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群嘲
年世兰在屋内焦急地来回踱步,左等右等也不见颂芝回来,心里面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行。她那好看的柳眉紧紧蹙着,一双美目满是焦虑,不停地朝着门外张望。年世兰再也坐不住了,索性走到自己屋门口,身子微微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满心期盼着能看到颂芝的身影快快出现。
不多时,只见颂芝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瘸一拐、艰难万分地走进了院子。年世兰原本焦虑的目光在触及颂芝这般凄惨模样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怒之色。她也顾不得许多,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前冲去,来到颂芝身前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去,却带了一身伤回来,莫不是那福晋故意刁难你?可是福晋她......”
因怕院子里面不隔音,万一隔墙有耳,走漏了风声,颂芝心下一惊,连忙伸出手急切地制止住了年世兰的大嗓门:“侧福晋,您小声些,可莫要声张。咱们进屋里,奴婢再跟您细细说。”说着,她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拉着年世兰的衣袖,示意她赶紧进屋。
年世兰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命令着身边的灵芝:“快去扶着颂芝。”灵芝得令,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颂芝往屋里走去。刚进门,年世兰便再也按耐不住自己急躁的脾气,瞪大了眼睛,满脸急切地问道:“颂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跟我说呀,莫要再这般吞吞吐吐,真是要急死我了!”
颂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侧福晋,奴婢奉您的命令去请王爷,谁承想王爷在福晋的院子里面,说什么也不肯来。都怪奴婢嘴笨不会说话,没有那个能耐把王爷请来,让侧福晋您失望了。是奴婢办事不力,辜负了您的期望,请侧福晋责罚,要打要骂,奴婢都毫无怨言。”
年世兰眉头紧蹙,目光凌厉地盯着颂芝,提高了音量问道:“哼,王爷不来便罢了,那你这一身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有人故意刁难你?快给本侧福晋如实说来!”
颂芝泪汪汪地看着年世兰,抽抽搭搭地说道:“回侧福晋,是福晋。原本王爷听了奴婢的央求,神色有些松动,已经打算要来探望侧福晋您了。可就在这时,福晋突然出面阻止了。不仅如此,福晋还说要跟着王爷一起过来探望您。”
“也是福晋说了许多话,句句暗藏玄机,奴婢当时脑袋也一时没转过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这才被福晋套了进去。福晋在王爷面前巧言令色,说了好些编排侧福晋您的话,奴婢忍不住争辩几句,就被福晋抓住了把柄,在王爷面前煽风点火。王爷这才下了令,打了奴婢十个板子。”
年世兰气得脸色铁青,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双手紧紧握拳,咬牙切齿地吼道:“好啊,还是福晋,她这是明摆着要跟我作对了!我不过是想请王爷来瞧瞧,她就百般阻拦。不仅罚了我闭门思过,就连本侧福晋身边的大丫鬟她都要罚了去。她如此作为,分明是要当着全院子的人打我年世兰的脸,让众人都瞧瞧我在这府中的地位是何等卑微,何等不受待见!她这心思也太狠毒了,真当我年世兰是好欺负的不成!”
颂芝忍着身上的伤痛,强撑着爬到年世兰跟前,一脸恳切地说道:“侧福晋您千万别生气了,奴婢皮糙肉厚的,就挨了这几下板子没什么大碍的。侧福晋您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万不可因为奴婢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若是因为奴婢让侧福晋您伤了身子,那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年世兰满脸怒容,胸脯剧烈起伏着,声嘶力竭地喊道:“这哪是在打你啊,这几个板子分明是打在了我年世兰的脸面上!那福晋对妍侧福晋宽厚有佳,平日里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对他他拉氏也是百般照顾,事事周全。可为什么就非要和我年世兰过不去,处处针对我?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的家世容貌吗?就因为我年家位高权重,我又生得花容月貌,她便心生嫉妒,容不下我?这府中难道就没有公道可言了吗?”
