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魔祸起
谢宁在一片喧嚣中醒来。
耳边是魔族惊乱的喊声,谢宁慢慢睁开眼,看见四周都是一个劲地朝着外围走的人们。
谢宁:这位,请问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谢宁拦住的是一个魔族商人,他因为背着大包小包没跑那么快,被谢宁轻轻拉住了。他脸上于是便是一恼,但谢宁死拽着不放,他便只好敷衍着回答。
魔族游商:前面魔君和不知道谁打起来,似乎是个魔尊?唉谁知道呢,不过打的可真是不顾别人死活的惨烈,离的远的还好,还能逃。
魔族游商:那些近的,啪!甚至喊都喊不出来,就得重伤命悬一线。
谢宁:你可知道那个魔尊是谁?
魔族游商:看着架势,八成是勾陈君。五方魔尊之首那位,最凶名远扬的。
谢宁:谢谢告知。
魔族游商:唉?你往里面过去干什么?那里很危险!
魔族游商:你趁现在快逃吧。
谢宁轻轻摇了摇头。
谢宁:不了,在下的朋友还没找到,在下得去确认他的安全。
谢宁:而且,刚好趁这个机会,在下可以打探清楚在下想知道的消息。
魔族游商:啧,算了,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游商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朝着金玉宴的城门楼那跑了过去。
谢宁则捏了个法决召出了芥子空间的岁阳剑,飞快的逆着人潮向金玉楼奔去。
谢宁:虽然不知道那位勾陈君为何会在金玉宴,但他实在是个麻烦。
谢宁:算了,还是在周围简单找找有没有闻人大哥吧,希望他没有被卷入战局。
谢宁很早以前便听过这位勾陈君的名号,弑杀成性,恶贯满盈,偏偏实力高强,让人厌恶而无可奈何。
听说还与排第二名的魔尊睚眦君有仇怨,二人三天一骂五天一吵,搞的两方的属民也是互相看对方一眼就能炸。
谢宁:已经到金玉楼外殿了,怎么还是没找到闻人大哥?莫非他已经先逃出去了?
谢宁:里面就是勾陈君和离灯的主战场了,也不可能有还没逃走的人族。
想到这里,谢宁有些安心下来。但目光望向了里面的金玉楼,谢宁却没有走,反而继续往里面走去。
谢宁:修真界与魔界自古不通已久,如今对离灯也实在是知之甚少。
谢宁:……如今,正是观察离灯实力恢复的良机。
谢宁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了手上的岁阳,几个防护法诀被他小心布好,他推开了金玉楼,目光向上空遥遥争斗的二人看去。
可只此一眼,却让他睁大了眼睛,一时大脑一片空白。
离灯:哈哈哈!再来!
离灯:不愧是勾陈君,本君真是好久没有这么尽兴过了!
闻人熙:要杀便打,何必废话。
空中魔气四涌,带着令人心悸的森寒。是相同的两身玄衣,一人掌刀,是离灯。而另一人则是执枪。
是勾陈君。也是闻人熙。
谢宁:勾陈君……怎么会是他?
仿佛一桶冷水当头浇下,砸得谢宁想不清醒都难了。
谢宁:不可能的……我那时明明……他没有魔气——
谢宁的话顿住了。
谢宁:不,除了天生人族,还有一种情况会没有魔气,那就是……被剥离魔婴。
谢宁:侍女和我说过,那神丹什么都能治,所以,也包括魔婴的,伤。
一个一个线索环环相扣,终于在谢宁面前拼凑出一个事实,一个他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谢宁:我做了什么……我怎么能,怎么能救了他?
