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救涂山璟(上)

天将明未明之时,下了好大一场雪,枳邑城门缓缓打开,守门士兵慢吞吞设好关卡,盘查入城商旅。 

今日除夕,所有人的心思都飞去家中,加之城外正在闹瘟疫,来往城内外的行人并不多。一个小兵苦哈哈搓着手,大冷天的,老兵油子们都在围炉吃酒,只有他这种没门没路被安排在站岗。 

跺了跺脚,他哈气连天抬起头,迎面而来的第一支商队载满货物,车上积雪数尺。守卫照例一面开口索要路引,一面伸手去扯货车上的油布。 

”瞫氏,为王妃娘娘送年礼。”一道温和嗓音伴随玉白素手递过来一块令牌,守城小兵为对方气势所摄,呆呆去接,旁边队长一把将验货的小兵推开,点头哈腰地送车队进城。入城后,车队七拐八绕,隐入小巷中。 

西城朱楼,昨夜笙歌糜烂依然沉睡,车队缓缓驶过后巷僻静处,一扇角门悄悄开了丝缝隙,首领袍袖一甩,将一枚茱萸令悄无声息地塞进门中。待车队离开小巷时,灵力化成的鸟儿在风雪的掩护下送来了车队需要的讯息。 

瞫氏车队首领解开斗篷的一角侧耳倾听来信,露出清丽侧脸,正是涂山璟的侍女静夜。 

“事情怕是麻烦了。”静夜望向胡哑,双方都在对方严重看到了担忧。 

“让幽试试吧,不是说王驾即将驶出枳邑吗?应该无人会注意到我们。”胡哑说着拉开货车苫布一角,模模糊糊好似一团雾气的灰影在暗处显现出来,朝静夜点了点头。 

 

意映笑着送别玱玹与馨悦,转身便根据事先定好的计划将任务派发下去。 

馨悦年岁尚轻,这次意映放任她跟随玱玹出宫,一是看出了她实在想念丰隆,二是故意不让她被牵连到这件事中, 

淑惠沉稳细致,于紫金宫中坐镇后方,中转消息,调度资源,随机应变。 

方雷氏则大开赏梅宴,将宫中嫔妃,诸如姬氏、姜氏等等全部邀请了过去,女官们则在侧殿吃酒,一时间偌大紫金宫中竟显得空空荡荡。 

竖沙氏是西炎老氏族出身,出入宫禁颇多自由,便由她联络防风氏配合此次解救涂山璟的行动。 

 

防风谷中,百十来匹天马兴奋地昂首,不停抖动流云似的鬃毛,马蹄踏雪声隆隆冲向云霄,直奔西南。 

山川从脚下匆匆流过。防风铮侧头望向妻子,再次劝道:“就送到这里吧,此去不知吉凶,你实在不必随我趟这趟混水,倘若出事,你和儿子守着伯爵头衔和封地也能富贵一生,再不济,就回竖沙氏……” 

“真是烦死了!我出门前就该向嬷嬷要针线把你嘴缝上,好好一个俊俏郎君偏偏能说话,我当初就是被你这张脸给骗了。”竖沙氏颇有几分当年防风太夫人的风姿,只不过北地女子更添豪爽,柳眉一竖,“防风铮,莫非你信不过我?觉得我会出卖你?” 

“怎么会?怎么会!”防风铮已经承袭父亲晋伯封号独自掌管防风谷多年,他虽未在西炎朝堂上居高位,却也成熟稳重,却被妻子一句带着戏谑的质问差点搞破防, “意映那丫头这次是要把天捅个窟窿,我这不是怕连累你们吗?” 

“别废话,小妹的事就是咱们夫妻俩的事,别忘了你的爵位是怎么来的!我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你的意思那我是呗?” 

“谁急了谁是!哈哈。” 

 

马蹄踏过厚重积云,云层之上是闪耀日光,其下每时每刻有万千冰晶凝结成霜花,一无反顾冲向大地、江河。 

辰荣军营地,洪江往往天不亮就起床巡视,刚走出营地外,细密雪幕中却遥遥望见看到一道身影立在河水岸边,似乎在凝望着什么。 

走近了,那冰雕动了动,有了些活气。 

“河水冰冻层在快速变厚,渡河的时机就在这几日。” 

洪江眼神亮了,转瞬又暗淡,“可惜粮草甲胄这些消耗太大,假设我们能一鼓作气拿下冀州城,顺利渡河,到了对岸就要面对西炎王畿守军,人困马乏,胜算更加渺茫。涂山氏......还没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 

相柳语气没什么波动,只是目光忍不住再次投向对辰荣山方向,似乎这一望能穿过万水千山,直达彼岸。 

突然间,心脏中传来细细密密的酥麻,又是那种虫翅翕动的感觉,相柳凝神细听,同心蛊传来意映的声音。 

“哥哥,我这里开始行动了,不必担心。” 

相柳嘴角不自觉弯起,又听她说:“你,你要是想我了的话,你来一趟也行,虽然我不太需要帮忙……”语气软软的,藏不住的期待和傲娇。 

两句话融化了连日来的积压的冰雪,相柳飞快地应了声:“好。”心窍中的虫儿愉悦地跳动了几下,又随着灵力消耗慢慢蛰伏下来,洪江的声音才渐入耳中。 

“……我洪江这一生鲜少求人,没想到欠下这女娃子两次人情,不知余生是否能有机会报答啊……”洪江叹息连连,边叹边用余光观察相柳的神色,他曾无数次劝说相柳离开辰荣军,他是诞生方外的妖族,与神族纷争无关,何必跟着自己这群被历史遗忘的旧人出生入死。 

“不必挂怀,这既不是还债,也不是施恩,只是我和她的选择。”相柳收敛心绪,温和道,“不必担忧物资粮草,最迟明日我会带消息回来。” 

“孩子,义军能走到今日早已出乎意料,你已经做了太多太多,是时候该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那女娃子现在还是西炎的王妃……” 

“义父。”相柳突然出声打断洪江,他鲜少会如此失礼, “她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我不是怀疑她。”洪江连连摇头,“世事难料,你们之间出身经历差距不小,若非奇遇很难走到一起,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带她远走高飞,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相柳目光如幽深湖水,被这些话激起几圈涟漪后又快速恢复沉静。 

洪江继续道:“你生性不喜束缚,因为我被困在这方浅滩不得自由,于情于义于理我都亏欠你太多……瞪我做什么?我不是在赶你走,你视辰荣军为家,哪有父亲会赶走自己的儿子。可是作为将军,我不愿自己的军队没能留下火种,作为父亲,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失去幸福。” 

“孩子,你有万年寿命,你现在才刚刚摸到人生的皮毛,过去几百年里你遇到的人,经历过的事,让你觉得刻骨铭心,无法忘怀的,丢入时间长河里也只不过是几朵小小浪花,不要让它们影响你前进的方向。” 

话音落下时,东方半轮朝阳跃出地平线,远处长河反射出朦胧的金红色,与天空中的云霞交相辉映,站在大地仰望,那粒冬日小得可怜,可是对于已经彻夜行走太久太久的人们而言,它比金子还要珍贵。 

p.s.很久没写了,手有点生,断断续续码了好几天。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