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

本章柳哥友情参演。

最近的紫金宫气氛极不寻常。新帝继位,短暂和平后,这个庞大帝国的麻烦接踵而至。 

金秋过后,沉寂几百年的辰荣残军从小规模的骚扰发展到逐步蚕食东海以南山地。两军僵持几百年,边境守军早就习惯了,起初以为是小打小闹,后来接连失地。军报抵达轵邑时,已是初冬。 

玱玹收到奏折,大怒,欲斩失职将领,竟被朝中西炎军功世家联合抵抗。虽然他以帝王之威强行处置了一小半,可他手中兵力主要用在训练水师,阻击辰荣军便不得不依靠西炎老将领。 

论人选,应龙和离怨两位将军是最佳,他们是老西炎王的部下,战功赫赫,可应龙驻守西炎山,离怨是负责守卫辰荣山小月顶,这两处是根本,动不得。 

 

“可惜妾不通兵事,不能为陛下分忧。”意映为玱玹解下披风,又递上热茶。殿内暖意融融,置身其间顿觉疏懒。 

“阿映过谦了,当年你在赌场押注决胜千里之外的风采犹在朕之眼前呐!”玱玹朗笑,牵起意映的手,步入书房。 

“陛下盛赞,妾惶恐。”意映轻轻挣了一下,对方握紧的手纹丝未动,好似并未察觉。玱玹的声音中还带着愉悦:“你是朕的军师,自然当得起,这几个月是我不好,冷落了你,朕给你陪不是,你想要什么……”他的话戛然而止,意映想要什么,他心中一清二楚。 

“我若为王,便将洛州赐给你,你就可以按照你的心意建设一方真正的乐土。”盟誓言犹在耳,却如肉中刺,哽在玱玹的喉头。他僵硬转身,看到的是意映恭顺的发顶。 

曾几何时,他们也曾相依相伴,言笑晏晏,可这几个月,玱玹陆续纳了西炎的商羊氏、竖沙氏、小月氏,中原的樊氏、姬氏、姜氏等等妃嫔,雨露均沾之下,饶是玱玹也有些扛不住。 

女子们或娇俏,或妩媚,莺莺燕燕,若是吃起醋来,好不热闹。曋氏虽贤,但性子温婉,震不住,而有这个手腕的那个人作壁上观。 

玱玹很早便发觉,这一年,意映变了太多太多。她眼中心中只关心那部并不现实的法案,哪怕自己已经为她分析当前形势并不利于推行这样颠覆性的政策,她仍旧笑着追问,那陛下认为合适的时机是什么? 

野心勃勃,咄咄逼人。她的一举一动渐渐与朝堂上那些过于强势的臣子别无二致。或许是他赐予她的特殊地位和额外的宽容太多,以至于她的目光越过他,开始望向别处。 

意识到这点后,玱玹有意平衡后宫,频频留在曋氏与商羊氏宫中,其余时间均给新晋妃嫔,权力也分别流向中原与西炎两大阵营。 

 

对于渐渐沦为后宫的边缘这件事,意映并不意外,反而乐见其成,甚至联合小夭开了个赌局,赌谁能成功登顶王后宝座。然而没过几天,曋氏就找上门来了。 

淑惠的脸色很差,意映还以为她来整顿赌博,忙不迭指挥宫人端茶倒水,伺候好这位“王后热门人选”之一的曋娘娘。没想到她却挥退所有人,丢下一记重锤。 

“大哥传密信给我,陛下将迎娶辰荣馨悦为后。” 

“嘭!”茶盏碎成齑粉,淑惠吓得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意映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意映被拦在小月顶山下,钧亦愧疚到不敢抬头,脚下却寸步不让,意映缓缓抬起手,臂弩对准了这位第一暗卫,与此同时,数十把利刃齐刷刷指向她,冲突一触即发。 

“住手!”来人并非玱玹,罗裙轻扬,女郎逆光立在山坡上,看不清面容,那声音却无比熟悉。 

是馨悦。 

“小妹!是谁带你来这里的?师父呢?”意映有些着急,冲着馨悦挥舞手臂,“快下来,我带你离开。” 

听到意映的呼唤,馨悦本能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住,“我爹不在这,阿姐你走吧,别管我了。”她声音低哑,吐字却异常清晰。最后四个字重重砸在意映心上。 

意映并未停下脚步,钧亦等人不敢真的伤到她,只将她团团围住。馨悦在立在远处,一双剔透眼眸映出她的身影,那双挽弓的手越过重重刀锋伸向自己。 

从孩提到少年,这双手曾无数次拥抱过她,也曾拉她出生活的泥淖。馨悦望着她,脚步却不能再向前。 

“防风氏,这也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吗?”一道威严厉喝,毫不留情地口气令钧亦都有些气恼,回头一看,缓步走来的是另一位惹不起的人物——赤水族长。 

