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

剑门封山的消息在玄门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是天下第一宗门，无数人各种打探，试图打听清楚其中的细枝末节。一时间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无数人聚集在剑门大阵周围，总等待着见缝插针。

或是看乐子，或是观望风声，或是单纯想捞点好处。

修士：你听说了没?剑门要出世啦！

修士a：当然知道，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可不就是这事嘛。

修士a：我还听说啊，那个新任门主是个才一百多岁的后生，也就仗着万灵体才突飞猛进的渡劫期。

修士b：你们这消息还是不够全，嘿嘿，我可从我师尊那听说啊，这新任门主百年前除昭告天下剑门封山之外，还扬言要续任仙首，哈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

弟子：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莫名其妙封了山，我还有侄儿在剑门拜师呢。得，锁在那喽。

修士：就那个半桶水的谢宁?靠万灵体强行堆上的罢了，修炼一场，谁不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修士：要我看，平地高楼，必溃如一场空！

剑门边陲的酒楼上，几个修士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正是关于剑门之事。

修士a：听说剑门出山，我可要去试试这后生深浅。要是实力允许，我可还想顺把宝贝。

修士b：道友你这话说的，谁不是为了宝贝来的?我呢，不敢奢求抢到云浮和摇光，能抢到停霜——啊啊啊啊啊！

正唾沫横飞的一名修士猝不及防地被一根筷子捅穿了手，顿时厉声尖叫起来。

那筷子上还带着浩然森寒的剑意，与其同行的几位修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其中一个快速反应过来，忙不迭起身，朝筷子飞来的那二楼雅座的方向低声赔礼。

修士：道友，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武。

闻言，雅座的门帘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挑起，一个玄衣授剑的青年缓步走了出来。他冷冷地扫了那修士一眼，将剩下的筷子飞了过去。

修士：哎哎哎怎么回事啊你！

修士险险闪过，怒气更是蹭蹭上涨。

修士：大家都是玄门修士，如今聚集在剑门这里，你敢说你不是也冲着仙门来的?

青年没有回答，转头看了一眼身边陪同的蓝衣少女，转身回了雅座。

修士：跟你说话呢，怎么喊个娘们——唉你扯我袖子干什么?

修士a：你踏马眼瞎了也可别连累我，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那个人是谁?

不看还好，待这位修士看清，冷汗顿时下来了。

修士：云大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啊！

没有人看清少女是怎么出手的，但修士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死得无声无息。

修士们顿时如掐了脖子的鸡，再也没敢提起剑门相关。

云浮剑：云浮，摇光，我家尊主都要了。

云浮剑：谁有异议，随时上二楼，尊主来者不拒。

自然没有人敢说话。

一直到少女也跟着回了雅座，修士们才敢小声嘀咕起来。

修士a：啧，好大的架子，谢泱和他的疯狗这些年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修士b：谁说不是呢，嘶——疼死老子了，新任仙首了不起啊，一谈到剑门的事情就炸。

修士a：呵，怕不是惦记着摇光云浮呢。剑门还没开，就这么视为己有。谢宁可是扬言要竞争仙首呢，到时候撕个你死我活才好。

修士b：你也太高看谢宁了吧，谢泱可是一人在一柱香内胜了三位渡劫老祖赢的仙首名头，谢宁撑的过着怪物几下还是个问题。

修士a：不管他们狗咬狗，来来来，喝酒，满上！

二人举杯相庆。

而此时的二楼上，蓝衣少女缓缓落座在青年的面前，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

云浮剑：按你要求的，没见血。

沈泱：下次记得杀快点，那人叫那么难听，吵到师兄怎么办。

云浮剑：呵，你一个自身难保的人，居然还有闲心想谢宁。

云浮剑：我可是要提醒你，百年之约将到，你最多只有两个月了。

沈泱：我知道。心魔誓在呢，你还怕我不认账?

沈泱笑笑，举杯又自饮了一杯。

沈泱：他让我不要等，呵，他当谁都能如他那般，轻而易举就忘了吗？

沈泱：那么好的年纪，他教我练剑，授我心诀，护我长安。怎么可能忘了。

云浮剑沉默地看着他，低声叹了一口气。

百年，整整百年。沈泱就这么用着他不知年岁便会走到尽头的年岁，不知年岁地守着一个不知年岁才能再能见到的人。他许下的余生只有百年，于是他也就守着谢宁执拗了百年。

云浮剑：成为仙首，就是为了百年后借着这个名头和谢宁主动见一面，值得吗？

沈泱：要是不值得，就不会有这百年了，云浮。

沈泱托着脸看着窗外那个百年间明亮如昼的大阵，此时熙熙攘攘于周围聚集了一群又一群的修士，争先恐后地朝山门挤过去。

有清越的钟声鸣过一响，刹那间人群中爆发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大阵犹如星火刹灭，四散星子，露出了其中的山川殿宇，楼台霜雪。

以及，负剑霜雪，以掌门令开启山门的谢宁。

修士b：是谢宁！山门开啦！

沈泱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宁，直到热茶烫了手，才终于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云浮自动钻回剑身，则沈泱手忙脚乱地放下茶盏，转身急步下楼，原本生人勿近的脸上露出清浅的欢喜。

谢宁：剑门第三百一十七任门主，剑尊谢宁，来赴百年前仙首之位的约定。

谢宁一步步走下山岳，霜雪在地上溯雪划过浅浅的一痕。 走到山门出，谢宁抬手挥剑，在修士前斩出一道极为声势可怖的剑意。

原本热火朝天的修士顿时僵硬住了，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谢宁——那一道剑意，是渡劫期大圆满才会有的剑意。

修士b：我没看错吧?

