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洗三2(八福晋被怼)
“洗三”仪式通常会在午饭后举行,且由收生姥姥具体主持操办。首先,在产房外厅的正面位置精心设置了一个香案,香案之上郑重地供奉着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整整十三位神像。香炉之中盛放着满满的小米,以此当作香灰来插香之用。蜡扦之上则稳稳地插着一对“小双包”,这“小双包”乃是祭祀时专用的羊油小红蜡。而在蜡扦的下边,还整齐地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一整套全份的敬神钱粮。
宜修卧室的炕头上恭恭敬敬地供奉着“炕公、炕母”的神像。神像之前,摆放着的供品是三碗至五碗散发着香甜气息的桂花缸炉或者油糕。那油糕色泽金黄,表皮酥脆,内里软糯,仿佛在散发着诱人的光芒;桂花缸炉则是香气扑鼻,让人闻着便心生欢喜。
只见一位满脸福相、子孙满堂、福禄双全的老婆婆,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前来,她神色庄重而虔诚,双手恭敬地捧着香,而后缓缓俯身,将香插入香炉中,接着郑重地跪地叩首,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敬畏与诚挚。收生姥姥见此,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亦连忙紧随其后,恭恭敬敬地行三拜之礼,其态度之虔诚丝毫不逊于前者。
然后,胤禛亲自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精心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应俱全的一切礼仪用品,有条不紊地均摆在炕上。就在这时,收生姥姥动作轻柔地把婴儿一抱,“洗三”的序幕就此缓缓拉开了。只见太子、太子妃和三福晋夫妻几人,严格依照尊卑长幼的次序,率先带头往盆里添上一小勺清澈的清水,接着再放入一些钱币,此谓之“添盆”。众人当中,若是添的是金银锞子、硬币,就直接放置在盆里,倘若添的是纸币银票,则整齐地放在茶盘里。此外,还有不少人添些桂圆、荔枝、红枣、花生、栗子之类饱含美好寓意的喜果。收生姥姥自有一套固定的祝词,你添了什么,她便能应景地说出相应的吉祥话语。当有人添了清水,她就满脸堆笑,声音洪亮地说道:“长流水,聪明伶俐”;而当有人添些枣儿、桂元、栗子之类的喜果时,她便立马巧舌如簧地说道:“早儿立子(“枣”与“早”谐音,“栗” 与“立”谐音),连生贵子(“桂”与“贵”谐音);桂元,桂元,连中三元。”这般巧言妙语,只为博得胤禛和诸位来宾们的满心欢喜。
众人纷纷完成“添盆”之后,收生姥姥随即拿起棒槌,动作利落地往盆里一搅,嘴里念念有词地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说完这番话,她这才正式开始给婴儿洗澡。只见她手法娴熟,动作轻柔,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呵护与关爱,小心翼翼地为婴儿擦拭着身体,眼神中满是慈爱与温柔。
洗澡的盆中大多用的是凉水,只见收生姥姥神色从容,稳稳地用手舀了一小捧凉水,而后动作轻柔地放在了小阿哥身上。小阿哥因这凉水的刺激而受凉,瞬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然而,这不但不犯任何忌讳,反而被众人认为是吉祥之兆,谓之“响盆”。大家看着小阿哥这嘹亮的哭声,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纷纷交头接耳地说着这孩子将来必定是个有福气、有出息的。
一边仔细地洗着,收生姥姥一边口中不停地念叨着祝词,那声音清晰而响亮:“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声声祝词饱含着对小阿哥未来的美好期许。随后,她拿起艾叶球儿将其点着,又以生姜片作托,小心翼翼地放在小阿哥的脑门上,仅仅是象征性地炙了那么一小会儿。
接着,又给小阿哥认真地梳头打扮起来,与此同时,嘴里的吉祥话仍旧是滔滔不绝。“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 说完,又拿起鸡蛋往小阿哥脸上滚滚,口中继续念叨着:“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那声音充满慈爱与喜悦,每一句都饱含着对小阿哥深深的祝福和无尽的喜爱,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倾注在这小小的人儿身上。
洗罢,收生姥姥动作轻柔而熟练地把小孩仔细捆好,接着拿起一棵大葱,往小孩身上轻轻打了三下,口中念念有词道:“一打聪明(“聪”与“葱”谐音),二打伶俐。”随后,她赶忙叫了身旁的人把葱高高地扔在房顶上,此举蕴含着深深的祝愿,有期望小孩将来聪明绝顶之意。那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房顶上,仿佛也带着众人对孩子满满的祝福与期待,深深地扎根在了那里。
