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宜修生产
柔则气冲冲的快步回到了汀兰阁,刚一进门,就想叫下人过来给自己送杯茶顺顺气。只见她扯着嗓子叫唤了好几嗓子,却迟迟不见有人前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芳若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芳若神色慵懒,漫不经心地走上前来,微微福了福身,不紧不慢地说道:“主子,有何吩咐?”
柔则怒火中烧,瞪大了眼睛,面部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歇斯底里地吼道:“本格格在这里喊了半天,嗓子都要喊破了!你们这帮奴才都在干什么?是不是一个个的都存着爬床的心思,想要攀附贝勒爷,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哼,你们一个个都是不知羞耻的贱人,贱人!”
芳若低垂着眉眼,心中却是对这个柔则嗤之以鼻。她暗自腹诽,同样都是从乌拉那拉府出来的格格,这做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想当初,若不是福晋心善救了她芳若,又对她的弟妹多番帮扶照顾,只怕她芳若早就去见阎王了,哪还有如今这般安稳的日子。
自己原本不过是福晋院子里负责洒扫的一名普通宫女,福晋对待下面的奴才向来贴心,从不随意打骂责罚,有了赏赐也从不吝啬。自己原本是存着一心伺候福晋到二十五岁出宫的念头,想着在这期间尽心尽力,报答福晋的宽厚仁慈。
只是后来柔则格格即将进府,芳若见福晋日日忧心忡忡,茶饭不思,心中实在不忍。于是,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便毅然自请了来这位柔格格这边伺候。她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着方便自己平时帮福晋监视这位一看就不安分的柔格格,也好让福晋能少些烦恼,多些安心。
芳若微微躬身,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轻言细语地说道:“格格千万别生气,奴婢对格格可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那些个背主的奴才走了正好,免得在格格眼前晃悠,惹得格格心烦。眼不见为净嘛,格格您宽宽心。她不过是使了些下作手段钻了空子爬了床,像她那样不知廉耻的人,在贝勒爷心中能有什么分量?也是入不了贝勒爷的眼的。格格您金枝玉叶,何苦为了那种低贱之人置气,万一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那可太不值当了。”
柔则轻轻拉过芳若的手,目光中满是信任与依赖,缓缓说道:“芳若啊,你是个好的。在这府中,人人都各怀心思,唯有你,让本格格觉得贴心。也只有跟你说说话,本格格这心里才能觉得安宁、踏实,才能心安啊。”
芳若正在轻言细语地安慰着柔则,试图抚平她心中的怒火,让她的情绪能够渐渐平复下来。就在这时,便听到了下面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来通报:“格格,乌雅格格来院子里取东西。” 柔则一听,心中的怒火更是“噌”地一下燃烧起来,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心里恨恨地想,在福晋那里自己拿她没办法,只能暂且忍气吞声。可如今是在自己的院子,自己身为这院子的主子,定要好好地立立威,一定要给芳如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柔则连忙示意芳若将自己扶起来,整了整衣衫和发髻,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盛气凌人的表情,提高了声调说道:“本格格这里可没有乌雅格格的东西!怎么,如今都是格格了,还惦记着当宫女时候的那些个破玩意儿呢?果然是出身包衣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如此这般,凭白让人看了心生厌恶,觉得恶心!”
芳如听到柔则那尖酸刻薄的讥讽,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也是立马毫不退缩地反驳道:“柔则格格,您这话说得可就过分了!我如今刚成了格格,刚才苏培盛带了几个宫女让我挑选。我此时此刻可是和您身份对等的格格,您这般当着新奴才的面肆意讥讽我,若是我不还嘴,以后在这府中还如何立足啊!难道就任由您这般欺负不成?”
芳如微微仰起头,神色不卑不亢,语气沉稳地说道:“柔格格这是哪里的话,本格格这个人向来念旧,对那些曾经陪伴自己的旧时物件更是割舍不下,心中牵挂,这才不顾劳顿上门来取。哪曾想竟惹得柔格格您这般不满,出口便是恶言相向。”
柔则怒目圆睁,面容因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手指着芳如,声嘶力竭地吼道:“你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本格格赏的,我待你不薄,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如今你竟然背叛我,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爬上了贝勒爷的床!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扒你的皮,抽你的筋!你还有脸过来要东西?快快滚出本格格的院子,没由来的脏了本格格这个屋子,污了本格格的眼!”
