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折倾局
谢宁是不懂，但闻人熙也不好意思揪着和他解释。不动声色地略过了这个乌龙，闻人熙从时阴那拿出来一个地图，一边解释一边给谢宁指出来。
闻人熙：你看这里，离灯的宫殿，是她的寝宫。平日里的文要都在那里，还有一些秘密的东西。
闻人熙：但此地把守也很森严，说句不夸张的，蚊子也别想飞进去。
谢宁：在下看这里还有一处标红的地方，是藏宝库?
闻人熙：不错。
闻人熙：魔族普遍爱财，离灯更是。她万年所收集的珍宝被她放在了这足足有三百六十六层的金玉楼内。等闲不得试之。
谢宁：三百六十六楼?
闻人熙：就是那么夸张。
闻人熙：据说还有一个传闻，每层的宝贝，是对应离灯在某某天收集到的宝贝。
谢宁：真是奢侈。
谢宁：对了，闻人大哥，你可知道你需要的东西在哪楼?
闻人熙：你突然这么问我，总不会是想帮我拿吧?
闻人熙本来只是随口打趣一句，没想到谢宁闻言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谢宁：正是。
闻人熙：你疯了?那地方很危险。
谢宁：闻人大哥是在下的朋友，如今朋友有难，在下又刚好有能力帮，自然没有理由不去。
闻人熙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闻人熙：谢道长。
闻人熙突然凑近了谢宁的耳朵，轻声喊他。
闻人熙：你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你喜欢我。
谢宁反射性地退后了一步。
谢宁：在下没有。
闻人熙：所以啊，以后不要乱对别人好，你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谢宁：可在下对尊长，对友亲，都是一贯如是，从来没有人误会过。
闻人熙：就你那个木头脑袋，你能明白别人喜不喜欢?
谢宁：……真的没有。
闻人熙好笑地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谢宁，嗤笑了一声，却不是讽刺。
闻人熙：但我会。
闻人熙：谢道长，如果你真的对我无意，就别来招惹我。我会当真，会以为，你喜欢我。
谢宁：可我们才见了两面。
闻人熙：一面足够一见钟情。
谢宁被噎住了，他僵硬地与闻人熙隔开，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谢宁：打住，那我们还是商量一下如何潜入金玉堂的计划吧。
闻人熙：好啊。
闻人熙行动力很强，不多时已经收拾好了两套行当，外加两单子假身份。
谢宁隔老远瞄了一眼，是用金子开的路。
具体多少虽然没看清，不过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闻人熙：怎么一直看我那边?
谢宁：在下没有啊。真没有。
闻人熙：我看见了，你用余光扫了一下。
谢宁：这你都能看见?
闻人熙：我记性和眼力都很好。
谢宁：咳，在下只是关系交易的顺利程度。
闻人熙：哦，这样啊。
那个哦字被闻人熙意味深长地说出来，引得谢宁有些僵硬。
谢宁：在下不是那个意思。
闻人熙：……我还没有说是哪个意思呢。
谢宁：总之，你安排的计划是什么?
话题又被谢宁转移，闻人熙叹了口气，好脾气地将文书递给了谢宁看。
闻人熙：离灯好歌舞，最近在金玉宴大肆招收舞者。我们可以假扮舞者混进去。
谢宁：舞者?
闻人熙：没办法，只有舞者才能最简单高效地进入离宫。
闻人熙：而且魔族人员散乱，能入君尊的都是签了生死契约的奴，想要全身而退，也只有从那入手。
谢宁：原来如此。
闻人熙：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
谢宁：好
谢宁：闻人大哥，我们今日便动身吧?
闻人熙：这么急?
谢宁：对，很急。
闻人熙：好。
那布包被闻人熙递给了谢宁一份，谢宁默默打开，待看清里面，忍不住顿住了。
闻人熙：那个，因为之前离灯看过你的脸，你也得易容一下。
谢宁：道理我都懂，为什么是……女装?