颂芝一脸忧色,小心翼翼地说道:“侧福晋,如今的形势确实对咱们不利,只是现在连王爷也偏帮着福晋呢。不过侧福晋您也别太忧心,不如奴婢今日陪侧福晋一起,咱们加把劲,赶快将这些抄写写好了。只要完成了任务,侧福晋也能早日的见到王爷,到时候再向王爷好好诉说一番咱们的委屈。”
年世兰此刻尽管心里面在翻江倒海般地生气,怒火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但她也明白形势比人强,只能先将这满腔的怒火压下来,先把眼前这些抄写完成了再说。想到这里,她咬了咬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
主仆二人不敢有丝毫耽搁,便坐在了书案旁边,提起笔开始抄写。烛光摇曳,映照着她们专注而又略显疲惫的面容。这一晚,世安院年世兰处的灯光一晚都没关,那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户,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夜越来越深,周围一片静谧,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和她们笔下的沙沙声。两人强忍着困倦与酸痛,一刻不停地抄写着。终于,赶在凌晨破晓,天色微明之际,主仆二人终于将这十遍的女则抄写完毕。
年世兰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目光落在自己因为抄写而抖得不行的手臂上,眼中满是愤恨与委屈。她紧紧咬着牙关,嘴唇都被咬得失去了血色,心中的怨气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冲击着她的理智,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想着自己堂堂年家的小姐,在这府中竟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被福晋这般刁难,连王爷都不向着自己,还要受这抄写的苦累,不禁悲从中来,可又无处发泄,只能任由那怨气在心中不断积聚,仿佛随时都可能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
颂芝满脸心疼地看着年世兰,轻声说道:“侧福晋,您瞧瞧您这手,奴婢瞧着实在是心疼得紧。奴婢刚刚给您打了盆水来,您先歇歇手,好好舒缓舒缓。您这样子,奴婢实在是担心得很,要不然今日奴婢替您去跟管家告假吧?您也好在床上好生歇息歇息,调养调养身子。”
年世兰猛地一甩衣袖,眼神中透着倔强与坚决,厉声道:“不必!府中众人都虎视眈眈地等着看我年世兰的笑话呢!若是我今日不去,她们必然会在背后添油加醋地讲究我,编排我的不是。我年世兰行得正坐得端,怕她们作甚!我倒是要去看看,我年世兰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谁人敢当着我的面讲究本侧福晋,若有那不知死活的,我定要让她好看!”
今儿一大早,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众人就像提前相约好了一样,一个不落地早早的来到了宜修这里。昨日年世兰派人去请王爷,王爷不仅没去,还下令打了她身边大丫鬟这件事儿,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早就被后院儿传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了。
年世兰近期风头正盛,颇得恩宠,又仗着这份宠爱经常抢夺别人的恩宠,早已是犯了众怒。后院儿的人对她可谓是积怨已久,自然是逮到了这样的机会就要好好的奚落一下她,以解心头之恨。如今年世兰还没有到,众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围坐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聊上了。她们一个个眉飞色舞,口沫横飞,那兴奋劲儿仿佛是过年一般,都想着等会儿年世兰来了,要如何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李氏一脸得意,眉梢高高挑起,提高了声调说道:“众位姐妹听说没有,昨日咱们那位不可一世的年侧福晋,可真是闹了好大的没脸。她自以为能把王爷请过去,结果呢?王爷不仅没去,还让她身边的大丫鬟挨了板子,哈哈,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苗佳氏撇了撇嘴,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尖着嗓子说道:“谁说不是呢?平日仗着有几分姿色,抢咱们的恩宠也就罢了,竟然敢抢到福晋跟前儿去,真当自己能无法无天了?福晋是什么人?那可是当家主母,身份尊贵,岂容她这般放肆?也活该她这次吃瘪,丢了这么大的脸。”