芳如涨红了脸,挺直了腰杆,瞪大了眼睛,提高了嗓音喊道:“你是我曾经的主子这一点不假,可如今你我二人皆是格格,平起平坐,身份同等。你怎么可以如此蛮不讲理、恶语相向地跟我说话?你这般张狂无礼,就不怕我将此事禀报了福晋,让福晋来评评理,治你的罪!”
柔则气得浑身颤抖,手指几乎要戳到芳如的脸上,怒不可遏地喊道:“好啊你,我早就该想到!我就知道你明里暗里的投靠了宜修那个贱人!若不是她在背后帮你出谋划策,给你支招,凭你这蠢笨无脑的样子,怎么可能这么顺利的就爬上了贝勒爷的床!你们这两个蛇蝎心肠的东西,狼狈为奸,合起伙来算计我!”
芳如一脸愤怒,目光中透着决绝,大声说道:“哼,是你自己自食恶果!你想给贝勒爷下药,结果却让本格格替你背了黑锅。我尽心尽力服侍你那么久,你做的那些事我多多少少都略知一二。你好好想想,你若是安安分分的和我相处,那咱们就还是姐妹,过往的事我可以不再计较。可若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本格格,就休怪我无情。本格格就把你之前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全都告诉贝勒爷,我倒要看看,到那时你还怎么在本格格面前这般猖狂!翠儿,咱们走!”
柔则瞪大了双眼,气得满脸通红,胸脯剧烈起伏着,声音颤抖且尖锐地喊道:“你!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真是反了反了!竟敢如此威胁我,简直无法无天,目无尊卑!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时间已然行进到了三月,春意愈发浓厚。宜修的身孕也已足月,随时都有可能临盆。春夏秋冬这四个丫鬟不敢有丝毫懈怠,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将琉璃院围守得好似铁桶一般,严丝合缝,连只苍蝇都休想轻易飞进去。
最让人感到好奇不已的当属胤禛了。宜修如今已经怀有身孕九个多月,身子沉重,行动不便,基本上无法服侍胤禛了。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胤禛竟然天天晚上都待在宜修这里,哪也不去,就连柔则和他他拉氏那里都不曾涉足。
宜修心里也是满心的纳闷,胤禛就算再不重色欲,可毕竟是年轻气盛的正常男人,怎么能够硬生生憋上一个月啊?府中的众人也都是这般揣测,他们都以为福晋即将生产,贝勒爷恐福晋在生产时有什么闪失,所以才会时时陪伴在侧。众人纷纷感叹,福晋果然是最得贝勒爷宠爱的,这份恩宠真是无人能及。
可是当事人胤禛心里那叫一个苦啊!他身为一个血气方刚、正值壮年的男儿郎,看着自己后院这些娇艳欲滴的娇花儿,却实在是有心无力啊!每每想到此,他便在心中暗自咒骂:天杀的乌拉那拉柔则,都是这个可恶的女人坏了自己的好事!自己迟早会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当天晚上,胤禛又如往常一般宿在了宜修处。夜色渐深,二人刚刚躺下睡下,胤禛却在这静谧的氛围中听到了旁边人儿发出的低喘声。
胤禛心头一紧,连忙侧身将宜修拥入怀中,满是关切地轻声问道:“卿卿,你怎么了?莫不是身子有恙,感觉不舒服?”