闻人熙：招满了，舞者就剩个这个身份了。
谢宁：那闻人大哥你也是舞者吗？
闻人熙：我不需要进离宫，我直接潜入拿东西就好了。
谢宁缓缓蹲下身，抱住头沉默着。
闻人熙：谢道长?
谢宁：路线图给我，闻人大哥，你先走吧。
谢宁：我处理好事情就和你汇合。
闻人熙：……好。
闻人熙摸了摸鼻子，忍不住补上一句。
闻人熙：那舞裙还蛮难穿的，你会穿吗？
谢宁缓缓抬头，幽幽地看着他。
闻人熙：……要不，我帮你穿?
闻言，谢宁的脸瞬间变的五彩纷呈。无声胜有声地盯着闻人熙看了一眼，谢宁拽过了舞裙便找了一间客房进去关了门。
谢宁：在下自己就可以。
谢宁：换衣服而已，在下可以。
闻人熙：好吧。
闻人熙笑笑，很纵容地在门口守着。
未曾想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客房里传来了谢宁的声音。很小声，带着咬牙切齿，但很清晰。
谢宁：闻人大哥。
闻人熙：怎么了?
谢宁：……可否进来帮在下个忙?
闻人熙一怔，随即失笑。他将门推开，看见了在里面正如临大敌地揪着一团披纱的谢宁。
谢宁此时身上胡乱地披着红色的衬裙，叮当的缀饰七上八下地穿着，样子好不狼狈。
谢宁：或许我们应该换一个方法。
闻人熙：嗯哼?
谢宁：闻人大哥你看，在下身为男子，就算穿了这舞裙，也很容易被人看出来不对劲的。
那歪七扭八的配饰被闻人熙耐心取下，谢宁默默地打住了话头，看着闻人熙帮他将衣服理好。
闻人熙：可以用纱挡着。你本来也清瘦，不会有太大突兀。
谢宁：那……辛苦闻人大哥了?
闻人熙：何必见外。
闻人熙的动作很麻利，三下两下便帮谢宁收拾好了。赤色的裙纱，金色的衬带，是魔族一贯喜好的奢靡之色。
但谢宁穿着却并不艳俗。谢宁的眉眼温顺地垂着，安静而温和，像是一方暖玉。
闻人熙：好了。
于是谢宁有些茫然地站起来，裙子繁丽，一动便是玉石相击的清脆声。谢宁有些不习惯地扶着墙，差点没被裙摆给绊倒。
闻人熙：确定今天就去？道长?
谢宁没有说话，有些窘迫地别开视线。
谢宁：……在下是不是，应该找一个舞姬学习一下身法?
闻人熙：看情况来说，的确。
于是谢宁转过身，正想向前走一步，这一次，却是真的摔到了。
闻人熙：噗——
谢宁：闻人大哥！
谢宁：还请，别再笑了。
闻人熙艰难地收起了笑，上前几步将谢宁拉了起来。
闻人熙：看你这样子也不好出去，要不我教你?
谢宁：闻人大哥还会歌舞?
闻言，闻人熙肉眼可见地顿了一顿，连脸上的笑也有些僵硬。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神色，像是谈及一件小事那样解释起。
闻人熙：我的出身……并不好。我的母亲是个舞姬。
闻人熙：我是是她被强暴后留下的孩子，她恨我，却下不了手杀我，便让我跟着她去伺候别人。
闻人熙：我一开始很笨，不会跳。她就打我，痛的狠了多了，后来也就会了。
闻人熙轻轻笑着，掰着手指数着。
闻人熙：修补，缝纫，洒水，很多很多，都是我跟着她学的。
闻人熙说的时候，谢宁安静地听着，目光里是一片宁静，没有闻人熙害怕看到的厌恶，也没有闻人熙厌恶看到的怜悯。
谢宁就那么安静地听他说着。
谢宁：后来呢？
闻人熙：她想把我卖给一个很坏的人，我不想死，就逃了。
闻人熙：或许后来她被那个人怪罪杀了，或者她逃了，谁知道呢。
闻人熙：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污点，而她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不好的回忆罢了。
闻人熙：……谢道长?
