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相柳不为人知的真心
防风邶在婚礼上带走皓翎大王姬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大荒。
我知道他把小夭带回了清水镇，就在回春堂旁边。
毕竟清水镇也是涂山氏的地盘，我知防风邶是相柳，自然不难猜出他为数不多的藏身区域，只是我原本以为他会带小夭到辰荣军他的军营暂避，没想到却在回春堂旁边。
也对，这次抢婚的人是防风邶，不是相柳，他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将穿着婚服的小夭带去军营。
我也是这才知道，回春堂旁边的屋子，原来一直是相柳在租用。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租下隔壁屋子的？我派人去做了了解，发现竟是百年前的事情，在我还是叶十七的时候。
所以这百年期间，相柳在默默守护着回春堂和小夭所关心的人？
我竟毫无察觉……
他竟从不提起……
让我忽然觉得自惭形秽起来。
于是我回到了青丘，忙于实现对相柳的承诺，给辰荣军运粮。
毕竟他已经帮我阻止了小夭的婚礼，虽然用了我最不愿看见的最极端的方式。
屋外大雪纷飞，静夜端药给我：“族长，该喝药了。”
我看了看她手中的药，敷衍道：“先放下吧，我等一会儿就喝。”
药很苦，跟我的心一般，所以我不想喝。
静夜放下汤药，见我开始止不住咳嗽起来，还捂住了心口的位置，便有微词：
“胡珍上次说，族长的身体亏损十分严重，万不可再多思多虑，一定要静养！有什么事，族长不能吩咐属下们去做呢？一定要自己劳心费神啊？”
这些话其实我都听腻了，离戎大伯这么说，昶这么说，胡珍这么说，静夜也这么说，可有些事情只能我自己来做，所以我只好再次温柔敷衍，希望她不要担心：
“马上就忙完了。”
静夜与我相识五六百年，她认为我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干脆蹲下来拿走我正在书写的信件，非常坚持：“生意上的事，属下们已经做惯了，有什么就让胡珍去做吧。”
我看着她手中的信，有点担心她会看信上的内容，因为她肯定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将药推到我的面前：“族长，还是先喝药吧。”然后便拿起我刚刚写的信看了起来：
“辰荣乱匪？”她没想到我是在忙这个。
我叹了口气，准备接受她的不解：
“以前中原氏族对西炎王不满，还愿意和他们来往，悄悄支持一二，可如今这位陛下深得中原氏族的拥护。连他们中原氏族自己都不愿暗中资助，族长何必搅和进去啊？”
她说的这些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玱玹就是我为中原氏族选择的帝王。
可静夜却跟奶奶从前的风格一样，多考虑自保：“万一被辰荣山上那位发现了……”
“所以……”我打断她的话：“这事要我亲自去做，才能天衣无缝。”
静夜不赞同，侧过身去，嘀咕道：“独木难支，孤掌难鸣，如今人人都躲着他们，只靠他们自己，有钱也买不到粮草补给。”
若不是因为这样，我又如何能用粮草换来相柳的抢婚？
关键是，相柳这次抢婚，不但舍了小夭对他的一个承诺，更是舍了防风邶这个身份。
昨天防风氏那边首先秘密给我递来消息，说防风邶死了，却没找到皓翎大王姬。但西炎和皓翎都在派人打探小夭的消息，他们怕那些王族会怪罪下来，便暂时密而不发，希望我能给他们一些建议。
防风邶是怎么死的没有说得太过详细，不外乎就是防风氏为了保家族利益，所以舍弃了这个私生子，将他秘密杀了。
至于相柳是如何制造防风邶被杀的假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竟然让防风邶死了。
防风邶可是在众目睽睽下将皓翎大王姬带走的，大荒大多都在议论他们早已有情和有染。
就连皓翎王也公开表示他敢抢婚，就让他娶大王姬，哪怕入赘也行。
防风邶原本可以选择跟小夭远走高飞的，他甚至已经得到皓翎王的认可。
但相柳竟然让防风邶死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相柳之所以在最后一刻才来抢婚的原因，就是为了让小夭除了我，再没别的选择？
这又让我觉得自己越发亏欠了他。
这个报答，对比我从前基于利益和一定目的才资助辰荣军的恩惠来说，是不是太大了？
我甚至直到此时才深觉惭愧。
可静夜却以为：“也只有族长，愿意冒着风险资助。”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哪有资格施舍别人啊？”
有爱才能舍，我却早已没有资格。
我算计了所有人，以为一切不过都是交易，却得到了跟辰荣军那“忠义”二字一样珍贵的真心。
想到这里，我便再次执起笔来，在一张新纸上开始书写。
静夜一边替我整理炭火一边继续唠叨：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山中缺衣少食，他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她摇摇头，不看好他们：“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
我就知道她有这个疑问，所以提前在纸上写上“忠义”两个大字。
静夜跟我有默契，她看见我写的字，明白是我对她的回答，没想到她又问了另一个更为尖锐的问题：
“那族长又图什么？”
她这个问题让我看出我与相柳的差别。
我们涂山氏是商人，自然一切都是交易。
我缓缓地抬眼看向她，无法说出我那不可告人的私心。
但对于相柳的真心，我想，我也应该给他一个公平。
所以，我让防风氏把防风邶已死的消息压了下来，让他们公开宣称已与防风邶脱离关系，并将他逐出防风氏，且已派人全力追杀，以便给赤水和辰荣氏一个交代，只是一直没找到他人。
毕竟连西炎王和皓翎王举全国之力都没找到他们，他跟小夭就像在大荒凭空消失了一般。
如此一来，他还有机会后悔，还可以选择自由。
这一次，只要小夭也选择他，我就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