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陷入无限黑暗的日子
玱玹登上西炎王位以后,小夭便与老西炎王,现在的太尊一起住在辰荣山上的小月顶。
小月顶上的供应和建造多多少少都与青丘产业有关,所以虽然我未曾上去过,但涂山家的探子没让我失望,我知道那是跟回春堂差不多风格的住处,简单质朴,是小夭喜欢的风格。
玱玹已经是西炎王了,他自然会给小夭一切最好的安排,我只是……想她了。
所以也想知道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动态。
自从她与丰隆订婚以后,丰隆顺利成为赤水族长,便一直忙于帮玱玹争取和稳固帝位,所以一直没有商定成婚事宜。
四十年过去了,他们甚至没有什么时间见面,以至于后来我都把丰隆和辰荣府那边的探子撤离了。
时间越长我越不明白,丰隆不是喜欢小夭吗?但他似乎并不急着与小夭成婚,却更喜欢与玱玹呆在一起。
我想,丰隆并没有我想象中爱小夭。
所以我又忍不住担心了,小夭需要一个能一直陪伴她的人,丰隆似乎不是那个能时时陪伴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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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探子跟我说皓翎两位王姬和馨悦去了涂山的商行购物,我便急急赶过去,想远远看看她。
她很少从小月顶下来,我没有办法上去小月顶,只能等她下来。
所以我常年住在轵邑也是这个原因,就是为了抓住机会,能远远见她一面。
她看上去很好,只是依然与贵女们格格不入,皓翎忆和馨悦倒是能玩到一起,她一直跟在她们的后面。
买东西的都是皓翎忆和馨悦,小夭只随便挑了些药材,但那些药材皓翎忆和馨悦都没有兴趣。
等她们一行人从涂山商行里出来,她们婢女手中的物品都要拿不稳了,涂山家的人却并未派人帮忙,实在不应该,回头我得提醒他们服务需跟上才是。
小夭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大概已经走累了,加上她对她们买的珠宝首饰、胭脂水粉也同样没有兴趣。
等她发现地上掉落一盒药材时,也同时发现皓翎忆和馨悦已经走远。
小夭似乎跟我一样,看似身份最为尊贵,却总是与其他人格格不入,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没有人会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她只有她自己。
我,也只有我自己。
所以当她蹲在地上捡拾药材,我便忍不住从暗处走了上去,帮她一起捡拾她最珍视的药材。
她起初并不知道是我,还跟我道谢:“多谢……”
我明知道她不会欢迎我,但我想陪伴她的心从未改变。
我鼓起勇气抬起脸来看她,想陪在她身边,哪怕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散到地上的干松香就不要了,我再让伙计重新帮你装一份。”
可她不想做我的朋友,只想跟我保持距离:“不必了,多谢涂山族长。”
她甚至就此直接起身就走,连刚刚想捡起来的药材都不要了。
而我,只能怯怯地看着她远远地离我而去。
我想起四十多年前大雪纷飞的那一天,她在青丘,就是如此走出了我的生命……
但她可能没有发现,她离开的方向,跟皓翎忆她们走的方向不同,我不敢叫住她提醒,因为刚刚走到她的身边帮她捡拾药材,已经花光了我全部的勇气。
她连她紧张的药材也不要了,还走错了路,她看见我,应该是慌了,跟我一样不知所措,但她的表情却没有一点破绽。
此刻我也是慌乱和不知所措的,后来才发现她遗留在地的手帕,我便慌忙捡了起来,才又有了勇气跟了过去。
她的手帕丢了,我,我只是想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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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被卤肉摊的吆喝声吸引:“瞧一瞧看一看啊,新鲜出锅的卤鸡爪、卤鸭脖和卤鸭掌~~”
我远远看着她站在卤肉摊位前发呆,感叹命运的纠缠,那是我从前经常给她做的食物,她一直都很喜欢。
我想,是老天爷知道我想她,痛苦地想她已经想了四十多年,所以也想用这些好吃的,来帮我抚平她的回忆和伤痛。
因为我最不希望看见的,就是她跟我一样,承受着我们分离的痛苦。
毕竟已经过去四十多年,我的心却还在痛,而我只愿小夭能开心。
“来客官看一下,要不要来半斤做下酒菜啊?”摊位的老板见她看着那些卤味发呆,还叫了她几次:“客官,客官?”
她这才从思绪中回神过来:“不用了。”便又快步离开了这里。
我握着她的手帕垂下了双眼,默默将它收到怀里:我不应该见她让她不快的,也许从此忘了我,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于是,我又按住了要还她手帕的冲动。
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这么无意识地在大街上走,所以还是悄悄跟在她后面。
直到她一个人走进离戎的赌场,我便只好去找离戎昶了,因为昶有一个镜子,能监控赌场内他想监控的一切。
他大概平时不怎么用这个监控法器,这天见我忽然找来,还一直控制看着小夭,他才发现小夭赢的太离谱,他甚至不认识小夭,想来以前防风邶带小夭来赌场时,他也并未留意吧?
所以在发现小夭带着所有赌桌旁的人赢钱时,昶便在我旁边委委屈屈道:
“这姑娘出手可够狠的啊,我这可是小本生意,这钱你得赔我!”
他这是小本生意不假,因为我没收他多少租金,可他赚的钱并不少。要是平时,我一定会跟他斗斗嘴,但此时此刻我眼中只有监控画面中的小夭,没有别人。
何况我根本不在乎这些钱,更别说这些钱都是小夭自己赢的, 昶要在我面前做手脚弄回来都是妄想。
所以我并未在意他的话,只在意小夭为什么要一个人到地下赌场?
她难道不知道地下赌场鱼龙混杂,她一个女孩子来这里很危险?