接着,收生姥姥拿起秤砣郑重地比划了几下,说道:“秤砣虽小压千斤(以此祝愿小孩长大后能够在家庭、社会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随后,又拿起锁头认真地比划了三次:“长大啦,头紧、脚紧、手紧”。(意在祝愿小孩长大后为人处世稳重、谨慎)。再之后,把婴儿小心翼翼地托在茶盘里,用本家事先精心准备好的金银锞子或珍贵的首饰往婴儿身上轻轻一掖,满脸笑容地说道:“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以此祝愿小孩长大后,福泽深厚、禄运亨通、财源广进、命运顺遂)。最后,收生姥姥拿起小镜子往婴儿的屁股上一照,乐呵呵地说道:“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最有趣的是,收生姥姥把几朵纸制的石榴花往烘笼儿里一筛,嘴里念念有词地说道:“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满心期望能够祝愿小孩不出或少出天花,无灾无病地健康茁壮成长)。
经过这一番纷繁复杂的洗三礼节下来,小阿哥也被这一连串的折腾弄得疲惫不堪,直犯困。只见他小小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也快要睁不开了,不一会儿,便倒头呼呼地睡了起来。那睡梦中还带着几分满足和安宁,仿佛在告诉大家,他已经经历了一场特别的仪式,现在要好好休息了。
董鄂氏面带温柔的笑意,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地将小阿哥稳稳地抱到了众人面前。她的眼神中满是慈爱与欢喜,仿佛怀中抱着的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众人也都纷纷附和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小阿哥长得白胖可爱之类的夸赞话语。就在这时,只见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两个人奋力地挤了过来。如今的两人不过才十二岁的年纪,正是半大小子好奇心旺盛的时候。他们那充满稚气的脸上写满了好奇与兴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抱在董鄂氏怀中的小阿哥,迫不及待地想要瞧个仔细。
十三阿哥一脸好奇地凑上前,歪着脑袋,眨着那双灵动的眼睛,大声说道:“四哥,这就是小侄子嘛,怎么长得皱皱巴巴的,和小猴子一样?”他那童言无忌的话语一出口,引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十四阿哥连忙扯了扯十三阿哥的衣袖,急切地说道:“十三哥,你可别乱说,小侄子才不像猴子呢!他可比老十七好看多了。昨儿个我去看十七弟,明明出生都快半个月了,还是和个猴一样干巴巴的,看着都让人心疼。” 他皱着眉头,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仿佛在为十七弟的模样感到忧心,同时又极力维护着眼前这个小侄子的可爱模样。
胤禛面带微笑,目光温和地看着两个弟弟,耐心地说道:“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大抵都是这样的,你们莫要这般心急。等他满月之时就好看了,到时候啊,等他满月了你们再来看看,定会发现你们的小侄子变得白白胖胖、粉雕玉琢,可好看了。”
另一旁的郭络罗氏微微蹙着眉头,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眼神中透露出不屑的神情,暗自腹诽道:“瞧这众人恭维的模样,真是可笑至极。不过一个孩子罢了,也值得这么大肆追捧,好似没见过孩子似的?真是小题大做,有什么好稀奇的。”
若不是八阿哥非要让自己来看看,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来参加这个宴席的。她和八阿哥成婚甚早,现如今已经成亲三年有余了,然而府中却也只有一个格格张氏。为了能怀上孩子,这里面不知请了多少太医来看诊,那苦涩的汤药更是没少喝,可即便如此,她的肚子就是没有任何动静,就是怀不上啊!为此,她不知暗自垂泪了多少回,满心的焦虑与愁苦无处诉说。
八阿哥成天在她耳边话里话外的念叨着孩子的事情,那急切渴望子嗣的模样让她倍感压力。良妃和太后也经常明里暗里的暗示她,让她抓紧给八阿哥再纳几个格格,好为皇家开枝散叶。可是她满心满眼都是八阿哥,就是不愿意让八阿哥迎娶别人进入府中,她只想独自拥有八阿哥的宠爱,独占这份夫妻情分,不愿意与他人分享。
想当初自己明明是郭络罗氏家族备受尊崇的贵女,又是宜妃的远房族亲,自己的外祖父乃是声名赫赫的安亲王岳乐。在那繁华的京城之中,想迎娶自己的人可谓是数不胜数。那上门求亲的队伍几乎要将府门踏破,其中不乏名门望族、青年才俊。就连宫里的宜妃娘娘当初也一心想把自己指给九阿哥,足见自己在众人眼中是何等的金贵,何等的令人趋之若鹜。
是八阿哥他自己亲自上门求娶,言辞恳切,信誓旦旦地说此生此世的孩子只能出自她的腹中,不经过她的允许,他绝不会纳妾。他当时那坚定的眼神,诚挚的语气,让她心动不已,深信不疑,自己这才满心欢喜地答应嫁给他的!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她的心中仍会泛起丝丝甜蜜,可如今现实的种种却又让她愁肠百结。
郭络罗氏只觉得自己此刻心里头就像被硬生生地堵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那憋闷的感觉在胸腔中不断积聚,实在是不吐不快。这种难受的滋味让她眉头紧锁,面色阴沉,满心的愤懑和委屈仿佛即将决堤的洪水一般,亟待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八福晋撇了撇嘴,满脸的嫌弃之色,提高了声调说道:“这洗三也是办的真是寒碜,简直不像话!明明是尊贵的皇室阿哥,这洗三宴办的竟还不如普通臣子家里的热闹。我前儿去了吏部侍郎家的洗三宴,哎哟,那场面,那排场,办的可真是热闹非凡呢!”