宜修瞬间脸色大变,只觉得有一股温热的热流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这种熟悉的感觉和上一世生弘晖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她强忍着腹部传来的阵阵疼痛,艰难地开口说道:“贝勒爷,妾身怕是要生了。产房血腥,不吉利,还请您回避一下,去外间等候。”
胤禛听到宜修的话,顿时慌了神,赶忙冲着门外大声叫了剪秋和接生嬷嬷进来。此时的宜修已经破水了,虽说孕期保养得还算不错,面色红润,身子也较为康健,可毕竟这是她的第一胎,生产的经验不足,少不得还是要吃些苦头的。
众人很快都被有条不紊地分配着工作,有的负责烧热水,有的忙着放醋消毒,还有的准备着各类所需物品。不一会儿的功夫,产房就已经被布置得妥妥当当,一切都准备就绪。就在剪秋和绘春要扶着宜修进产房的时候,胤禛快步走了过来,然后稳稳地将宜修抱了起来,目光中满是疼惜与坚定:“卿卿,爷抱着你进去。这生产之痛定是难熬,你若是觉得痛就喊出来,莫要忍着,爷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
宜修满脸惊惶,双手紧紧揪着胤禛的衣袖,急切说道:“贝勒爷,万万不可啊!这不合规矩,产房乃是大阴大秽之地,冲撞到您可如何是好?您怎么可以进产房呢。”
胤禛神色坚定,目光温柔而又执着地看着宜修,语气沉稳而有力地说道:“无妨的,卿卿,莫要担忧这些。我陪着你,若只有你自己面对这一切,我怕你会害怕。你放心便是,苏培盛已经快马加鞭去接你额娘了,很快便能赶来。你此刻只需要安心生产,其他的都不必操心。”
胤禛边温声说着话,边稳稳地抱着宜修快步来到了产房,小心翼翼地将宜修轻轻放在床上后,便打算坐在产房旁边的那张略显陈旧的小绣凳上。
宜修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紧紧拉着胤禛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哀求道:“贝勒爷,算妾身求您了。女子生产之时,往往披头散发,面容扭曲,形容难看至极。妾身不想让您看到妾身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妾身这是头胎,产程想来会很长,贝勒爷,您出去候着吧,妾身不想让这场景污了您的眼。”
胤禛眉头紧锁,满脸的焦虑与担忧,声音都微微发颤:“可是爷担心你啊,你看看,你身下已经出了这么多的血,爷怎么能放心就这么出去,爷要在这里陪着你,看着你平安无事。”
宜修强忍着疼痛,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虚弱地说道:“贝勒爷,妾真的没事儿的。只是妾这腹中啊,现在有点饿了,突然特别想吃贝勒爷亲手做的烤兔肉。不如贝勒爷去给妾准备一些吧,妾这里生产的时间还长着呢,怕是一时半会儿还生不下来。”
剪秋满脸焦急,赶忙屈膝行礼,恳切地说道:“是啊贝勒爷,福晋这生产才刚刚开始,还有很长时间呢。生产是极费体力的,没有足够的体力可不行,不如贝勒爷去给福晋准备些吃食吧,也好让福晋能有力气顺利生产。”
胤禛连连点头,神色匆匆地应道:“好好好,你们照顾好福晋,我这就去。”
胤禛满心焦急,脚下生风,着急忙慌的就大步往小厨房走去,神色匆忙之间,竟差点没和匆匆赶来的董鄂氏撞在一起,险些酿成一场混乱。
董鄂氏神色匆匆,见到胤禛后赶忙屈膝行礼,微微喘息着说道:“臣妾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听闻福晋要生产了,臣妾心中担忧,便匆忙赶来,不知福晋现在情况如何?”
胤禛神色焦急,急忙伸出双手扶起了董鄂氏,语气急促地说道:“岳母不必多礼,宜修正在里面生产,她向来胆子小,此刻必定是害怕极了。还请岳母尽快进去陪在她身边,也好让她安心些。我去给她准备一些吃食去,好让她有足够的力气。”
董鄂氏微微颔首,赶忙说道:“那有劳贝勒爷了,臣妾这便先进去。”虽然董鄂氏早就知道自己女儿的产期将近,心中也早有准备,可是女子生产大多凶险万分,大多数都是从鬼门关走一遍,稍有不慎便会性命不保。苏培盛来府中接董鄂氏的时候,董鄂氏急得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一路小跑着就过来了。
董鄂氏一进产房,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宜修床前,紧紧握住宜修的手,声音颤抖且饱含关切地说道:“宜修,我的儿啊,额娘来了,你别怕,别怕。不管发生什么,额娘都会一直陪着你,护着你。”
宜修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费力地喘着气,虚弱却坚定地说道:“额娘,女儿一定会平安生产的。只是这府中人心复杂,还请额娘替女儿守着产房这一方之地,别让那些有心的人钻了空子,趁机使坏,坏了女儿生产这桩大事。”
