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防风邶抢婚
我就这么自私地，揣着无论如何都不让小夭嫁给丰隆的想法，度过了这段非常煎熬的日子。
小夭已经回皓翎待嫁，我叮嘱胡珍帮我注意皓翎那边的探子回报，同时把探子又安插回赤水氏。
我这些天一直在等相柳的动静，却竟然直到小夭穿着婚服踏入赤水氏的那一刻，也没等到他的消息。
小夭一身红色嫁衣倾城，她走在水桥上的每一步，都有寓意吉祥的莲花相伴，步步生莲，熠熠生辉。
我绝望地看着她就这样顺利地步入婚礼现场，心里在怨恨相柳食言，但他以往每次接了刺杀玱玹的生意，也都没有完成，难道……这次也失败了？
这时候小夭远远地转头看向我的方向，九尾狐直觉告诉我，她在找我，所以我忍不住还是哭了出来。
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一百年的时间，在还没跟她坦白我知道她是女孩子开始，便将她当做未来妻子来照顾和呵护，公主抱她都是我故意而为之，是我费尽心思，都想让她爱上我。
她掩饰为男子身份，在她玩兴大起想调戏我时，我便让她调戏，害羞也是我故意为之，毕竟我从前是名动大荒的青丘公子，什么场面没见过？早已对小六心动是事实，但害羞实为奉迎。
但换她害羞和不知所措时，我就会改为主动，让她越发害羞。
得知她容易心软，看不得我哭以后，我就常常在她面前放任自己的脆弱，总是在她面前流泪。
猜到她有可能是皓翎大王姬以后，为了获得先机，在她面前示弱、诉苦和哭泣，才挣得十五年之约。
明知玱玹需要涂山氏的支持，便处处帮助他，以交换他放小夭与我见面，哪怕我有婚约，也还是要将她绑在身边。
后来被奶奶和防风意映设计，有可能已与别人有染的情况下，也仍抱有侥幸，怕她离开。
直到如今我已与防风意映成婚四十多年，还有个儿子，却仍不愿让小夭嫁给别人。
因为我总抱着侥幸，希望自己可以在放弃涂山璟，成为叶十七以后，她仍能接受那个曾被人设计而犯错的我。
这些百年岁月的庄庄件件，都与从前从容大度、行事光风霁月的涂山璟无关，自被小夭救起以后，在她面前，我只是无论如何都想陪在她身边的叶十七，哪怕隐藏身份、隐瞒婚约、不择手段，也要跟她在一起。
但她如今已穿着火红的嫁衣，走到丰隆的身边，他们一起握住那朵发着莹莹吉祥之气的并蒂莲，寓意“莲开并蒂，愿结同心”。
但小夭没有笑，我便认定她不开心、不幸福。
我已经泪流满面，她此时还是将目光投向了我，可她再也不会因为我哭泣而心软。
我因此止不住地咳嗽起来：没有小夭，我的生命也在不断流逝。
他们开始拜堂了：“吉时已到，新人行拜堂礼——”
我跟皓翎忆和蓐收站在一起，站在最前面。
“一拜天地——”
我就这样看着他们牵着并蒂莲一同朝外行礼，心如刀绞。
“二拜尊长——”
当她与丰隆已经朝丰隆父母行完礼之时，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口阻止她成婚——
“小夭！”因为她若嫁给丰隆，哪怕是叶十七，也没机会再陪在她身边了。
我一定要为叶十七争取最后一个机会，哪怕被丰隆厌恶，被赤水氏和辰荣氏针对，被大荒不耻，让涂山氏蒙羞甚至没落，我也要一试——
但另一个从大门传来的声音竟盖过了我的音量：“小夭！”
大约发现我喊出声的人，只有站在我旁边的皓翎忆和蓐收，毕竟他们离我更近，但很快就被防风邶转移了目光。
所有人都朝大门看去，防风邶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原来相柳不是失败了，而是选择在最后一刻才来完成这个交易。
为什么？为什么不在之前阻止？
正当我惊讶之际，他以更大的声音喊道：
“小夭！”防风邶的表情笃定：“不要嫁给他。”
连小夭也震惊了，她似乎有点站不稳。
辰荣族长首先稳定场面：“来人，把这个无礼狂徒给我轰出去！”
但辰荣和赤水的护卫都不是他的对手，只一握拳，防风邶就将围过去的人都撂倒。
所以我说只有相柳才有能力阻止这场婚礼。
