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生气
——凌晨两点,城郊废弃冷冻库。
零下二十度的铁门被焊枪割开,火星四溅,像一场迟来的烟火。
薄景寒站在门口,指间夹着半截烟,火光在寒风里明灭。
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袖口挽到小臂,露出青筋暴起的手背。
零下二十度,他却像感觉不到冷,眼里只有冷库中央被绑在椅子上的荣致。
荣致嘴角带血,笑得疯魔:“薄少,来晚了。江夜死了没?”
话音未落,薄景寒抬手,枪管直接抵上他眉心。
“嘭——”
空枪击锤声在金属墙壁间炸开,荣致瞳孔骤缩,笑意僵在脸上。
“第一枪,是利息。”
薄景寒声音低得发哑,像冰碴子滚过玻璃。
他退后一步,抬腿踹翻铁椅,荣致连人带椅摔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哼。
冷库顶灯滋啦闪烁,照出四周早已布置好的“刑场”——
三台工业冷风机对着椅子,风口结满白霜;
角落里,黑色工具箱敞开,露出手术刀、电击钳、肾上腺素。
薄景寒蹲下身,揪住荣致头发,迫使他仰头。
“你动江夜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
荣致吐出一口血沫,笑得癫狂:“她命大,可惜你不敢杀我。”
“确实。”
薄景寒点头,接过手下递来的注射器,透明液体在针管里晃动。
“但让你活着比死难受,我有一百种方法。”
针头刺入颈侧静脉,冰凉的液体推进去。
荣致脸色瞬间惨白,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
“高浓度肌松剂,加肾上腺素。”
薄景寒松开手,像在陈述天气,“你会清醒地看着自己冻成冰雕。”
冷风机轰鸣启动,白雾翻滚。
荣致开始剧烈颤抖,牙齿打战,却连尖叫都发不出。
薄景寒转身,背影在冷雾中削成一把出鞘的刀。
冷库大门轰然关闭,隔绝了所有惨叫。
夜色深处,薄景寒的侧脸被车灯割出锋利剪影。
他低头点了第二支烟,火星在黑暗中亮起,像某种无声的誓言——
这一次,他要荣致连出现在江夜噩梦里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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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晨四点,薄景寒把车停在医院后门。
他先在走廊尽头的水房洗了手,冰水冲了五分钟,直到指节发红,才把那股血腥味压下去。
风衣下摆被划出一道口子,他没换,只把血迹最重的衣角折进去,像把锋利的记忆也一并收好。
病房外的灯比离开时更暗。
薄景寒放轻脚步,却还是惊醒了蜷在陪护椅上的仲楷旋。
仲楷旋红着眼,声音低哑:“医生说夜夜体征稳了。”
他“嗯”了一声,嗓音发干。
“你回去休息吧。”
推门进去,房间只剩监护仪的滴答。
江夜躺在那儿,像被月光削薄的纸。
薄景寒蹲在床沿,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
他把额头贴在她没输液的右手背,掌心一点点收紧,确认温度。
“荣致以后不会再出现。”
他声音极低,更像说给自己听。
说完,他才敢抬眼,去看她睫毛在灯下投出的淡影。
那睫毛忽然颤了一下。
江夜的指尖在他掌心微微蜷起,像回应。
薄景寒的呼吸瞬间乱了,他抬头,看见她半睁着眼——雾蒙蒙的,却带着刚醒的茫然。
他没说话,只用拇指摩挲她的指节。
过了几秒,江夜沙哑地笑了:“薄景寒?”
“嗯,我在。”薄景寒垂下眼,把脸埋进她掌心
肩膀无声地抖了一下,像终于卸下了整夜的冰与火。
江夜坐了起来
病房里只剩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像秒针在两人之间来回踱步。
江夜的嗓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执意把那句话问出口:
“薄景寒……你,生气了吗?”
薄景寒坐在床沿。
他低垂着眼,指腹在碗沿摩挲,像在压着什么锋利的情绪。
良久,他才抬眼,眸色深得像暴雨前的海。
“生气。”
两个字,掷地有声。
江夜的指尖下意识抓紧被单,呼吸微乱。
可下一秒,薄景寒俯身靠近,声音低到近乎耳语,却一字一句烫得她眼眶发热:
“我是生气了——气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气我没本事找不到你……”
他顿了顿,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指尖,轻轻收拢,
“但我不是不爱你了。”
“我生气,是因为我怕。”
“怕得整夜睡不着,怕到……差点发疯。”
江夜眼尾瞬间红了。
薄景寒低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像哄小孩似的,一字一顿补完:
“所以别再吓我,好不好?”
江夜轻轻说了一声“好”,声音像被风吹薄的纸片,脆弱得几乎要碎掉。
下一秒,她撑着床沿,把自己挪近一寸,动作笨拙得像第一次学走路的孩子。
薄景寒立即俯身,一只手臂稳稳穿过她后背,将她连同被单一起裹进怀里。
她的额头先碰到他的锁骨,冰凉的皮肤被他的体温灼得微微一颤。
然后,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像终于找到了可以藏身的洞穴。
起初只是急促的呼吸,烫得他胸口发湿。
接着,肩膀开始抖动,眼泪沿着他的毛衣纹路往下滚,无声却滚烫。
薄景寒没说话,只把另一只手也收拢,掌心覆在她后脑,指尖插进她散乱的发丝里,一下一下顺着,像在给受惊的猫顺毛。
监护仪的滴答声被她的啜泣盖过去,病房里只剩压抑到极点的细碎哽咽。
每抽一口气,她的指尖就无意识地揪紧他背后的衣料,指节泛白,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薄景寒低下头,下巴抵在她发旋,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听得见:
“哭吧,我在这儿。”
于是江夜哭得更凶了。
眼泪浸透他的毛衣,烙在皮肤上,像一场迟到的暴雨,冲走了悬崖边残留的狼嚎、血腥味和漫长的黑夜。
直到她的哭声慢慢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直到揪着他衣服的手一点点松开,直到窗外的天光由灰转蓝——
薄景寒始终没动,只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像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