半途就被燕迟的人截下。

秦老夫人躺在病榻上，听着下人传回的消息，眼睁睁看着儿子、孙子相继被定罪，秦家三房的彻底没落，一口气没上来。

虽没断气，却也只剩一口气吊着，形同活死人。

杨氏夜里潜入她的房间，看着她半死不活的模样，心中积压的恨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却没有动手，只是在她耳边一遍遍诉说三房完了，让她日夜不得安宁。

案件审理接近尾声，秦琛担下了所有罪责，所以最终燕迟并未追究采荷挑唆杀人的罪责。

偏偏秦莞查出她曾给秦少夫人的安胎药里下过麝香，虽未造成流产，却也伤了胎气。

“此事按律当杖二十。”燕迟看着卷宗，眉头紧锁。

他知晓采荷的苦楚，却也不能枉法。

蓝青在一旁叹了口气，也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