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节—天道有情
后来昶告诉我，小夭从西河悬崖跳下去以后，玱玹也跟着跳了下去，但他跳下去之前就命令昶、丰隆还有蓐收带着所有士兵一起在河里找我，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昶说：“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兄弟，没陛下兄妹这么深情和仗义，难怪陛下能成为陛下。”
“……”玱玹应该很矛盾吧？假如我真的死了，他就能跟小夭永远在一起了。
“结果陛下在水里一天一夜才把嫂嫂打捞上来，主要是嫂嫂不肯上来，非要在水里找你，直到筋疲力尽晕厥以后，才被陛下带回辰荣山。”他瞟了瞟我 ，知道我一定会受不住。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玉山找她？”
“你都还不能动呢，难道你要我背着你去啊？”昶也是拿我没办法：“这样，玉山玉髓和归墟水晶已经让人不断送来了，我也按照你的要求只联系了静夜和胡珍，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你只要能自己站起来，我就立刻放你去找嫂嫂，否则你病怏怏的样子，让嫂嫂看见不得又哭啊？”
没想到昶想的还挺周到，对，我不能让小夭担心了。
“后来呢？”
“这一年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你别着急，慢慢听我说。”昶一直在哄我，怕我一言不合就要起身去找小夭：“后来她昏迷了两天两夜，我跟丰隆和蓐收已经在西河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你，猜测你是顺着西河的出海口飘到海里，陛下便下令让我在海里继续找，才让嫂嫂稍微安心了些。”
昏迷了两天两夜？是我不好。
“你想，海那么大，确实不好找，好在陛下因为嫂嫂的原因一直不肯放弃，我才能不上朝不练兵也可以继续找你，要不然我也只能放弃了。”
事实上，确实不太可能在大海里找到一个全须全尾又受了重伤的人，不能不说是上天垂怜。
“还有相柳，他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他应该是念着你支持辰荣军的原因，当我在茫茫大海里找你时，也看见他骑着毛球在天空上找，我没想到他也一直没有放弃，直到找到你的那天，我都还看见他正在天空上飞呢。”
“是他救了我？”
“我不晓得，他没跟我交流。”昶想了想：“但你在海里受伤飘了那么久都没被海兽和水妖吃掉，是一件很神奇且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说不准，是他起了作用，毕竟他是海里的妖王。”
“是有可能。”但我还能活着，本来就是个奇迹：“我也没想到我会被卷入海底大涡流下深处的洞穴里，所以才没碰到海兽和水妖。”
“你一生良善，连涂山篌那样的恶人都不肯伤害，还是有因果在的。我以后也要多做点好事。”他言之凿凿。
我被他逗得浅浅一笑：“再后来呢？”
“再后来……”昶叹了口气：“后来嫂嫂便开始准备你们的婚礼，在七天后的望日，祭祀天地，敬告宗亲，宣布与你成婚。”
“……”我再次忍不住红了双眼，也终于知道昶一直喊小夭做嫂嫂的原因：“没有人阻止她？”
“我听说那是你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婚礼和婚服，只是她没有办法在青丘装饰这些，因为长老们怕得罪陛下，没有同意。她便只能在静夜和胡珍的帮忙下，将婚礼搬到辰荣山。”昶也没想到小夭是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怎么会没人阻止呢？静夜和胡珍都劝了，但她坚持。”
昶叹了口气：“听说婚礼布置得美轮美奂，甚是盛大，可婚礼当天却没有任何人敢出席，连静夜和胡珍都不敢去，因为陛下很生气。其实太尊和陛下婚礼当天都去阻止了。”
他见我已经泪流满面，又继续说：“当时已经过去了十天，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我无法想象，嫂嫂是怎么自己一个人走完那个婚礼的，我甚至听说陛下在婚礼上发了极大的脾气，说是不允许西蜀西陵氏和青丘涂山氏联姻。”
他说到这里，也忍不住红了双眼：“但婚礼上所有婢女和侍卫们都知道，由他们传出来的，当时所有人都害怕得立刻跪了下来，陛下重复了好几次，说今天的婚礼朕不同意。但嫂嫂……她却以青丘的拜礼，叩请陛下恩准，她跪在陛下面前，一直不肯起来。”
昶忽然抱住我哇哇大哭起来：“我怎么就没这么个爱我的媳妇啊～～！”
我想推开他却推不开：“她是你嫂嫂。”
他放开我擦了擦泪水，委屈道：“知道了，原本想着你要是回不来，我就得帮你照顾她了……”
我于是用眼神把他的泪水憋了回去，他缩了缩脖子：“我开、开玩笑的……”
“后来呢？”我急于想知道一切，便不与他计较。
“后来是太尊让所有人都起来，说是别误了时辰，婚礼才得以进行下去。”昶感慨道：“没有祝福，甚至没有司仪，是嫂嫂自己念完那些告祭天地和敬拜宗亲的誓言，亲自宣布西陵玖瑶与青丘涂山璟结为夫妻，白首不离，生死不弃。”
昶看了看哭得不能自已的我，继续说：“然后……与月对拜。”
“太尊和陛下都只能站在那看着，接受她敬拜宗亲之礼。那时很多人都忍不住哭了，很多婢女还记得嫂嫂跪在地上对月说的那一段话，说的是……”
“今夕，璟虽不能至，但天道有情，许人间团圆，月有圆缺，人有悲欢，只求圆月为灯，缺月为舟，无论圆缺，渡天涯海角，离人归。”
我深吸一口气，别开脸哭起来：还好，天道有情，许人间团圆。
“璟，还好，天道有情，许人间团圆。”昶跟我想的一样，他在我旁边笑道：“嫂嫂的文采配得上你这个青丘公子，这段话早晚会被大荒传颂。”
“她怎么那么傻？”我从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小夭对我的爱，甚至不比我爱她少。