闻人熙的手猝不及防地被谢宁牵住，谢宁抬头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来。
谢宁：我师弟告诉我说，如果一个人很难受的时候，可以牵着他的手，这样可以安慰到他。
谢宁：闻人大哥你刚才的样子，很不开心。所以我牵着你的手，这样也许你就会好受一点了。
闻人熙怔了怔，却没有抽开手。
闻人熙：……谢谢。
说话的时候，兴许是错觉，闻人熙的话语声难得的带着哑。
谢宁：不用客气。
最后是谢宁先一步放开了手。似乎是嫌弃垂落着的长纱有些碍事，他伸手将那纱捞起来，十分不美观地在腰间打了个结。
样子很滑稽，但谢宁反而很满意地拍了拍手。
闻人熙：谢道长，你得先把那纱放下来。
谢宁：啊?
闻人熙：纱是用来辅助观赏的，你这样盘起来，起不到动作作用。
谢宁：咳，好吧。
谢宁很聪明，虽然一开始屡屡受挫，但跌着跌着，在闻人熙手把手的指导下还是逐渐有模有样了起来。半月过去，虽然不足以当主舞，但谢宁本身也不是要真的跳舞，至少混进去已经不会露馅了。
闻人熙：谢道长学的很快。
谢宁：闻人大哥你就别再打趣在下了。
谢宁有些满头黑线，但却没生气。按照闻人熙安排的路线，他顺利地跟着舞队潜入进了离宫。
闻人熙则与他在客栈兵分两路，披了身夜行衣，蹑手蹑脚地从楼上攀了上去。
路上他兢兢业业地扮演着沉默寡言的角色，好在审查不算太严，一时间竟然也没人发现他的异类身份。
舞队队长：能为离灯大人献舞，这可是金玉宴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舞队队长：今天姐妹们在这里，是几百几千年都修不来的福气。你们可别掉链子，要是谁给我丢了脸，就算离灯大人能留你一命，我也不会放过你！
离宫前的偏殿内，舞队队长正对队员们进行着动员。她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激动，反而是下面的队员不少人脸上都是胆战心惊。
队员：她倒是高兴，反正她又不用跳舞。
队员a：谁说不是呢，离灯大人可是全魔族都知道的暴脾气。要是跳不好惹着了，灵体都不要想留全。
谢宁努力在队尾当着小透明。此时队长在台上唾沫横飞，队员们有些则在地下小声嘀咕着。
舞队队长：谁在多嘴多舌！谁?！
下面的骚动被队长敏锐地察觉到，她顿时冷下了脸，气急败坏地训斥出声。
但是没有人敢出声，刚才说话的那几个都心绪地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舞队队长：不敢说是吧?等待会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队员：我，我知道，是宁谢！
谢宁瞪大了眼，随即慌乱间被不知谁的手推上了前。
谢宁张了张口，刚想辩解，却没有出声。
舞队队长：好啊，好的很啊！
谢宁被队长揪着领子上了前。那力道很重，生生在他的脖颈那勒出来一道红痕。
舞队队长：既然你那么喜欢说话，待会你就替姐妹们先去和离灯大人献舞一手吧?
队长恶劣地笑着，踹了谢宁一脚，袅袅娉娉地走出了偏殿，约莫是找离灯去禀报了。
队员a：咱们刚刚那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队员：怕，怕什么?队长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宁谢她是个哑巴，不会反驳的！
队员们或是同情或是讥讽地看着谢宁。但谢宁只是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安静地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队长回来了偏殿。她轻轻扫了一眼谢宁，朝他指了指殿门。
舞队队长：去吧，离灯大人等你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