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别哭
江家老宅,灯火通明,却冷得像冰窖。
长餐桌尽头,江父江海端坐,指间那枚翡翠扳指在灯下泛出幽绿的光。
唐雅婷坐在他右手边,指尖死死掐着餐巾,掐得骨节泛白。
江之言、江无言分立两侧,像两尊沉默的门神。
江清清被凡一揪着后颈的衣领,踉跄着摔进客厅。
她高跟鞋断了一根,丝袜从膝盖勾到脚踝,妆容被泪水冲得斑驳,却还昂着下巴,用那种惯常的、带刺的眼神扫视众人——直到对上江海的眼睛。
“跪下。”江海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闷雷。
江清清膝盖一软,咚地砸在拼花地板上。
凡一松开手,退到一旁,抱臂冷眼旁观。
“江氏并购案,你吞了三个亿,拿去填你那个空壳投资公司。”
江海翻开文件夹,纸页哗啦作响
“如果不是凡一在港城截住你,江夜………明天江氏的股价就会因为你,跌穿发行价。”
江清清喉咙动了动,声音嘶哑:“我只是……想证明自己。”
“证明?”江之言终于开口,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冷得像淬了冰。
“证明你能把江家百年基业,拿去给境外资本当垫脚石?”
江无言没说话,只是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照片——江清清和某个秃顶外商在游艇上碰杯,照片背面用红笔圈着日期:正是江氏董事会前夜。他随手把照片丢进壁炉,火苗“轰”地窜起来,映得江清清脸色惨白。
唐雅婷起身,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哒哒作响。她停在江清清面前,抬手——
啪。
这一巴掌比想象中响。江清清的头偏到一边,嘴角渗出血丝。
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外公当年把唐家绣坊并给江氏,换你一生衣食无忧。”唐雅婷的声音在发抖,“你拿它去换游艇、换香槟、换你那些所谓的‘人脉’?”
江清清想辩解,却只发出一声呜咽。
江海合上文件夹,语气平静得可怕:“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江家女儿。
名下所有资产冻结,包括你藏在开曼群岛的那几个账户——凡一已经递了材料给经侦。”
江清清猛地抬头,眼底终于浮现恐惧:“爸!”
“还有,”江之言推了推眼镜,“你在江氏慈善基金挂名的‘艺术疗愈’项目,明天会发公告,因‘负责人个人原因’永久终止。
那些被你忽悠瘸了的自闭症儿童家长,我会安排公关部善后。”
江无言补充,声音低沉:
“你养在半山的那几只布偶猫,我让人送去流浪动物救助站了。
毕竟,你连自己都养不活。”
江清清终于崩溃,扑过去抱住江海的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给我一次机会……”
江海垂眸看她,像在打量一件残次品:“机会?你差点让江家变成资本圈的笑话。”
他抬手,示意保镖。
两个黑衣人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江清清。她挣扎着,高跟鞋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像指甲刮过玻璃。
“送她到祠堂,跪满三天。”江海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的管家。
“你看着她。不许进水,不许进食。三天后,如果她还活着,就送她去新西兰——江家在那里有座葡萄园,她以后,就负责施肥。”
江清清被拖出门时,还在尖叫:“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报警——”
凡一轻笑一声,替她回答:“江小姐,你护照在我这儿。
而且,经侦的同志已经在路上了。”
大门“砰”地关上,隔绝了所有哭喊。
壁炉里的照片燃成灰烬,像一场荒唐的旧梦。
-----------------------
医院内
薄景寒看着已经昏迷了两天的江夜,握住她的手“丫头,你什么时候……才醒过来………”
晚上,仲楷旋和严允在医院附近的酒店住下。
病房内薄景寒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握着江夜的手,时不时说几句话。
凌晨四点三十二分,ICU的百叶窗透出第一道青灰色的天光。
心电监护“滴——滴——”地走着,像一条不肯断裂的细线,把江夜从深黑的漩涡里一点点拖回人间。
她先是指尖动了动——极轻,像风吹过芦苇。
接着,睫毛颤了两下,苍白的唇缝间逸出一丝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那声音太轻,却把趴在床沿的薄景寒瞬间惊醒。
他猛地抬头,血丝密布的眼里还来不及褪去惊惶,便撞进江夜半睁的眸子——
雾蒙蒙的,像雨后的湖面,倒映出他胡子拉碴、憔悴得不像样的脸。
“……水。”
江夜的嗓子被氧气管磨得沙哑,只说了一个字,就皱起眉。
薄景寒却像听见圣旨,慌得膝盖撞到输液架,又硬生生刹住脚步,回头用棉签蘸了温水,一点点润她干裂的唇。
“嗯。”
他声音低到发颤,生怕惊碎这场梦。
江夜的视线慢慢聚焦,看清他皱得不成样的衬衫袖口,看清他眼下乌青,看清他握着棉签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她努力抬起插满留置针的右手,想去碰他的指尖,却连半寸都抬不动。
薄景寒立刻反握住她,掌心滚烫,仿佛要把所有温度都渡过去。
“别动,要什么告诉我。”
他俯身靠近,声音哑得几乎碎掉,“你已经昏迷两天零七个小时了……我以为……”
尾音消失在喉咙里。
江夜用拇指在他虎口蹭了蹭——极轻的力道,却像把“我没事儿”四个字一笔一划写进他皮肤。
窗外,第一缕朝阳穿透百叶窗,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像给苍白的病房镀了一层淡金的边。
监护仪上的心率从微弱的七十跳到八十五,又稳稳落回七十八。
薄景寒低头,把额头抵在她冰凉的指节,肩膀无声地抖了一下。
江夜眨眨眼,用气音说:“别哭……”
“没哭。”
他哑声否认,却不敢抬头,怕被她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眶。
这一刻,ICU里冰冷的仪器声、消毒水味、窗外渐亮的晨光,全都化成了最安静的背景——
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终于重新相触的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