昶继续说：“可不是？听说她独自坐在新房等了你一晚，头发已白了一半。第二天要吃鸡爪、鸡翅、鸭脖和紫藤花饼，还说没有你做的好吃，然后喃喃一直重复说：璟，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
小夭，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又等了我这么久，所以我又要挣扎着起来：“我要去见她……”
“你别动，还想不想早点去见她了？我都还没说完呢。总之，她有多爱你，现在是整个轵邑城都知道了，连我这个一直在海里找你的人都能听说。”昶抿了抿唇，又道：“可陛下还是不允许涂山氏的族谱写上嫂嫂的名字。”
“……”我的失踪也许曾给玱玹希望，但如今我回来了，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明白，我与小夭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分开的？
我庆幸这次联合涂山篌伤我的人是辰荣馨悦，而不是玱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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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受重伤的原因，我哭着哭着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等醒来时，静夜和胡珍已经等在我的床边多时，见我转醒，静夜马上跪了下来：
“族……族长。”
胡珍也跟着跪下：“族长。”
我看向他们：“都起来吧，不必如此，如今瑱儿已经成为族长了吧？”
静夜不得不点头：“是……，自族长……老爷失踪以后，青丘就乱成一团，奴婢坚持让所有人在海里找了一年，但终究还是无法抵挡长老们施加的压力，最后长老一致通过，立小少爷为族长……”
“没关系，我原本就想等他成年以后，把族长之位交给他，如今只能麻烦你们帮助他更多了。”
“老爷，您要去哪里？您既然都回来了，难道不回青丘？”静夜不解。
胡珍也连忙道：“是啊，小族长他知道您被涂山篌陷害失踪以后，一直在哭，他已经通过防风意映留给他的信，得知全部事实，却说是涂山篌和他娘亲的错，仍尊老爷为父亲。”
“对。”静夜赶紧补充道：“老爷可以回去辅助小族长，继续掌管青丘。”
我摇摇头：“不了，往后余生，我只想陪在小夭身边。”
“……”静夜与胡珍听完我的话，都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
静夜默默掉起眼泪，最后委屈并朝我拜道：“奴婢无用，未能将夫人的名字记入族谱，请老爷恕罪。”
“青丘的长老们都害怕陛下怪罪，不肯将夫人的名字写入族谱，我们二人已经尽力了，请老爷恕罪！”胡珍也一起拜道。
我摇摇头：“与你们无关。”我深知是长老们的问题，然后又问胡珍：“我什么时候能走动？”
胡珍赶紧替我把脉，道：“应该明日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明日帮我准备坐骑，我要去玉山。”
“还是坐轿子去吧？坐骑难免颠簸，对老爷的身体不利。”
“不，我不想再等了。”我只想尽快去见小夭：“坐骑会快一些。”
胡珍理解我，毕竟小夭为我做的一切，他们都已经知道，便点了点头。
这时昶从外面进来，问：“怎么了？不会是又嚷着要去玉山吧？”
“我明天一早出发。”我宣布。
袋“胡珍，有问题吗？”昶没搭理我，直接看向胡珍，见胡珍点点头，他便放心了：“那就去呗。”
“小夭在玉山多久了？”我问。
“有几个月了。”
“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没呢，玉山进出都不易，消息也不通。”昶继续说：
“你就放宽心吧，嫂嫂她在玉山也跑不了，听说王母即将仙逝，想把王母之位传给她呢……”刚说完，他便捂住了自己太过快的嘴，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我听完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扶我起来，现在就走。”
静夜看着我，只能苦笑地摇了摇头。
胡珍只能赶紧过来扶我。
我开始吃力地穿上外套，却仍担心：“王母已经公布要立小夭为下一任王母了吗？”
昶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你怎么明明说好明天再走，又变卦了呢？这都快晚上了。”
“我坐轿子去，还能在里面休息。”我实在无法再等待。
静夜和胡珍互看了彼此一下，知道我放心不下小夭，便说：“我们陪老爷过去吧，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及时治疗。”
“好，我把所有疗伤的药都带上。”静夜也说。
“你们不也才刚到吗？怎么还跟他一起疯起来了？”昶实在很担心我：
“换王母这么大一件事，他肯定得先告知大荒啊。我这不是才刚收到消息吗？陛下给我的回信上提了一嘴。所以肯定不是明天就任王母。”
“陛下提的？”看来玱玹是在提醒我要尽快赶去玉山？因为小夭在我失踪后仍执意与我完婚，所以他……终于想开了？
“是啊，我原本想着明天再告诉你的，谁知口太快，不小心说了出来。”
“昶，谢谢你。”我在胡珍的帮助下站了起来，跟昶正经做了个谢拜礼后，便让扶着我的胡珍赶紧走。
剩昶一个人在那干瞪眼。
静夜走到我旁边唠叨：“慢点，老爷，再着急也要注意身体，否则如何能陪夫人更久？”
听了她的话，我便渐渐放慢了脚步，还紧了紧身上的外衣，觉得她说得很对。
我是要长长久久陪在小夭身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