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节—小夭怜惜相柳
我在涂山府应酬中原各氏族族长和长老,暗线按照我的要求时不时给我递信,我都一一打开看了。
好在小夭和相柳并没有走远,依旧在离戎赌场里看奴隶打斗。
信报上说大王姬看得十分投入,在买定的奴隶赢得比赛时,还高兴地抱住了防风邶,大喊“他赢了他赢了”!
我放下信报,表情凝重:小夭一高兴就下意识地抱住别人,从前她是玟小六时就抱过我,应该不是别的原因,但……相柳恐怕会多想。
旁边的西陵氏族长发现我脸色不好,便关心道:“璟,是有什么事吗?”
也引来其他正在热烈攀谈的族长和长老们的目光。
我扯出一个笑容:“谢叔伯关心,只是一件小事。”但想了想便又转而对各位长辈恭敬作了个揖道:
“但璟确实需要先离开去解决一件小事,还请各位叔伯见谅,恕璟失陪了。”在得到长辈们的体谅后,才对静夜道:“静夜,照顾好这里,要让各位叔伯尽兴而归。”
“是。”
我走出去后,刚刚来禀告的暗线便悄悄跳到我着急的步伐身旁。
我问:“是什么比赛?”
“那场比赛关注度很高,是一个连赢了四十年的奴隶,最后一场自由之赛。王姬因此还赢了不少钱。”
“知道了。”
暗线说:“族长,车已经备好。”
我马上上了车,在路中又有暗线跟在马车旁汇报:“大王姬和防风邶已从赌场出来,他们就在旁边那一条街上。”
我于是马上喊:“停车。”
我要走过去。
等我靠近相柳和小夭时,一直跟着他们的暗线看见我便作揖,然后凑近我轻声并简单扼要地回禀道:
“大王姬方才把赢得的钱都给了今晚那名获得自由的奴隶,还给他赐名为左耳。让他日后可去辰荣山找玱玹殿下。”
我将所有暗线都挥走,让他们退下。
这一个位置,在小夭和相柳的侧面,他们的表情我都能看见。
小夭眼中有泪,她对相柳说:“如果你从死斗场里逃出来时,是我救了你,那该多好。”
相柳听完沉默了很久,小夭却继续说:“如果是我救了你,我一定只让你做防风邶,自由自在的防风邶。”
相柳这才转头看向她,她又说:“不欠任何人的恩,不欠任何人的情。没有责任,没有道义,没有担当。”
此时的小夭,跟安慰我时一样温柔和温暖。
相柳凝视着她,凝视了很久,似乎在笑,还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
小夭明明已经看见了他的手想要抚摸她的动作,却没有拒绝,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我差点想冲出去阻止,直到相柳自己收回了手,我才又停住了脚步。
相柳然后侧过身去,没有看她。
许久以后,相柳笑了,那个笑容太复杂,我不知道是无奈还是什么,但他说出的话却让小夭心寒:“就凭你还想救我?你配吗?”
他……虽然爱着小夭,却不敢靠近?还是不能靠近?因为辰荣军吗?因为只有我能帮辰荣军?还是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结局?
小夭泪眼婆娑,急于解释:“我没有说洪江大人不好,我只是觉得,你天生应该是自由自在……”
相柳却忽然张牙咧齿地打断她,连红色的妖瞳都露了出来,恶狠狠道:“闭嘴!”

他吓得小夭连连后退,我其实在小夭提到洪江时就已经开始走了出去,想要阻止她了,所以正好在这时候抱住后退的小夭,将她护在我的身后。
小夭大概不知道,玱玹派了多少暗卫在周边保护她吧?
暗卫也是眼线。
我能在我的暗线找到的位置看见的和听见的,玱玹的暗卫们也自然可以。
恐怕她刚刚,已经暴露了防风邶就是相柳的身份了。
相柳应是也知道的,所以他没有逾矩,没有真的用手去摸小夭的脸,却也没来得及阻止小夭。
不过相柳之前花了三十七年才救活小夭,如今小夭与他的关系密切,不管是防风邶还是相柳,玱玹应该暂时还不会对付他们。毕竟他如今最重要的事,依然是应对五王和七王,不可能分身对付别人。
我如今也没心思帮相柳想这些,只是无论如何都看他不顺眼:既然你明知与小夭不可能,既然你还要当相柳,那你为何总来招惹小夭?
小夭太过善良,太过心软,我知道她是可怜相柳曾为奴隶的过去,也许他们两人过去都有相同的经历,所以她怜惜他。
尤其相柳为了洪江而不得不战死沙场的命运,同样让小夭觉得不舍。
可,这是爱的一种吗?
