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狐朋狗友”
昶在小夭逃婚以后，就时不时来找我，看看我的反应。
我为了不被他唠叨，所以总是在假装认真地看各地递来的财务报章，他却把这叫做“书”。
他一直在我屋里来回踱步，直到终于忍不住，开始激昂地自问自答：“你还有心情看书啊？你还有心情看书！？你知不知道皓翎大王姬失踪了？两位陛下把大荒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
他见他说了半天我还在看书，且不为所动，便改了个说法，还配置了夸张的肢体语言：“喂，我在跟你说话大哥。你的心上人失踪了，失踪了！”
谁让他知道了皓翎大王姬是我的心上人？我只好一边拿着简报一边开口：“两位陛下都找不到人，你认为我应该做什么？”
他被我说的没了脾气：“也对，好像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自从昶知道我喜欢的人是小夭以后，只要是关于小夭的事情，他都比我着急。
所以我只能以静制动，让他冷静些。
但他一向是无法什么都不做的个性，站在那里又看了我半天，开始怀疑：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然后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你看起来太平静了，根本不像着急的样子！”
被他怀疑起来就会没完没了，我怕他忍不住替我出手，所以干脆放下简报，转移话题道：“丰隆如何了？”
他马上就忘了怀疑我：
“能怎么样？婚礼上自己的新娘子跟一个野男人跑了，一般人也受不了。”
听到“野男人”这个字眼时，让我心里觉得不舒服。
众口铄金，小夭往后得受多大的伤害？相柳不应该这么极端的。
昶还用夸张的动作挖苦丰隆：“更何况是天之骄子、一生顺遂的丰隆～？那肯定是，伤心难过郁闷不高兴呗～”
说完他就开始吃起东西来，见我终于搭理他，他也就放心了些。
其实昶与丰隆因我相识，又一直共同在帮玱玹，所以关系不错。
但他明显还是更担心我，主要是怕我没抓住机会。
毕竟大王姬逃婚这种事情，等于是天上掉馅饼，几乎绝不可能发生，却刚好让没了半条命的我有机可乘，所以他着急了。
可我此时并不想左右小夭的选择，又怕昶会按耐不住，所以只好给他布置任务：“你去陪陪他吧。”
他因此瞪大了眼：“我们俩大老男人！”还转身不想搭理我地嘀咕道：“有什么好陪的？”
难道我跟他就不是俩大老男人？
主要是这十几天以来，他时不时往我这跑，却是有点影响我看各地财务书简了：“你可以用男人之间的方式。”
昶想了想我的话，下意识就以双臂护胸，声音都颤了：“你、你是说……让我去当沙包被他揍，出出气散散心？”
主要是丰隆那个人，除了切磋武艺和搞事业就没什么爱好，关键是他打起架来还下手很狠。
我点点头：“嗯。”
昶不干了，没好气地问我道：“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然后便又转身不再搭理我。
我看了看手边的绿色卷宗，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正好用来转移昶的注意力，同时让他去安抚丰隆：“这是我经营多年的心得。”
其实我不想拿出来的，毕竟是涂山氏的商业秘密，可是我对不起丰隆在先，所以我有责任安抚他。
昶一听整个脸都亮了，这可是他在我耳边唠叨了无数次的东西，他总让我教他，说我这么多商业奇招，应该整理成书，好留芳百世。
他满脸笑容地接过卷宗：“你这就太见外了～！”还“狗腿”道：“陪丰隆是吧？我本来也是要去的嘛～不就陪他打打架散散心？疏通疏通筋骨吗？你放心！我陪他打！”
见他如此，我就放心地笑了，刚拿起书简想再看看，却发现他正兴高采烈地把卷宗放在手里，爱不释手地把弄起来。
我便只好再次放下书简，委婉道：“你的赌场……”
他一听我提起他的赌场，马上抬头看我。
“我好像很多年没有加过租金了。”
他又开始“狗腿”了：“明白！我这就滚去赤水啊～。”
他一向很懂我的潜台词，我觉得很满意，又觉得他很可爱，所以笑了。
看着他从窗户跳了出去，我就等着他再次在窗户外出现，果然，他还是不放心地扒着窗户，最后一次提醒我：“喂！”