还是说,她想见防风邶了?毕竟这是防风邶从前经常带她来的地方。
昶见我不反驳,竟然猜到了事实:“不会……你喜欢的就是这位姑娘吧?”
我实在无力回应他的八卦之心,一直陷在小夭不想见我,连普通朋友也做不得的悲伤和黑暗之中。
离戎昶却笑得十分开心,连要我赔钱的事情都忘了:“那我得仔细看看,能收服我兄弟的女人是何方神圣~”
他大概以为,只要我想要,任何女人都不会拒绝吧?可小夭跟任何女人都不一样。
小夭也根本不在乎钱,她把她刚刚赢的所有钱都推了出去,说要赌一把大的:“谁敢跟我赌?”
离戎昶于是戏谑怂恿道:“诶、诶,要不,你出去跟她赌一局,赌赢了直接扛回家啊。”
我知道只要我出现,她就会马上离开,她会连此刻难得的自由和快意都马上消失。
正因为这样,无法陪在她身边的我,陷入了无限的黑暗之中,已经长达四十多年了。
在认识小夭以后的九十多年里,我们双双沉睡三十七年,生离四十多年,实际在一起形影不离的时间,只有清水镇那遥不可及的六年,以及沉睡前辰荣府的那几个月。
我正在多思多虑之际,防风邶竟然出现了……
他们身上有蛊,小夭她……是知道他在轵邑吗?
“兄弟,你要是再不出去,你的心上人可就输给别人了。”昶想激我,但我依旧不言不语地盯着监控法器,看着小夭跟防风邶面对面对话,那是我如今无论如何都不敢有的奢望。
防风邶却总是不按小夭的话走:“我们不赌钱,赌点别的,你敢不敢?”这难道就是小夭一直被相柳吸引的原因吗?
小夭似乎有点犹豫,旁边的人却起哄道:“赌,跟他赌!跟他赌!跟他赌……”
她这才坐了下去:“这有什么不敢的?”
防风邶要赌的是大小,输的人回答赢的人问题,不能撒谎。
他这是想问小夭什么?
等小夭第一次输了以后谜底才终于揭晓,他问的居然是:“你,喜欢的人是谁?”
看来相柳跟我一样,都希望她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因为我们都知道,她不喜欢丰隆。
那她……喜欢谁?我盯着监控,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听,就怕错过她的回答。
谁知她却有点恼羞成怒了:“你这是什么破问题?换下一个!”
防风邶跟我不一样,他没有让着小夭:“我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你只管如实回答。”还激她:“不回答就算输了。”
她想了想:“回答就回答,我喜欢的人……”
我能感受到防风邶的屏息静气,因为我也在等待这个答案。
可小夭却狡猾地回避了这个人名:“是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相伴一生的人……我早已失去这个资格,想到这里,我失落地垂下了眼:她已经不喜欢我了。
防风邶却不想放过她:“你最想与谁相伴一生?”
她却还在回避:“这是下一个问题,赢了这把再说。”
而防风邶最终还是笑着放过了她,也许他以为他会有机会再问这个问题的,只是小夭后面得到她想知道的答案以后,就再也没给机会他问这个问题了。
她不想回答这个人的名字,为什么?因为是我,所以不能说?还是因为是相柳,所以不能说?毕竟她可以回答没有这个人的。
所以她心里是有答案的。
第二盘防风邶输了,小夭想要问的问题我并不意外:“该我问你了,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这条路吗?”
因为我继任族长的那个晚上,她就跟防风邶假设过这个问题:如果救相柳的人是她,该有多好。
那时我就知道,假如相柳选择的不是这一条路,我也许未必能挣得过他。
因为我就是小夭救回去的人。
小夭一直没有放弃这个假设,哪怕他们也同样经历过这漫长的四十多年,相柳却仍然没有放弃小夭,小夭也没有放弃相柳。
所以,小夭她……如今想要相伴一生的人,是相柳。
而防风邶就是相柳的另一条路。
防风邶看了她许久,才回答道:“会。”
当他说出这个字时,小夭仍然不死心地问:“为什么?”
防风邶再次笑了笑:“因为在这条路上,我遇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如果我选择了另一条路,我可能就遇不到她了。”
我坚信防风邶说的这个人就是小夭,因为小夭是他在这条路上认识的为数不多且一直被他在意的人,而洪江对相柳来说确实很重要,但却是让他进入这条路的人,并不是在这条路上认识的人。
小夭不知道自己在相柳心中有多重要,只想相柳回头,却以为自己输了:“你对你义父倒是挺忠心耿耿。”
防风邶估计也不会比我好受,因为他表白了,小夭却听不懂。亦或是听懂了,只是假装没听懂,在等他的坚决和主动?
我不知道,也许是后者,因为小夭一直都很聪明。
小夭马上就站了起来,没给他问那第二个问题的机会,她果然很聪明:“没意思!不想玩了。”然后转身就走。
只剩那些看客们在嘀咕:“钱不要啦?”
小夭哪里会在乎这些钱?她根本不在乎钱,要是真的在乎,就不会选择一个人流落大荒三百年,也不会连我这个大荒首富,也无法做她的普通朋友。
防风邶倒是很在乎钱,没忘记把钱安排好去向才出去追,笑得也很悠哉:“谁说不要啊,把这姑娘赢的钱都记我帐上。”就像小夭的钱真的就是他的钱一般。
我眼中忍不住涌上水雾:小夭和相柳互相喜欢,他们会在一起吗?我是不是真的,再也不能陪伴在小夭身边了?
昶不知道我的悲伤和痛苦,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你今日这衣服颜色穿得不大对。”他看我这身绿色衣衫不顺眼。
我怕他发现我在哭,便别开了脸。
他也是没话找话说:“兆头不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