防风邶继续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穿过观礼的人群，慢慢走到小夭和丰隆跟前，根本没人敢拦他。
丰隆开口阻止：“防风邶！今日有贵客在，我不想惊扰贵客，你做什么之前先想想自己的家族和族人！”
可惜做了五百多年防风邶的相柳，似乎无法将防风氏看作辰荣军，那些都不是族人，只是不相干的人。
所以他没有搭理丰隆，只继续对小夭道：“小夭，不要嫁。”
此时赤水献与一众高手将防风邶和小夭隔绝开来。
这是大荒武力值排名一二的高手，可惜这样的武力值比赛，真正的高手都不会参加，比如相柳。
所以防风邶根本没在怕。
“你想要做什么？！”此时小夭开口了，她应是害怕的，因为这里很多人，若防风邶的身份败露，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防风邶于是用更大和更坚决的声音回答她，一个字一个字：“不要嫁给赤水丰隆！”
他这是……抢婚？
小夭看起来很生气：“你现在跟我说不要嫁？！”
因为这是一种侮辱，假如小夭真的终止了这场婚礼，那么她将成为整个大荒的笑话，哪怕皓翎，也不会容她。
相柳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我刚刚在最后时刻，何尝不是在开口阻止她成婚？我又比相柳好了多少？
区别只是我不可能抢婚成功罢了。届时，受大荒耻笑的人便只有我，但我根本不在乎，我只要小夭。
而防风邶却对小夭的控诉置若罔闻，还老神在在地笑道：“礼不是还没成吗？当然可以不嫁啊。”
其实这样的他，只会引起小夭的厌恶，因为小夭一向都是不服输的个性。
但丰隆帮了他，因为丰隆想出手，所以小夭才以大声呵斥防风邶的方式，阻止了丰隆的下一步动作：“立即离开！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而后小夭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对丰隆道：“不要理他，我们继续吧，我不想错失吉时。”
她看起来有点心虚和紧张，为什么？
但丰隆却成功被她安抚：“好。”
当他们再次握住并蒂莲，准备行礼时，司仪却又重复了刚刚的第二步：“二拜尊长——”
防风邶在他们行礼时再次开口：“小夭，还记得你发过的毒誓吗？”
此时的小夭呆住了。
那个转移蛊的条件，看来刚好用于抢婚？
小夭握起拳来，连我都能感受到她的紧张。
丰隆诧异地看她：“小夭？”
而后在丰隆疑问的眼神中，小夭忽然放开了他手中的并蒂莲，并再次转身看向防风邶。
丰隆慌了。
“你想怎样？”小夭似乎已经弃械投降。
“我想让你现在跟我离开。”
小夭神情复杂，但仍有王姬之威：“就算你想毁掉我，你为什么用这种，最侮辱人的方式？！”
她觉得防风邶想毁掉她才这么做？
她怎么会这么想？
相柳喜欢她，把她当做非常特别的朋友，他这么做的目的一定不会是想要毁掉她，哪怕他正在用的，确实是最侮辱人的方式。
假如皓翎大王姬临阵逃婚，伤害最大的只有小夭自己，辱的是皓翎国威，倒是与西炎关系不大，玱玹只需安抚好丰隆和辰荣、赤水两氏即可，这对辰荣军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此时心里也很乱，心中有不少疑问都无法解开。
我想小夭这么说更多的是为了自保，降低她即将不得不逃婚所带来的流言伤害。
防风邶此时根本就没在演防风邶，他用的是相柳的口吻：“你不需要问为什么，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跟我走，立刻，马上！”
小夭的表情在挣扎，同时也有恐惧。
一旁的丰隆看出了她的挣扎，对她道：“小夭，该行礼了。”
小夭刚想犹豫地看向丰隆，却又被防风邶叫住：
“小夭，这是你欠我的。”
小夭此时像是被他蛊惑，踌躇往前朝他走去，却被丰隆握住了手：“小夭！不要！”
她却已有了决定，对丰隆低头并请求原谅：“对不起……我今日……我今日可能无法嫁给你了，对不起……”