我看着这个从小就跟在我屁股后面的“狐朋狗友”，他说：“你的心上人被防风邶拐走了，就是那个防风邶～！你不去那个地方找找去？”说完，他就真的走了：“走了～”
昶其实才是跟我关系最好的朋友，所以他不喜走正门，一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涂山家的人都习惯了。
他是离戎族长，一直知道防风邶是相柳，只是从前没有交集，所以我们并未聊起。后来防风邶在小夭身边出现，我猜到防风邶就是相柳时，曾找昶确认过，他没有瞒我。
他是想提醒我，该去清水镇找找看。
我又何曾不想立刻去找她？但我不能去。
这时小狐狸也跳了出来，附和了一番。
“你想让我去找她？”
小狐狸跟昶一样着急，不断示意我快去。
“你担心我不去找她，她就跟别人走了？”
小狐狸朝我点了点头，它才是我真正的知己。很多事情，我都不能对旁人说起，哪怕昶也不行。
我又怎能告诉他，这个婚是我让相柳抢的？然后还能厚着脸皮让他去开解丰隆？
我心底里有太多的阴暗，我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
无论是小夭、丰隆还是昶，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反而是皓翎王，他看透了我的心机和深沉，知道我并不单纯，但却……认可了防风邶，那个因风流而闻名大荒的浪荡子。
毕竟他只是常出入风月场所，但从无婚约，也从无闹出什么真正风流的绯闻出来。
所以，皓翎王知道防风邶是相柳吗？
应该并不知道，假如知道他就不会找不到小夭了。
我开始跟小狐狸坦白：“很多年前，因为一心只想和她在一起，我利用了她的心软。在我和相柳之间，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是我，一直用自身的残疾和自卑，以及眼泪让她心软。
其实，富可敌国的我，早就接受了自己一身伤疤和腿脚不便的事实，就连小夭劝我治疗 我都没有答应，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对抗大哥，让奶奶知道他险恶的证据，也是让防风意映主动退婚的手段。
假如我真的在乎和自卑，早就倾尽所有去治疗了。
可这些不过是皮相，我连玟小六那副普通男人的皮相都能爱得，怎么就不能接受自己残破的身躯？
其实我的心里一直没有问题，我接受娘亲所造下的因果，早就放下了心中的怨恨和恐惧，所以才能原谅大哥。我也能原谅奶奶和防风意映，毕竟那是我自己没处理好，才种下的因果。
往事无法改变，再怨恨也改变不了，只是徒增现在的烦恼罢了。
我早就明白这些道理。
可在小夭面前，我却因她的心软和怜悯而放大了自己的自卑和伤害，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为了得到她而不择手段，毕竟：
“可是我却没有给她幸福。”我想小狐狸也会明白我：“如今我把选择的机会还给她……”
小狐狸低了低头，似乎不太明白。
我继续告诉它，也告诉自己：“这是我欠她的。”
或许，也是我欠相柳的。
只是此时我以为相柳的真心是因我过去对辰荣军的帮助，却没猜到他的真心其实为的是小夭。但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也可能永远这样误会下去。
毕竟在我看来，我爱小夭，所以我想永远陪在她的身边，希望她能自由、简单和幸福地生活。
所以并未理解相柳爱小夭，却能做到让她喜欢的人永远陪在她身边，让她有人相依就好。
假如我知道，就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也许，我也会学会什么叫成全，而不是占有。
这大约就是身为商人的涂山氏和身为军人的辰荣军最大的差别吧？
但这样的涂山氏还能绵延和富裕上万年，辰荣军却恐怕活不过三十七年了。
所以就算我不知道，但我想，冥冥中早有安排，我清楚相柳不会改变他作为军人的选择。
我最终还是能陪在小夭的身边，我还是那个胜券在握的大荒首富涂山璟。
或许顺利的话，我还能做回叶十七。
所以此时不去找她，不去左右她的选择，才是最好的方法。
我，始终不及相柳伟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