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江南-陆绎
葫芦小巷中飘过一阵青绿颜色的风,忽地蹿进院袁今夏的家中。
袁今夏一跃跳过门槛,在袁大娘惊诧的眼神中直奔内屋。
袁今夏慌慌张张地从衣柜中翻出衣服,胡乱稍微地叠了一下便甩进蓝布包袱中,又一下子蹿到床上,开了半天床头柜的门却没打开,一时情急竟不小心把柜门撬了下来。
袁今夏又从床上跳下来,床单被她弄得皱巴巴的,看着床上的一片狼藉,袁今夏半是歉疚半狡黠道:“对不住了娘,待会您自己收拾吧。”
“收拾什么?”袁大娘放下水墨,从庭院中走进来。
“娘,你吓死我了。”袁今夏从外面回来的急,没注意到袁大娘正在小院中磨豆子,刚才这一声就给她吓得不轻。
“着急忙慌的你干什么去啊?”袁大娘看见床上乱糟糟的样子,不禁皱起眉头。
“我出差啊,跟您提过的,下扬州查命案。”袁今夏急匆匆地便往门外赶。
“我记得这事。”袁大娘一把拦住院袁今夏:“这不是还有三天吗,你看,这衣服都给你做好了。”
袁大娘把摆在旁边的几套新衣裳拿过来,塞到袁今夏手中。
“这么好啊?”袁今夏有些诧异,这待遇可是以前办案没有的。
“要不我跟杨捕头说一声,这次你就不用去了,易老三他娘下午来,说要来相你的。”袁大娘冲袁今夏眨眨眼睛。
袁今夏似乎明白过来这衣裳的真正用意。
“娘,使不得使不得啊,我跟您说,上头这次特意点了名,少了谁都不能少了您闺女,”袁今夏拍拍胸脯,开始庆幸提早了下扬州的时间,“我必须去!”
“易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你嫁过去,娘也才放心。”袁大娘竭力跟袁今夏说清楚易家的好处。
“娘,这个急不得,千万急不得,”袁今夏赶忙摆手,“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
“别……”袁大娘话还没说出口,又被悬今夏给堵了回去。
“这回我出门久,所以呢,我预支了两个月的俸禄,”袁今夏自怀中掏出一个小钱袋,塞到袁大娘手中:“娘,您先留着,我要走了,我真的来不及了!走了走了走了!”
袁今夏推开袁大娘的手,一溜烟头也不回地跑向门外。
“你出门在外可要小心啊!遇到事可不要逞强!”袁大娘扯着嗓子喊道。
“知道啦!”远远地,传来袁今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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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上人来人往,一队官服着身的人忙忙碌碌地搬运着货物,在百姓的粗布棉衣中格外显眼。
原本定的是五日后启程,可陆绎突然把时间提前了。
袁今夏匆匆赶来,发现战船上有一部分人在搬运箱子。观察了一阵后才明白为何陆绎会提前上船的时间。
袁今夏羡慕地盯着这气势恢宏的大帆船,不禁感叹着:“咱六扇门的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气派就好了。”
杨岳等了袁今夏半天,眼看着船就要开了,心中正担心着,看到袁今夏的身影才放心。
陆绎早已上船,且已等了他们半个时辰。在袁今夏与杨岳出现在陆绎厢房前时,被门外的岑福拦住了。
“陆大人已在舱内歇息,这是你们的房间。”岑福把房间号牌递给了杨岳。
既然陆绎不想他们进屋参见,袁今夏便笑着拉着杨岳离开了。
船舱内,陆绎端坐在木椅上,视线呆滞的注视着地上的地毯上的花纹,方才屋外那阵吵杂的声音,都为能吵到他。
此时,陆绎的脑中正在思考着昨日的事情,他曾让岑福秘密调查过莫初。
据岑福来报,得知她去茶馆见了六公主,为了顾及公主身份和安危,以及对于莫初的疑惑,他便匆忙赶到茶馆,想要一探究竟。
没过多久,就见六公主匆忙离去,于是他便让岑福暗中保护公主,他则是留下继续观察。
当见莫初独自一人走出茶馆,出于好奇便跟了上去,谁知她走了几步停了下来,为了防止被她发现,陆绎只好躲在了暗处。
远远的看着她,见她被日光晃到了眼睛,伸手挡住了后,下一秒就见她目光直直的盯着天上的太阳,一动不动的站着,好似一座雕塑。
陆绎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的身影,心中不解,这个莫姑娘到底要干嘛?
直到他看到她身影摇晃才恍然大悟,这女子,尽然再晒太阳!
