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又又禁足
今日乃是四贝勒府的大事儿,自然是要办得热热闹闹、妥妥当当,务必让宾主尽欢。男宾女宾分开而坐,女宾这边的席面也是用一盏精美的屏风严严实实地隔开而来。因着宜修还在月子里,身子虚弱,无法操持事务,而府中又没有个能够主事的侧福晋,所以这一切宴席的布置安排都是宋氏和他他拉氏精心准备的。
宋氏虽然出身不算高贵,家族也没什么显赫的背景,但是这些时日以来一直跟着宜修用心处理府中各类繁杂的事物,倒也积累了不少经验,学到了不少管家的本事。今日的宴席在她的操持下,也是准备得十分妥帖,从菜品的安排到桌椅的摆放,从宾客的座次到装饰的细节,无一不是精心谋划、考虑周全,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因着今日前来的人不多,男女宾客分别各坐了两桌。另外还有一桌女客,坐的是四贝勒府的诸位格格和侍妾们。她们在这桌显得有些拘谨,毕竟在这样的场合,她们的身份相对较低,不如正室福晋和侧福晋那般尊贵,言行举止都需格外小心,生怕有失分寸,惹人笑话。
众人纷纷落座,准备开席,然而三侧福晋苗佳氏却始终不停地往这后边看,眼神中透着些许急切与疑惑。三福晋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也是十分纳闷,随之关切地问道:“妹妹在看什么呢?这般心不在焉的,可是遇到了熟人,想去打个招呼?若真是如此,你但说无妨,莫要这般魂不守舍的。”
苗佳氏微微蹙起眉头,压低声音说道:“自然是熟人,而且是十分相熟呢,姐姐您看隔壁桌的那位身穿绣花石榴裙的格格,您可觉得眼熟?” 说罢,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位格格,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三福晋顺着苗佳氏指引的方向定睛看去,很快也看到了这位可堪称绝色的美人。只见那女子蛾眉皓齿,面若桃花,不同于满洲贵女们惯有的英姿飒爽,她的身上自有一股小意温柔,恰似那江南水乡中走出来的温婉佳人,一颦一笑都透着别样的风情,让人见之难忘。
三福晋微微睁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说道:“这四贝勒府中竟然还有如此出众姿色的女子,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只是从来没听说四弟特别钟爱哪位妾室啊?瞧这女子的模样,这般倾国倾城的姿色,就连我都忍不住动心了呢。”
苗佳氏轻轻抿了抿嘴唇,略带神秘地说道:“福晋姐姐有所不知,这一位啊,可是咱们京中出了名的贵女,乌拉那拉柔则呢!想当初,她在京中那可是声名远扬,多少名门公子都对她倾心不已,却没想到如今竟入了这四贝勒府,成了这府中的一位格格。”
三福晋满脸惊诧,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竟然是她?” 声音中充满了意外和不可思议。
柔则进了四贝勒府的事儿早就在众人之间有所耳闻。那一日,三贝勒回府之后还特意把这事儿当作笑话儿跟她讲过。她自然是打心眼里瞧不上柔则这种做派。宜修和她沾着亲戚关系,而且两人向来交好。三福晋心里一直盼着宜修能够成为四福晋呢。这个柔则虽说长相出众这一点不假,可其心思不正,三福晋对她实在是厌恶至极,也是丝毫不愿意再去瞧她一眼。
三福晋皱着眉头,一脸嫌恶地说道:“哼,我早就知道她做出来的事儿不干净。今儿可是个大喜的日子,她竟然还这般不知分寸,穿红着绿的就跑出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不知道的呀,还以为是她的儿子满月呢。真真是没有规矩,不知所谓!”
苗佳氏轻挑了一下眉梢,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说道:“我同这位格格也是颇有缘分呢!想当初在一些贵女的聚会中,我与她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只是未曾想到,今日会在这四贝勒府中再次相见,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场合。”
三福晋微微扬起眉毛,眼神中带着好奇和疑惑,拖长了声音说道:“喔?”