李氏双手抱在胸前,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要我说还是福晋太过宽厚了。她年世兰如此张狂无礼,肆意妄为。若是我呀,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要好好的再罚她抄写个几十遍女则女训,让她好好长长记性。被罚了还不安分,还要去请王爷,简直是不知悔改,毫无规矩可言。”
宜修今日洗漱的速度相较往常快了许多,她精心装扮之后,便早早地出来,面带端庄温和的笑容,仪态优雅地和她们聊着天儿。
宜修神色淡淡的坐在上方的主位上,身姿端庄,眼神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藏锋芒。她静静地听着下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年世兰,心中思绪翻涌。也别怪自己给她年世兰没脸,谁让她如此嚣张跋扈,不知收敛。她若是肯安安分分的在府里面,不处处争强好胜,不总是妄图抢夺本属于他人的恩宠,宜修自然不会跟她计较上一世的事。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若能相安无事,倒也能维持表面的平和。
上一世年世兰纵然再过分,行事再嚣张跋扈,宜修也终究调配了那独特的欢宜香,让她终身不能生育,绝了她拥有子嗣的希望。如此一来,也算是给了年世兰沉重的一击,让她在这深宅大院的争斗中失去了最为关键的倚仗。自此,二人上一世的恩怨就这么在暗地里以这般隐秘而决绝的方式了了。
之前在这一世,年世兰先是仗着胤禛对她的宠爱,在自己这儿肆无忌惮地作威作福,全然不把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她年世兰如此张狂,丝毫不顾尊卑礼数,那也就怪不得自己要给年世兰没脸,让她也尝尝被人打压的滋味了。
年世兰昨日因那抄写之事熬夜至深更,一宿未眠,故而今日那黑眼圈自然也就重了一些,整个人瞧着颇有些憔悴之态。颂芝昨日被罚了板子,身子还虚弱着,年世兰心疼她,便让她留在院子里面好生养着,今日只带了灵芝过来,前往那众人相聚之处。
年世兰面无表情,神色中带着些许不情愿,极为敷衍地给宜修行下了一个礼,冷冷说道:“福晋,这是您让妾身抄写的女则,妾身昨儿个熬了整整一宿,眼睛都未曾合上一下,已经辛辛苦苦抄写完毕了,还请福晋过目。”
还没等宜修来得及开口说上只言片语,李氏那充满挑衅、阴阳怪气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传了过来。
李氏扬起下巴,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尖声说道:“哎呀呀,也真是苦了年侧福晋您哟。听闻您突发了心疾,身子正不爽利呢,却还要这般不顾自己地熬夜抄写。这要是万一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呢?咱们福晋可是个宽厚仁慈之人,倘若早知道年侧福晋您心疾犯了,只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您受这等苦楚去抄写的。”
年世兰瞬间圆目怒睁,那眼神中仿佛能喷出火来,恶狠狠地瞪着李氏,心中愤愤地想道:这李氏可真是讨厌至极,简直如同那甩不掉的苍蝇一般。不管是何时何地,何事何情,怎么哪儿都有她多嘴多舌的话,真是令人烦不胜烦。
宜修依旧神色淡淡的看着年世兰,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轻轻出声道:“既然抄写完了,那就乘上来放在那儿吧。”话音刚落,剪秋便快步走上前,去接过了灵芝手里面捧着的女则,而后毫不在意地随意将其放在了一旁,仿佛那并不是年世兰辛苦熬夜的成果,而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物件。
年世兰紧紧地盯着自己那一笔一划细心抄写的东西,就这样被宜修如此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地放在了一旁,仿佛那只是一堆废纸,而非自己耗费了无数心血和精力完成的任务。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心里面虽然早已被愤怒填满,但在这当下的局面中,却也深感无奈。她深知自己在宜修面前,还不能太过放肆,只能强忍着这口恶气,暗暗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