赤水族长两鬓斑白,带着馨悦走向人群。近年来,赤水氏几乎是丰隆掌管,这位老族长鲜少露面,但实权还是牢牢握在他手中。意映当年在小成均中实行改革,遇到的巨大阻力均来自于这位族长以及他背后中原氏族中长老们。 

对于千万年传承而言,这些年青人的热血是冲动的、危险的。几百年前有个叫“赤宸”的魔头掀起的风浪颠覆了整个辰荣国。其实对于世家而言,这个国家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四大世家的规矩不可变。 

 

爷孙二人走过被围困的意映。 

“小妹,你不能做这个王后……”你的余生会被消磨在这深宫中,一辈子困死于围城中。 

馨悦绷直了脊背,没有回头。 

 

因举止无状,冲撞太尊,意映被软禁在宫中,直到封后大典结束第二日,玱玹带着小夭打开了紧闭的宫门。 

看到那个身着素服的背影时,玱玹不禁握紧了小夭的手,小夭亦不知该如何面对意映,赤水族长出入小月顶她自然知晓,可娶辰荣馨悦是玱玹解决现下困局极为重要的一步,即使对不住意映,也要瞒住她。 

“陛下安好”意映面容沉静,深深一礼,“正好王姬也在,请为我们做个见证吧。” 

见证什么?小夭有些摸不着头脑。意映端正再拜,“某当日与陛下戏言,待君为王,我便为相,陛下赐我封地,让我永享富贵,如今我不求封侯拜相,只求陛下放我出宫,赐我做个司农吧!” 

“嫂嫂……”小夭惊讶至极,玱玹与意映原来竟是这样走到一起,那先前种种恩爱也是一场戏吗? 

玱玹面色阴沉,无言地望着意映恭顺的身影,果断牵起小夭的手离开。转过天来,竟一道旨意册封意映为次妃,地位仅低于王后。 

 

这样一来西炎后宫中来自中原的女子压过了西炎氏族一头,可由于王后与次妃明显不合,且二位都鲜少得到西炎王的垂青,双方再次达到某种诡异的平衡。 

不过随着东海战事紧急,次妃防风氏倒是可以频频出入陛下的书房。 

“陛下,既然老氏族们不肯让步,不如将始均从牢里放出来,让他领兵。”意映重新投了一块香料,紫铜香炉逸出袅袅青烟,她语气温柔,缓缓按揉玱玹的太阳穴,缓解对方的疲惫。 

玱玹揉了揉眉心,“始均是五叔唯一的儿子。” 

“好男儿志在四方,陛下放他出来,也是成全他一片爱国赤忱,若是建功立业也不枉他生于王室所享受的富贵尊荣,若不幸……大概也是天意。” 

意映嗓音柔和,一条条建议娓娓道来,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温婉聪慧的妻子,玱玹握住她的手,叹道:“你最懂我。” 

“生在帝王家总是有诸多委屈,阿映,抱歉,我食言了,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你走。”玱玹将暖玉般的柔荑贴在腮边,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是西炎王了,为什么还是留不住你……” 

意映任由玱玹贴住,无声唤来钧亦。 

“今日陛下设宴,王姬请求回晧翎,似乎是要与涂山族长一起拜见晧翎王,商量订婚的事。”钧亦悄声禀报。 

原来是喝醉了。意映示意钧亦送玱玹就寝,没想到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握紧的手。 

“别走,我错了,不要走,好吗……”他握得越来越紧,意映只得蹲下身来安抚,“陛下,明日还要上朝,先回去休息好吗?” 

“不好,别叫我陛下,叫我玱玹,玱玹。我好累啊……我就要在这睡。” 

钧亦有些为难,意映沉吟片刻,决定放他回去休息,自己搀扶着玱玹来到她的卧房。 

玱玹身形高大,二人磕磕绊绊来到床边,意映放下他,转身便要离开。 

“别走!” 

意映慢慢回头,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玱玹,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玱玹摇摇晃晃站起身,向意映走去,“你是……”他迟疑着,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 

机括声陡然响起,陈设简朴的卧房突然换了幅模样,天花板上,四周墙壁上,甚至窗子上密密麻麻挂满了画轴,有些装裱精致,有些仅仅潦草张贴,整个房间没有一丝缝隙,全部被画作填满。 

所有画上只有一个人,或站或坐,有的垂眸敛目,有的浅笑安然,大多数是侧颜,似乎画师常常望着他,而画中人无知无觉,缥缈如云。 

而玱玹的眸子不由自主地被东侧墙面上那幅大海所吸引,满月银辉,海面平静,一只巨大的贝壳漂浮其上,一颗圆润硕大的明珠躺在里面。 

隐隐有巨大的生物盘踞在贝壳下方,却看不清形状。 

这场景太过诡异,玱玹努力想要理清思绪,大脑却因醉酒而麻痹,环视这一室的画作,全是茫然。 

p.s.抽象,太抽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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