谢宁无力地蹲下了身,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甚至连握着岁阳的手也颤抖着。
但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用手擦去了眼泪,握着岁阳一步步离开了金玉楼。
谢宁:……不,要趁他们还在厮杀,我要把离灯实力强横的消息告诉师尊。
谢宁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背过了身,手中的传送符被捏碎。
而在谢宁走后,一直过了很久,直到第三日夜深,这场厮杀才落下了帷幕。
闻人熙咳出一口血,吃力地挤出来一个笑,看向无力地倒在了一地血色中的离灯。
闻人熙:魔君大人,这一场,是本尊胜了。
离灯:……无知小儿,若不是本君,本君如今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怎么会……
离灯呛出一口污血来,然而闻人熙并没有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长枪挑出,生生贯穿了她的心口,刹那间撕碎了离灯的魔魂。
离灯不甘的眼睛依旧睁着,朝着闻人熙的方向。
闻人熙却并不在意,他艰难地站起身,重新握住了长枪。
闻人熙: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城外了吧,也不知道伤好没好透。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闻人熙又笑起来。
闻人熙:不对,他那个事事操心的性子,说不定正在城外找我呢。
闻人熙就近随意找了一块碎得不算那么厉害的玻璃片,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身上的血污擦掉。
一直到看不出来过分的狼狈后,他小心翼翼地收敛好魔气,向城外走去。
闻人熙:谢宁?
闻人熙:谢道长!
没有人回应他,所有人胆战心惊地垂着头,只敢窸窸窣窣地悄声嘀咕几句。
金玉宴属民:勾陈君刚刚在喊什么?道长?
魔族游商:哪有修士?竟然有修士敢来金玉宴?
金玉宴属民:他打糊涂了吧……?
闻人熙的语气渐渐带上了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惶恐,他胡乱地拽住了一个正说着话的属民,带着慌乱。
闻人熙: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执着剑的青年?他身上应该还披着一件玄衣,很谦和的性子。
金玉宴属民:小的,小的不知道啊……
闻人熙:这么高,长的很好看,你再好好回忆回忆,好不好?
属民被闻人熙这带着哀求的话吓得更加瑟瑟发抖,慌忙中把目光投向了身后的人们,是求救的眼神。
魔族游商:尊主大人您说的,是不是一个拿着素色长剑的人?好像还会点符咒?
有一名游商大着胆子上前给属民解围,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闻人熙:他在哪?
魔族游商:他,刚刚往金玉楼那去了,说要找一个朋友确认安危……
魔族游商:小的,小的真不清楚,要知道是尊主大人您的朋友,小的拼死也会把他拽出去的!
闻人熙僵住了,良久,才回过了神。
闻人熙:……他知道了。
魔族游商:什么知道了?那个,尊主大人?
人们好奇的目光在闻人熙身上打量着,但闻人熙没有说话。他走的很慢,短短几步,他却像走尽半生。
闻人熙: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闻人熙:我只是,太害怕了。
闻人熙没有处理群龙无首的金玉宴,也没有回嘲风城去找睚眦报仇,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背着魔族走着。
闻人熙:害怕,你厌恶我,憎恨我,害怕你厌弃我。
闻人熙慢慢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他恍然抬头,看清眼前的是道门的饮月阁。
守门弟子:喂,你是哪位?
守门弟子:再往前可是饮月阁内部了,非阁中弟子不得入内的!
闻人熙:我想找一个人。
闻人熙:不,我只是想给一个人送封信。
守门弟子:居然亲自跑到了饮月阁,你是得多——咳咳,总之看你也挺不容易的,我看看情况。
一张被小心折好的信纸被闻人熙珍重地交给了守门弟子。后者简单查看了一番信上有没有带着什么机关咒术,确认安全后,朝闻人熙比了个小意思的手势。
守门弟子:不瞒你说 我可是全饮月阁的交际花,连柳师妹那个骄纵肆意的性子也能说上话的,你这信呀保管送到。
守门弟子:对了,你这信打算给谁的?
闻言,闻人熙顿了顿,好一会才回答。
闻人熙:谢宁。
守门弟子:啊啊啊?大师兄?!
闻人熙:大师兄?
守门弟子:对啊,咱饮月阁谁不知道谢师兄呀,好脾气又好修为,平日多嚣张的性子到他那都要软和下来。
守门弟子:我猜猜,你是不是给谢师兄送感谢信的?