陆绎在她晕倒的下一秒直接将她抱起,在她的脸颊触碰到他的胸口处时,惹得他心脏狂跳了起来。
记忆中想起她是同安堂的人,便抱着她快步走向了同安堂的方向。
“叩叩—”船舱外响起了敲门声。
陆绎回了神,神情淡漠的垂眸,看着抬起了手,脑中浮现出了他抱着莫初的那一幕,他从没想过,一个女子尽然如此瘦小轻盈。
“大人。”这次,直接传来了岑福的声音。
闻言,陆绎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面色清冽的开口:“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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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安堂。
沐夕和白芷担忧的坐在床边守着莫初,自她们看到陆绎抱着昏迷不醒的她走进药铺时,心下慌张的很。
沐夕拿着帕子,给她擦着额头的汗,白芷在一旁拿扇着扇子。
白芷看着窗外被晚霞,映衬成粉红色的天空说道:一天一夜了,小姐为何还没有醒来?”
沐夕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是注视着床榻上的人。
莫初又梦到了小时候。
小女孩哭着跑到了家中,一头扑进了青衣妇人的怀中,哭诉起来:“娘亲,言渊他欺负我,他用小虫子吓唬我,以后我都不要再去他家了。”
“你可当真?”妇人笑着说道。
小云初擦了擦眼泪,委屈的抱着妇人:“当真,言渊太坏了,初儿不喜欢他了。”
“那要是他和别的人一起玩,初儿也觉得没关系吗?”妇人用手帕擦了擦沈云初脸颊上的眼泪。
小云初点了点头,而下一秒又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若是言渊和我道歉,我就还和他一起玩。”
妇人闻言,被她逗笑了,眉眼带笑,十分宠溺的伸手戳了戳她的秀气的鼻尖。
忽然,画面有了变化。
沈家的大门被人推开,一群锦衣卫闯入了院中,带走了妇人。
小云初哭着扑向了妇人,锦衣卫却将她二人强行拉开。
“不要带走我娘亲!”
“初儿,快走,快走!”
小云初跑了出去,途中被石子拌饭摔倒在地,望着妇人离去的背影,哭的撕心累肺。
“娘亲!”
熟睡的人,眉头紧锁,忽然间惊醒,脱口而出,道:“娘亲!”
梦境不美好,现实也残酷,想想就心痛。
她伤心的蹙了眉头,几乎就要哭出来,晃了神,看清了四周。
沐夕和白芷见她醒来,又惊又喜。
见她二人目光注视着自己,坐直了身子,倚靠在床沿边。
“我这是怎么了?”
“小姐,你白日里在街市上晕倒了。”白芷忙回答。
莫初回忆着晕倒时的场景,记忆中她是自己在街市中闲逛的,怎么可能自己回到药铺的呢?
沐夕走到桌边,到了杯茶水,端到了床边:“小姐,喝些热茶吧。”
莫初接过,抿了一口,询问道:“是何人送我回来的?”
“啊,是锦………”白芷刚要说出名字,“咳……咳”就被传来的咳嗽声打断了。
白芷疑惑的看向了沐夕,只见沐夕说道:“是经过的好心人送小姐回来的。”
话音落下,沐夕轻轻的给白芷使了个眼色,后者明白后,立即寻了理由退出了房间。
“小姐,白芷给您把脉说您是中暑了。”沐夕边说边伸手去接过她手中茶杯。
莫初将被子掀开,走下床,走到了桌边坐下,瞥了眼走近的沐夕,询问道:“可有什么消息?”
“陆经历于今早登了船,两日便可到扬州了。”沐夕将茶碗放在桌上,拿起了茶壶。
莫初垂眸,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面前的茶碗,思绪漂到了那日在河岸边看到的场景,男子挺拔俊秀,女子活泼清秀,锦衣卫和女捕快,怎么看都很相配。
可是,为何心中会感到有些酸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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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府。
严府歌舞升平,房梁上萦绕着袅袅的丝竹之声,柔软奢侈的床榻上横躺着一身裹赤狐毛皮的男子,周围围绕着着各色衣衫的纤纤赤足女子,个个生得眉眼带俏。
“小阁老。”许朗立在榻下,毕恭毕敬向那人施礼。
严世蕃口中细细品嚼着饱满多汁的樱桃果,半晌,将头微微一偏,吐进半蹲在榻下的姑娘白净的手心里,缓缓道:“让黄郁把答应我的那幅清明上河图给我送来,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是。”许朗又一拱手,十分拘谨的样子。
“坐吧。”严世蕃微微一笑,给许朗赐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