修士a：我在做梦吧，那可是渡劫期大圆满，此上为神，此下无人的渡劫期大圆满……

修士a：谢宁到底是什么怪物，百年，只有百年，他就做到了徐宵至的修为……?

众人纷纷退却。

谢宁没有收剑，他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后退的人群。人潮散去，只有一人只身上前。

那是个极为好看的青年，眉目霜雪，好看的丹凤眼带着欲留不散的笑意，也没带剑，只是上前，在谢宁身前一尺出，徐徐站定。

修士a：谢泱他疯了吧?谢宁现在可是渡劫期大圆满，手里还有摇光云浮两把神器。

谢宁闻言，有些诧异地正视着来人。此番打量，恍然惊觉竟是沈泱。

百年岁月，足够曾经跟在他身后的沈泱长成为一个青年，渊渟岳峙，沂水春风。沈泱笑着看向他，那姿态足够欢喜轻快，仿佛不是来赴约那场仙首的约定，而是来见自己的心上人。

谢宁：你就是新任仙首?谢泱。

停霜上指心口三寸，沈泱却不躲也不挡，按住了铮鸣的云浮。他双手捏出剑势，轻描淡写地散了谢宁的杀招。

沈泱：师兄。

沈泱偏头看向谢宁，他还是没有拔剑。

修士b：谢泱刚刚喊谢宁什么?师兄?！

修士b：他，他难道是——

弟子a：那个和门主打起来的人居然是沈师弟?怎么可能?！

修士b：不，这还是不是最重要的……一招，他只用了一招，甚至连剑都没有用，就化解了谢宁的剑意！

修士b：即便同样是渡劫期大圆满，沈泱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压制。

修士b：……沈泱的修为，是飞升了才会有的实力。

修士a：怎么可能有人能无视天道?除非他是神尊！

谢宁无视了沈泱，连同一众修士和剑门弟子。一招不成，手中霜雪递出，数十道剑气勾陈，从四面八方直直朝沈泱冲了过去。

沈泱意念微动，剑意甚至不等到沈泱面前便烟消云散。

谢宁皱了皱眉，霜雪不停，自他脚下亮起阵法，竟然是开启了杀阵。

谢宁：七煞成势，剑走游罡，起。

云浮终于出鞘。

剑光落在谢宁身侧，打断了阵法。谢宁偏头扫了一眼，云浮冒着寒芒，正横于谢宁心口不过半寸。

大凡沈泱有半点杀意，谢宁此时已经死了。

沈泱：师兄，为何照面便要与我刀兵相向呢。

谢宁盯着沈泱看了会，半晌，轻轻笑了起来。

谢宁：如果要杀人的话，剑应该是捅进去，而不是悬在那。

谢宁：阿泱，你既然站在这里，便是要与我决出仙首。

谢宁：无论是哪个人，无论是不是你，我都会赢下来。

——玄门不成文的规矩，仙首之争，以死为终。要么赢，要么死。

云浮剑始终停在那，却始终没有更近一寸。

沈泱：我只是想见见你。

谢宁没有答话。

沈泱：说来好笑，除了主动发起剑首生死试，我竟然找不到别的见你的理由。

谢宁：……无定骨。

沈泱：什么?

谢宁：沈泱，我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抱着杀你的念头。取你无定骨，医我万灵体，之前救你，也只是不想你死，这样，我就没有无定骨可以用药了。

谢宁说的很慢，却很清晰。

沈泱：我知道。

沈泱：我一直知道。

沈泱：师兄，你知道吗，后来我又去了一趟临祈。那小贩的摊子还在，我再三问了他，他便指给我看。

沈泱：长安岁岁是我写的你的，而你留给我的，是“取君之骨”。

谢宁：既然知道，你不恨我吗？

沈泱：我想我应该是恨的，但是一见到你，总是你对我好的那些先想起来。

沈泱：就好像，只要是你，那就都没关系。

谢宁一怔，手中的停霜落下，掉落在地上。他看着沈泱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泱轻轻放下了云浮剑，慢慢地试探着抱住了谢宁。

沈泱：师兄，我对你的心意，你当真不知吗？

修士a：不是打架吗?这，这怎么打到一半就……啊?

几名修士呐呐地开口，僵硬的声音在一片呆若木鸡中尤其醒目。

修士a：喂，你怎么不惊讶?

修士b：剑门大弟子和小弟子的事情不是人尽皆知吗？

修士a：啊?

修士b：你不知道，之前好多人都传呢，剑门大弟子见色起意给一个外门弟子走了后门，更是百般宠爱，不仅要了云浮剑给他，后来还为了这小弟子差点死在魔族那。

修士a：嗷，你这么一说我就有印象了，好像之前有本话本子就是根据这个改编的，叫什么来着，我回忆回忆。

原本剑弩拔张的场面被这三言两语给拐偏到了野马脱缰的另一个方向。

谢宁用手捂住脸，将沈泱推开了点。

沈泱：师兄?

谢宁想戳死他。

系统：沈泱悔过值：15。

得，还倒扣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