府中众人听说福晋即将生产的消息,纷纷放下手中事务,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同来到琉璃院这边守着。就连一向娇弱的李氏,此刻也挺着个明显隆起的大肚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赶了过来。
此刻的琉璃院偏厅里,气氛凝重,众人皆神色各异,各怀心事。宋氏和他他拉氏向来对宜修尊敬有加,事事以宜修为尊,她们二人满心真诚,自然是打心底里希望宜修能够平安顺利地生产。
而李氏平时虽说也得了宜修不少的关照,可如今她与宜修同时怀有身孕,在这关键之时,李氏的心思便起了变化。她满心盼望着自己能先生下长子,在这后宅之中夺得头筹,故而此刻她只在内心默默求神拜佛,祈求上苍让宜修生个女胎,如此一来,自己便能在这府中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和李氏想法不同的自然要数齐氏和柔则。齐氏自从初见宜修,便对她满心厌恶,丝毫不喜欢这个不过是凭借庶女身份,仗着满洲人的背景做了侧福晋,还处处压制自己的女子。后来宜修成了福晋,更是纵容他他拉氏和李氏对自己百般欺辱。
而柔则此刻的心思更是恶毒至极,她巴不得宜修立刻就死在这产房里。柔则向来嫉妒宜修所拥有的地位和宠爱,认为这一切本应属于自己。如今,她满心盼着宜修遭遇不测,二人在这一刻的心愿当是出奇的一致,那便是盼着宜修倒霉遭殃,最好再也无法从这产房中生还。
李氏眉头紧蹙,神色间带着几分担忧,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提高了音量说道:“福晋怎么这般长时间都没有声音啊,该不会是疼得晕过去了吧?”
他他拉氏猛地转过头,目光凌厉地瞪向李氏,满脸怒容,言辞犀利地说道:“福晋此刻才刚刚发动,自然知晓保存体力的重要性,不会轻易叫喊浪费体力。李格格,你若是不会说话,不懂这其中的道理,那就快快闭嘴吧,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了大家的心神!”
李氏的脸上瞬间浮现出委屈的神情,眼眶微红,提高了声调反驳道:“我这不也是出于对福晋的担心嘛,你怎么说话这么冲啊!大家同为姐妹,在这一起等着福晋生产,我不过就说了这么一句,你至于如此凶我吗?”
一旁的胤禛刚刚在小厨房精心烤完兔肉,满心欢喜地打算进产房给宜修送吃的,才刚走到偏厅门口,就看到偏厅这边一群穿着花花绿绿服饰的女人在这里叽叽喳喳,吵吵嚷嚷个不停,那喧闹的场景让他不由得眉头紧皱,心生烦闷。
胤禛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都吵什么!一个个在这里叽叽喳喳,成何体统!这般喧闹是要打扰福晋生产吗?统统给我滚回自己的院子去,若再在此处滋事,休怪本贝勒爷无情!”
柔则莲步轻移,快速走到胤禛身前,盈盈下拜,眼含泪水,声音娇柔且带着几分哀求之意说道:“贝勒爷,咱们姐妹皆是出于对福晋的忧心,才会在此处。贝勒爷,福晋是妾身的亲妹妹,妾身实在放心不下,您就让我在这守着吧,哪怕只是在这偏厅,妾身也能图个心安。若是妾身这时候离开,妾身这心里头定然是七上八下,难以安宁啊。”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柔则使出这般绿茶手段,李氏实在是忍无可忍。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仿佛自己马上就要被恶心的吐出来了。心中愤愤地想着:“什么姐妹情深啊!简直是胡说八道!妹妹在里面经历着生死攸关的生产,自己的姐姐却穿红着绿、精心打扮地跑过来。哪里是真心担忧妹妹,分明是打着一会儿天晚了好服侍贝勒爷的主意!这心思也太龌龊、太下作了!”
李氏在这当口也算是聪明了一回,她定了定神,压下心中对柔则的不满,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柔声说道:“贝勒爷,咱们姐妹确实也是一时着急,这才没控制住声音,大了些。咱们姐妹可都是真心实意地惦记着福晋的安危呐,贝勒爷您就行行好,让咱们就在这侧厅安静守着,咱们保证不出声,绝对不再扰了福晋生产。”
胤禛目光冷冷地扫过眼前这一群后院的女人,心中满是厌烦,此刻的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搭理她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和明争暗斗。于是,他面色严肃地吩咐了他他拉氏和宋氏:“你们二人务必看护好这边,莫要再让她们生出什么事端。”说完,便不再多言,脚步匆匆地走进去给宜修送吃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