毕竟她现在是这王府的当家主母,位高权重,掌管家事。自己就算心中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怒火中烧,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地和她撕破了脸面。况且如今仔细瞧着王爷对待此事的态度,明显是偏向宜修那边的。就算自己不管不顾地和宜修撕破脸面,大吵大闹一番,只怕到头来受罚的也依然会是自己,到那时,恐怕处境会更加艰难,更加难堪。
年世兰面色阴沉,强忍着满心的愤懑,缓缓地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面。想起昨日那漫长而又辛苦的抄写,她只觉得身心俱疲,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此刻的她,也真的是有些支撑不住了,现在满心所想的,就只是能够安安静静地坐在这椅子上,好好地歇上一歇,让自己那紧绷的神经和酸痛的身体能够得到片刻的舒缓与放松。
只是还没等年世兰把椅子彻底坐稳,屁股都还没来得及完全贴合椅面,后边儿众人就像提前约定好了一样,极其默契地齐齐开始出声,那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充斥在整个房间里,扰得人心烦意乱。
李氏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提高了音量说道:“哟,我瞧着年侧福晋眼下乌青一片,颜色深得吓人,莫不是因为那心疾的缘故?若是您还觉得身子有哪儿不舒服,不如赶紧叫府医过来好好瞧瞧,可千万别强撑着,万一再伤了身子,那可就不好了呀。”
年氏紧蹙眉头,狠狠地瞪了李氏一眼,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冷冷地说道:“无碍,本侧福晋昨日已然用过了药,经过一夜的调养,现在已经觉得没那么难受了。不劳你费心,也不用再劳烦府医特意跑过来一趟,我这身子自己心里有数。”
苗佳氏斜睨着年氏,阴阳怪气地说道:“年侧福晋也真是的,既然身体都已经不舒服到如此地步了,那便应当赶紧去看府医才是。讳疾忌医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万一这病情拖延得越发严重了,可如何是好?再者说了,侧福晋您也要好好管一管自己手下的奴才。这犯了病不想着先去找府医诊治,反倒先去找王爷,这事儿可大大的不对。咱们这府里,总归是要有规矩的,可不能这般没个章程,乱了套呀。”
年世兰听着苗佳氏那一番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明晃晃地嘲讽着昨日她企图争宠,却最终没有争过福晋的事儿。她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双手在袖中紧紧攥成拳头,心中恨意翻涌,却又碍于场合无法发作,也只能暗暗的咬碎了银牙,将这口恶气生生咽下。
年世兰柳眉倒竖,凤目圆睁,语气凌厉地说道:“本侧福晋也是明明白白地罚了她呢,况且昨日王爷对此事已然做出了惩处。奴才做事难免总有不当心的时候,这些个事儿自会有本侧福晋处置,就不用劳烦苗佳格格在这儿费心操心了。”
下方坐着的柔则心里其实也想插上几句话,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然而,她心中又有所顾虑,暗自思忖着若是自己贸然开口说话,以年世兰那火爆如炮篓子一般的性子,说不定会立刻怼向自己,到时候可就难以收场了。如此一想,她便只好按捺住自己想要发言的冲动,一时间也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磕碜年世兰。
而齐氏则一脸沉静地看着年世兰,心中暗自盘算着。现如今宜修深得王爷宠爱,府里面的其他人又纷纷以宜修为尊。自己毕竟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格格,名不正言不顺,在这王府之中的地位着实尴尬。倘若能够拉拢住了年世兰,让年世兰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那她在这复杂的王府后院之中,也不算是孤立无援,好歹能有个相互帮衬的人。
况且年世兰和自己同样都是出身于将门之家,彼此也算有着相似的背景。年世兰看起来相貌极佳,姿容出众,闭月羞花,那娇艳的面容足以令众人倾心,又深得王爷的宠爱,在这府中可谓是风光无限。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年世兰却是个没什么主见和谋略的人,容易被他人的言语所左右,情绪也容易冲动失控。这样的性格,最适合被人当枪使,冲在前面为自己挡风遮雨,抵挡那些明枪暗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