苗佳氏脸上浮现出一抹轻蔑的神情,说道:“福晋您不知,这位格格差一点就成为我的弟妹了呢。想当初,在这位格格还未进这四贝勒府之前,和我叔叔家的堂弟早早地就定了亲。可谁能想到,人家心比天高,瞧不上我们苗佳氏的门楣,一门心思攀高枝。放着好好的婚约不顾,上赶着要来勾引自己的妹夫,妄图做这皇家福晋呢。”
苗佳氏此刻的心情可以算得上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想她未出嫁前,自己的这个堂弟和自己一向亲近,姐弟之间感情深厚。可谁知这个柔则竟然做出这种不知廉耻、背信弃义之事。自己的堂弟和柔则订婚已有五年之久。满洲人向来结婚早,在柔则十五岁那年,两家就郑重地递了赓帖,本是打算让两人完婚。谁知那觉罗氏,也就是柔则的母亲,竟然说是舍不得女儿出嫁,想把女儿多留在身边两年,这才一直拖延着,就这么拖到了现在。
自己的堂弟原本就比柔则大了四岁,如今已经已经二十四岁了。自己堂弟的母亲出身皇室,堂弟又争气,年纪轻轻的就是奉国将军了。只是谁家的好男儿,二十多岁了没成亲,还没有子嗣!
自从柔则做出了这种伤风败俗、有辱门楣的事儿,自己家也是当机立断赶忙退亲了。可是,难道自己那无辜的堂弟就应该活生生的被耽误这么多年嘛!他原本有着大好的前程和美满的姻缘,却因为柔则这自私自利的行为,一切都被打乱了。如今表弟年纪渐大,那些门当户对的人家根本不会将女儿许配给他。想到此处,只见苗佳氏脸色阴沉,怒气冲冲地走到了右边的女宾那桌。
苗佳氏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李格格了,早就听闻李格格身怀龙嗣,真是大喜之事。不知李格格的肚子如今几个月了?”
李氏赶忙起身,微微福了福身,恭敬且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三侧福晋的话,妾身如今已经七个月了。”
苗佳氏嘴角上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李格格真是好福气,瞧瞧这肚子圆滚滚的,定是个有福气的。若是这胎是个阿哥,那可就太好了,也算是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字了呢。”
李氏听了苗佳氏的这番奉承,心里自然是十分受用。如今自己正怀着身孕,在这府中的地位愈发稳固,连三贝勒的侧福晋都亲自前来和自己交好,这无疑让她感到无比的荣耀和满足。李氏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得意的神色,那神情仿佛在向众人宣告着她如今的特殊地位和即将到来的荣耀。
李氏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微微欠身,语气中满是讨好地说道:“多谢侧福晋您的金口玉言,妾身打心眼里也盼望着能是个阿哥呢。若真能如侧福晋您所言,妾身定当感恩戴德,日后也忘不了侧福晋您的这份祝福。”
苗佳氏轻轻叹了口气,神色略显无奈地说道:“害,咱们为人妾室的,命数不由己啊。也不过是求一个有儿有女,能在这深宅大院里有个依靠。再祈求主母贤德,能容得下咱们,让咱们过上几天安稳日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氏连连点头,一脸诚恳地说道:“那是自然,我们福晋确实贤德大度,对待我们这些妾室向来都是宽厚有加,从不为难。想必三福晋也是个宽厚仁慈之人,定能将府中诸事处理得妥妥当当,让侧福晋您也能舒心度日。”
苗佳氏微微仰头,目光中透着一丝感慨,缓缓说道:“我们福晋自然也是个好的。要我说啊,这世间哪个女子不想风风光光地当个正头主母,被人敬重,掌管家中事务。又有几个愿意伏低做小,为人妾室,看他人脸色过活呢!只是这命运无常,许多事情由不得咱们自己做主啊。”
苗佳氏眼神略带嘲讽地看着一旁的柔则,嘴角上扬,故意提高了声调开口道:“柔格格,您说是不是?想必您这般出众的人物,对此定有一番独到的见解。”
柔则目光清冷地看着这边故意挑事儿的苗佳氏,心中冷哼一声,别以为她乌拉那拉柔则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怎么回事,不就是给她那个粗俗鲁莽的弟弟来出气了么。男婚女嫁之事,本就应该讲究缘分,她的那个弟弟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空有一身力气,毫无才情谋略,哪里配得上自己这般才情出众、容貌娇美的女子呢!