我想,应该是的,至少是朋友之间惺惺相惜之爱。
我与相柳互相瞪着彼此,我一丝也没有退让,因为我知道,相柳最在乎的辰荣军,那几万人,只有靠我才能活。
相柳一直以来,只有求我的份。
他却也知道如何能激我,笑着问:“听说你想退婚啊?”
我不想跟他废话,只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怎么?刚当上族长,就嫌弃我妹妹配不上你?”相柳并不想就此丢掉防风邶这个马甲,所以在做最后努力。
我才刚想用官方的语言正式告诉他我想退婚的理由,以免防风氏恨上涂山氏,同时也帮他防风邶的身份正名,毕竟刚刚小夭说的洪江二字,也不见得玱玹的暗卫能听得有多仔细和多确定:
“防风小姐很好,只是……”
我想说的是:防风小姐很好,只是璟已有心悦之人,对防风小姐不公,只希望日后能以兄妹相称,涂山氏必继续相助防风氏……
小夭却不明白其中厉害,着急地打断了我:“别再说了,快走吧!”她虽然可怜相柳,却也怕相柳,说完就把我拉走了。
我被小夭一直拉着,走在无人的大街上。
此刻已是半夜,街上虽没人,但我知道玱玹和我的暗卫,全都在周围互相盯着。
我看着小夭走在我的前面,她一直沉默,我便也没有开口,因为我不知道她今天对相柳说的,关于我的话有多少真心。
直到她把原本握住我手腕的手松开,我还下意识地想要留住她的手,却慢了一步。
见她一直不说话,我便开口问了:
“小夭,你是不是要离开我?”没有了十五年的约定和限制,她就算要离开我,也不算食言。
而且,她刚刚……没有拒绝相柳想抚摸她脸颊的动作。
听到我的话,小夭才停下脚步,沉默许久以后,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我说:“我没打算要离开你。”
“真的吗?”我不敢相信。
其实我能理解她白天跟相柳说的话,不管小夭对我说过多少次她喜欢我,不管她对我唱过多少次《长相守》这首歌,我都依然无法相信她会一直等我。
就像她无法相信我非她不可一样。
何况她总是提醒我,假如不值得了,她都会割舍。
所以我总是患得患失,总觉得她随时会割舍我。
她对我坦白:“看到你成为涂山族长的时候,我的确有一丝的失落跟犹豫。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在一个岔路口上,走向了不同方向的路。”
听见她的话,我垂下了眼睛:我跟小夭的确在岔路口,但并非不同方向,我依然坚定地跟随她,她却认为我身为涂山族长,会有身不由己的路?
她走近我一些,再次安慰我道:“可是现在没有了。连左耳都能为了那么渺茫的希望,坚持四十年。我们两个怎么能就这样轻言放弃呢?”
她说的是今晚赢得比赛的奴隶,我并不想假装我不知道,只凝视着她温柔的脸:她的面容,在我的眼中,一直有一层柔和的光,不管她是小六时还是小夭时,都温暖着我,让我忍不住露出笑容。
她继续说:“即便走的路不同,可路是人走出来的,我们两个大活人,怎么能被路给拘住了呢?”
听见她这么说,我就放心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不管她的话中有几分真心,只要她说,我就相信:
“小夭。”我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只要她还愿意留在我的身边,不管她喜欢还是不喜欢我,都没关系。
她却叹了口气:“我这个人啊,自私又心狠,第一反应总是自保,又不肯相信别人,总觉得人心多变。你能忍受我,也是不容易。”
她也从来没瞒我。
所以我对她摇摇头,更靠近她一些,轻声道:“我说过,我愿意先付出,先相信。”
这一次,我虽笑着,小夭却看着我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我知道,她可能连我这句话也在怀疑是不是真的。
但没关系,只要她还愿意留在我的身边,不管她相信不相信我,都可以。
于是我将她拥入怀里,大手放在她的脑后,不让她轻易推开我。
她也回抱我,我们就在大街上紧紧拥抱了许久,我却什么别的动作也不敢有。
毕竟这是大街,到处都是玱玹和我的暗卫。
恐怕更远处还会有敌人的探子。
从今天起,我为了小夭要退婚防风意映的这件事情,恐怕已不是秘密了。
可能五王和七王也会知晓。
涂山氏站在玱玹那边的消息一出,往后西炎的生意,恐怕难做了。
也得提醒丰隆,让他提醒玱玹,恐怕五王七王已经得知玱玹在中原拉拢四大家族的动作,应会在短期内有所行动。
但丰隆那边,我还没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