若说是在这一群人里面谁最讨厌八福晋,那就绝对是非太子妃莫属了。要知道,二人出身同样高贵不凡,在闺阁之中的时候,她们就一直在暗暗相互较着劲儿,无论是在容貌、才情,还是在家族的荣耀等方面,都非要争个高低上下。如今嫁入皇家做了妯娌,每次见面说话也经常是夹枪带棍的,话里话外都充满了火药味,谁也不肯让着谁半分。
太子妃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威严,冷冷地说道:“如今朝廷正在和准格尔激烈交战,月初十七弟的洗三都是一切从简办理的。怎么,四贝勒和四福晋深知战事吃紧,体谅国之艰难,故而简办阿哥的洗三仪式,难道八福晋连这也要挑事儿嘛?难道八福晋就不懂得以大局为重,不明白如今的形势吗?”
八福晋一时语塞,脸色涨得通红,“我……”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说辞,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和不甘。
站在八福晋身边的八阿哥向来是个八面玲珑、处事圆滑之人,见此情形,急忙快步过来打圆场道:“四哥,我这个福晋啊,一向是个直肠子,心里向来藏不住事儿,说话也不太经过思量,不太会说话,还请四哥多多担待,勿要怪罪于她。”
今儿可是自己嫡长子的洗三之喜,四贝勒尽管对郭络罗氏那难听的话语满心不满,心中的怒火几欲喷涌而出。然而,思及今日这特殊的日子,毕竟是个喜庆的场合,实在不好闹得太过,以免坏了气氛,招人闲话,也就强压下心头的恼怒,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胤禛面色微微一沉,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缓声道:“无妨,想必八弟妹也是无心之失。今日是小儿的洗三之喜,大家都高兴些,莫要为了些许言语失和,坏了这喜庆的氛围。”
郭络罗氏在一旁挑了挑眉,神色间满是傲慢与得意,心中暗自想道:“她就说嘛,自己身份如此高贵,谁敢轻易得罪自己啊。”
而另一旁的太子妃此刻却不想轻而易举地把这件事揭过去。她心中冷哼一声,暗想:老四是个好说话的,愿意大事化小,可她可不是这般好糊弄的。今日这郭络罗氏如此张狂无礼,若就这么轻易放过,日后还不知要如何嚣张呢。
“小阿哥的洗三,原本是桩天大的喜事,未曾想,本宫竟在小阿哥的洗三宴上诊出了身孕,由此可见,这小阿哥定是个有福气的。本宫记得八福晋和八阿哥也成亲三年有余了吧,良妃娘娘可是日日盼着能早日抱上自己的孙儿呢。不如八福晋也去抱抱咱们这小阿哥,也好沾一沾小阿哥的福气?”太子妃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目光直直地看向郭络罗氏,故意这般问道。
这一问可真算是直直地扎到了郭络罗氏的心尖上,疼得她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要知道,郭络罗氏无子且善妒这事在京城中那可都是出了名的。太子妃如今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公然挑衅她没有孩子,这分明是故意要给自己难堪,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简直是欺人太甚!郭络罗氏紧咬着嘴唇,双手在衣袖中死死地攥紧,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击。
八福晋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说道:“有没有孩子都是老天爷注定的,强求不来。太子妃您不也是和太子成亲两年之后才有了孩子的嘛。臣妾年纪尚小,还有的是时间,不着急。” 说罢,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和不服输。
太子妃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呦,本宫记得,你可比本宫还大一岁呢。仔细想想,你比老八大几岁来着?本宫没记错的话,是三岁还是四岁?哼,这岁数可不算小了,你还能这般不当回事,也真是心大。”
三福晋瞧着二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的模样,心中暗暗叫苦,又开启了自己一贯的老好人属性,赶忙走上前来劝阻道:“今儿可是小阿哥洗三的大好日子呢,又恰逢太子妃遇喜,这可真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啊!太子妃您刚刚遇喜,身子金贵,可不能久站,不如就让臣妾扶着您入席歇息吧!” 说着,三福晋便伸出手,做出搀扶的姿势,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三福晋边说着,边动作轻柔且迅速地伸出双手,紧紧搀扶住太子妃的胳膊,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太子妃,您小心着些。”就这般,她小心翼翼地引领着太子妃进了宴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