柔则微微眯起双眸,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说道:“看来三侧福晋是满心不愿意为人妾室呢,只是不知道您这心思,三贝勒和三福晋可曾知晓?还是说,三侧福晋您就只敢在这私底下发发牢骚,却不敢在他们面前吐露半分?”
苗佳氏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提高了声音说道:“我虽为人妾室,可也是正正经经遵着万岁爷的旨意,清清白白、明媒正娶嫁进府中的。哪像柔格格您这般,不顾礼义廉耻,自己费尽心机找寻婚事。您的这种做派,实在是令人不齿!”
要我说啊,某些人就是自甘下贱,毫无廉耻之心。明明有机会成为当家主母,却偏偏不知珍惜,放着那尊贵体面的正妻之位不要,宁可使出那不知羞臊的手段,自荐枕席,来当个在这深宅大院中名不见经传、任人欺凌的格格。真真是把祖宗的脸面都给丢尽了,让人耻笑不已。
李氏一向和柔则不对付,彼此之间积怨已久。听着如今三侧福晋的这番话,就算她平日里再怎么缺心眼,此刻也算是彻底屡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她忙不迭地迎合苗佳氏道:“谁说不是呢,侧福晋您说得太对了!偏偏就有人自甘下贱,不知好歹,做出那等不知羞耻的事情来。侧福晋您身份尊贵,心胸宽广,咱们不和那种不知廉耻的人计较,免得脏了您的耳朵,坏了您的心情!”
柔则自幼便是在众人的宠爱中长大,向来养尊处优,从未受过这般委屈。如今这里宾客众多,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觉得颜面尽失。柔则一时间又羞又恼,气得脸色煞白,急忙站起身来,伸出手指着苗佳氏和李氏,声音颤抖且愤怒地喊道:“你们二人,竟然在此一唱一和地这般折辱于我!你们真是放肆至极,毫无规矩!我堂堂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岂容你们这般肆意侮辱!”
苗佳氏怒目圆睁,满脸怒容,声色俱厉地喝道:“到底是我放肆还是你放肆!本侧福晋可是正正经经进了皇家玉牒的侧福晋,身份尊贵,地位尊崇。你不过是区区一个格格,竟敢如此大胆,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地指着本侧福晋!你的规矩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当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吗?”
另一旁的三福晋原本正与他人闲聊着,自然也是听到了这边传来的动静。只是她心中早有思量,并不愿意掺和进来。一来自己向来和宜修交好,深知宜修与柔则之间的嫌隙,内心也愿意看着柔则吃瘪,出出丑。二来自己身为福晋,见多识广,实在是打心眼里看不上柔则这种毫无矜持、不知检点的做派,觉得她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所以更是不想卷入这趟浑水之中。
李氏眉头紧皱,神色严肃,提高了音量说道:“柔格格,你平时仗着自己的身份,不尊敬我们这些在府中多年的老人也就罢了。可是今日乃是咱们府中大阿哥洗三的大喜日子,三侧福晋乃是贵客,你却这么不知轻重地和三侧福晋说话,实在是太失了分寸了!这要是传出去,不仅丢了你自己的脸,也会让咱们整个府上蒙羞!”
那边男宾席的胤禛原本正与众人交谈着,也是听到了这边传来的嘈杂声音。担心事情闹大不好收场,他赶忙过来劝架。柔则一看到胤禛过来,心中不禁一阵窃喜,以为他定是听闻了自己受了委屈,特意前来帮自己的,于是急忙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姿态,眼中含泪,娇弱地望着胤禛,仿佛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胤禛看着她这个矫揉造作的样子,心里瞬间像是有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这个柔则简直比李氏还要惹人讨厌,一天到晚不招惹是非就浑身难受,非得挑在自己儿子的洗三这个重要的时刻找事儿,存心不让人安生,真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麻烦精!