周围惊讶声此起彼伏：“什么？这……这怎么不嫁了？”
而我只严肃地看着这场闹剧，悄悄松了口气。
我刚刚跟皓翎忆他们一起，已经走到他们的身旁，能清楚看见他们每个人的表情。
一向骄傲的丰隆觉得难以置信：“你宁愿跟他走都不愿嫁给我？我赤水丰隆在你心里，还比不过一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
丰隆似乎听不明白小夭的无奈，小夭本想跟他解释：“不是这样的，我……“
但又被防风邶咬牙切齿地制止：“立刻跟我走！”
小夭没有办法，只能拨开丰隆的手，再三跟他道歉：“是我对不起你，我今日无法嫁给你。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日后你想如何惩罚我，我都承受！”
小夭说完就朝防风邶走去，但被赤水献和护卫拦住。
防风邶已露出满意的笑容，僵持之际，是丰隆自己不愿自己的骄傲被践踏：“让她离开。”
赤水献他们不敢动，丰隆却再次强调：“我说让她走！谁都不许拦！”
还好，不用到撕破脸的地步，相柳无需真的动手，我也更放心了些。
赤水献和护卫们，最后是得到辰荣大人的示意，才放小夭离开的。
小夭于是还转身朝丰隆行了一个拜礼，才走到防风邶身边。
她其实已经做到最好。
我看着防风邶握住小夭的手从我跟前离去。
离去前防风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可我只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脸不知所措和心有余悸的小夭。
今日之后，她就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皓翎大王姬了。
她会受众人不耻与唾骂，再也不会有人敢与她有所牵扯，更不会再有人对她巴结和奉承，甚至不会有氏族想要与她成婚，除了我……
或许，我终于明白相柳为什么选择最后一刻才来抢婚了，因为他想断绝未来一切与皓翎王姬联姻的可能，他要让她只有我一个选择？
不对，她还可以选择跟防风邶在一起，假如相柳愿意永远做防风邶的话。
但防风邶想要拉她离开，她却抗拒了，她在那一刻并不想跟他走。
因为走出这里以后，她就是受大荒人人唾弃和耻笑的，皓翎国的耻辱了。
但她哪里有防风邶的力气大，最后还是被他拉着走出了这个高高在上的天地。
而我，竟然是这一场闹剧的始作俑者。
对不起，小夭。
但我，不后悔。
于是在低头片刻之后，我再次转身看向小夭和防风邶离开的身影，却又止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恍如劫后余生。
皓翎忆看向我，才从梦中惊醒过来，想起要阻止小夭：“等等！姐姐！”
却被蓐收拉住了，他不让皓翎忆阻止。
丰隆仍不愿放下他的骄傲：“诸位，酒菜都已备好，诸位远道而来，还请入席用过酒菜之后，再离去。”
众人默默散去，蓐收的笑容竟然藏也藏不住，跑去官方地与辰荣大人拜礼道歉：“辰荣大人。”
在未得到辰荣大人的好脸色以后，他竟然也黑了脸，却很快就调整好自己，又满面笑容地朝丰隆拜礼道歉：“赤水族长，待我今日回去，向陛下禀告此事，定会给赤水氏和辰荣氏一个交代。”
其实皓翎王向来没有统一大荒的心，所以他们根本不在乎中原氏族，要说老西炎王还会忌讳和收揽中原氏族，但皓翎王却向来没那么多顾忌。
蓐收是皓翎王的得意弟子，自然也深得君意。
皓翎王他不止不满意我有婚约，看来也不满意丰隆。
应是知道他心里并非特别珍爱小夭的缘故，尤其因为小夭并不喜欢他。
皓翎王的女儿又何需政治联姻，他只想要他的女儿幸福，嫁给她们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我也一样。
这场婚礼终于被阻止，我的目的达到了。
我虽担心丰隆，却更担心小夭。
所以又转头看向出口：小夭，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