守门弟子:害,这太正常了!经常有人送感谢信给谢师兄的,有一次有个大叔还送了面匾额呢,哈哈。
闻人熙:……不是感谢信。
守门弟子:啊?
闻人熙:是道歉信。
守门弟子:不是吧,谢师兄那么好脾气的人,居然也被你惹生气了?
守门弟子:你是不是做了很过分过分的事情啊?
闻人熙:……是。
闻人熙露出一瞬苦笑。
闻人熙:所以,我很后悔很后悔。
守门弟子:那看来的确很过分了。
守门弟子:不过嘛,知错就改还是好人,这样,我换工后帮你转交哈。
闻人熙:谢谢道长。
守门弟子:我看你也算蛮好说话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守门弟子:算了算了,毕竟是你的隐私,我还是不问了。
守门弟子:这位小友,你是等我送完回复你,还是怎么样?
闻人熙下意识地想应下来,却停住了,他摇摇头,谢绝了弟子的好意。
闻人熙:还是不了,我送完就走。
守门弟子:唉?这就走了?
守门弟子:真是个怪人。
而此时的饮月阁,众位尊主正如临大敌着听着谢宁的汇报。
南鹤唳:那离灯居然能和勾陈君打个不分伯仲?
谢宁:弟子亲眼所见。
医万生:坏了坏了,打不得啊,这可是个硬骨头!
随着医万生的唉声叹气,不少人也跟着神色哀哀起来。
慈宁君:不,必须打。
谢宁:师尊?
叶非霜:不错,必须打。
叶非霜:现在那离灯就已经有和勾陈君不分伯仲的实力,等她成势,定然是我道门心腹大患。
医万生:可那离灯不好对付啊,魔族势大,此番开战,说不定会引起整个魔族的反扑?
慈宁君:医峰主,你以为若是你不打,魔族就不会动兵戈了吗?
慈宁君:离灯可是被云浮神尊亲手重创的,虽然不清楚她怎么活下来的,但她一定对道门心存怨恨。
慈宁君:不是她报复玄门,就是玄门主动挑起争端,只有这两种可能。
医万生被噎了一下,没再发表意见。
叶非霜:本尊会择日联合百家讨伐魔族,若是没有异议,便散了吧。
众人纷纷称是。
叶非霜:对了,谢宁,你留下。
谢宁:是,掌门。
叶非霜:谢宁,你一直是本尊最看好的弟子。
叶非霜:所以这次讨伐,本尊会带领他人讨伐离灯,你则负责和你师尊去讨伐勾陈君。
谢宁的呼吸一滞,他猝然抬头,看见叶非霜似笑非笑的眼睛。
叶非霜:本尊听闻,勾陈君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了金玉宴。
叶非霜:就在你去金玉宴的时候。真巧。
谢宁:只是巧合罢了。
叶非霜:哦,对,巧合。
叶非霜:谢宁,这次伏魔,你不会让大家失望的,对吧?
谢宁如芒在背地顶着叶非霜的目光出了大殿。一路上脑海里仿佛还是叶非霜的话在回响。
谢宁:是旁人的捕风捉影告诉了掌门,还是……?
守门弟子:师兄!
谢宁的思绪被打断,他回头,看见风风火火朝他跑过来的守门弟子。
谢宁:何事?
守门弟子:谢师兄你看这个,是刚刚山门外一个人拜托我交给你的。
那封信被守门弟子不由分说地塞到了谢宁手上,谢宁有些惊讶,但没推脱。
谢宁:辛苦了。
守门弟子:不辛苦不辛苦,可惜那人送了信就走了,不然我还能帮忙送一回回信呢!
谢宁失笑谢过好意,朝他招了招手当了解。
一直到回了洞府,谢宁才拆开了回信。短暂扫了一眼,他像是被烫到了一下,快速松开。
谢宁:闻人熙?
谢宁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将信捡了起来。
“见信如晤。先前欺瞒,是我不对。”
“我知道错处,不敢奢求道长的原谅。”
“错处在我,亏欠在我。”
谢宁抿了抿唇,那信纸在他手中被撕成数片,如雪花洋洋洒洒落在了桌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