胤禛满脸堆笑,朝着苗佳氏微微躬身,语气诚恳地说道:“小三嫂不必为此动怒生气,府中这位格格向来不懂事,任性妄为惯了。今日乃是弟弟我府上的大喜日子,还请小三嫂看在弟弟的薄面上,大人有大量,不要和这种上不得台面、不知分寸的人计较了。咱们还是以和为贵,莫要因这等小事坏了心情,扰了这喜庆的氛围。”
“柔格格,还不快过来给三侧福晋请安赔礼!”胤禛眉头紧蹙,神色略显焦急,忙不迭地高声唤着柔则过来,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威严。
柔则看着胤禛此刻那阴沉严肃的表情,心中一凉,明白过来胤禛在这种场合下定是不会护着自己了。她满心的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咬了咬嘴唇,强忍着心中的委屈和愤懑,也只能极不情愿地屈身,勉强向苗佳氏行礼,动作显得十分僵硬和敷衍。
柔则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说道:“妾身一时冲动,举止失态,实在是不该。还请三侧福晋您大人大量,莫要与妾身这般见识短浅、不懂事的人一般计较。妾身日后定会谨言慎行,不再犯下如此过错。”
苗佳氏冷哼一声,斜睨了柔则一眼,抬高了下巴说道:“今日就看在四贝勒的面子上,本侧福晋暂且不和你一般见识。但还希望柔格格你以后能够尊规矩、守礼法,好好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别再做出那起子丢人现眼、有失体统的事儿了!否则,可就别怪本侧福晋不再留情面!”
胤禛神色严肃,郑重地点了点头,应声道:“小三嫂所言极是,说的对。柔则往后定当自省,切不可再如此莽撞行事。”
胤禛转身对着柔则,面色阴沉,目光凌厉地说道:“这两个月你就老老实实别出屋了,好好在你自己的院子里深刻反省自己的过错!苏培盛,马上带着柔格格回她自己的院子,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踏出院子一步!”
柔则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胤禛远去的背影,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一般。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喃喃自语道:“不,这一切跟自己的设想都不一样!自己明明容貌出众,倾国倾城,贝勒爷也才刚刚开始宠幸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又将自己禁足了呢!这不应该啊,难道自己在贝勒爷心中就这般没有分量?难道之前的宠爱都是假象?”
一旁的芳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柔则就这么被禁了足,心里面别提有多高兴了,简直是乐开了花。想到平日里自己受到柔则的诸多“关照”,那些明里暗里的刁难、故意找茬和百般欺凌,她就恨得牙痒痒。此刻,她在心中暗暗盘算着,自己一会儿回去一定要去好好的探望一下自己的这位旧主,也让她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
宴席的最后,是以康熙身边的李德全匆匆赶来而结束的。只见李德全带着一众小太监,手上捧着一堆琳琅满目的赏赐物品,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了宴席场地。他先是恭敬地朝着众人行礼,然后高声宣读了康熙皇帝的赏赐旨意,这场原本有些混乱的宴席最终在这一片热闹而又庄严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李德全脸上挂着恭谨的笑容,微微躬身,声音洪亮地道:“万岁爷听说贝勒府的小阿哥出生之后,那可是日日夜夜都在为小阿哥想着合适的名字呢。又听闻四贝勒心怀天下,忧国忧民,此次小阿哥的洗三仪式简办,圣上对此十分满意,龙心大悦,特意让奴才给贝勒爷送来了许多御赐之物,以表圣上对贝勒爷的嘉许与恩宠。”
“今日,从准格尔前线火速送来战报,说是准格尔可汗已然率众投降。万岁爷得知此消息后大喜过望,龙颜大悦。特让奴才传话给您,让您好好的操办小阿哥的满月宴,务必要隆重热闹。届时,万岁爷会带着贵妃娘娘一同出席,共同为小阿哥庆贺。”
胤禛闻听此言,连忙整肃衣冠,双膝跪地,双手伏地,额头触地,无比虔诚而恭敬地高声说道:“儿臣胤禛叩谢皇阿玛圣恩!皇阿玛隆恩浩荡,儿臣定当谨遵皇阿玛旨意,用心操办好小阿哥满月宴,以不负皇阿玛厚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