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

麻子自问在清水镇生活多年,见惯了了官匪神妖,本来嘛,这三不管的山沟沟里汇集了各色人等,乱的很。 

不过在他与春桃人生最重要的日子里,几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令人终生难忘。 

 

意映提前挤出时间来到清水镇,带着贺礼,在一个傍晚来到了回春堂。 

玱玹对她的行为表达了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意映如此在意回春堂的医师玟小六,意映因为记忆开了天眼,亦不懂玱玹为什么愚钝至此。但她不想再给更多提示了,这两年她在泽州含辛茹苦,这小子在清水镇美酒佳人,好不公平。 

两人是趁着阿念与海棠外出时见的面,夫妻二人好似偷情一般,意映匆匆交代了几句,不顾玱玹的反对,决意住在回春堂。 

笑话!谁想留在这儿被阿念折磨啊? 

“你真的不去吃麻子的喜酒?” 

“不去,阿念把请帖烧了,我何必惹她不痛快。” 

“呵。”意映冷哼一声,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先走了啊,轩哥,保重。”她冲玱玹一抱拳,丢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给他,就飞快溜走了。 

“哥哥!那是谁?”阿念满腹疑窦,紧紧盯着玱玹的眼,玱玹在这样的目光下竟然生出了一丝心虚,他岔开话题,却没想到陷入爱情的少女堪称明察秋毫,就连脑子都聪明了不少。 

 

小六对于意映的到来十分开心。经过几百年的流浪漂泊,她选择清水镇落脚,与逃兵老木相依为命,又收养了麻子串子两个战争孤儿。 

几十年的岁月静好磨平了她的戾气,消除了她的惊惧,如今故人重逢,哪怕只见过了一面,但相逢即是缘。 

回春堂院子不大,没有几间房,于是当小六提出要意映与她一起睡时,除了十七,其他人都面色古怪。 

“怎么啦!我打地铺不行吗?”小六反应过来,心虚地嚷嚷道。 

“我来你这里打地铺,让意映睡我的房间。”十七温和道。 

这次轮到意映侧目,其他人见怪不怪了。 

最终还是意映拍板,表示她与小六情同姐弟,不必拘礼。意映说完后留意观察十七的表情,她的偷笑被他抓了个正着。 

晚饭过后,意映自告奋勇与十七一起去洗碗,老木婉拒说没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又被意映糊弄了过去。 

“璟,你是怎么想的?不想回青丘了吗?”意映明知故问。 

“我是叶十七。”璟的嗓音微微沙哑,是声带受损的后遗症。 

“你能看出来吧,小六是神族女子。”意映循循善诱,“若我没猜错,她的身份很不一般。” 

璟认真地看向意映,“谢谢你,意映,但是叶十七是上天赐给我的新生,从此世上没有青丘涂山璟,只有玟小六的叶十七,无论她是谁,无论她去哪,我都会陪着她。” 

行吧,行吧,意映点点头,这一世的涂山璟没有婚约羁绊,也算她为这对小情人最大的助益了。 

这样也好,从源头上掐断了防风邶与西陵玖瑶的可能。 

意映承认自己是个自私到极致的女子。他日玱玹登基,她功成身退,能够得到河洛之地作为封地,成为一方诸侯,到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对她与防风邶的关系指手画脚。 

就把家安在洛州城吧,离轵邑很近,可以随时去看师父和姨母,也可以与丰隆和馨悦纵马打猎,游湖烤鱼。他们可以一起照顾阿穗,她这几年太过操劳,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如果阿望有了意中人,还可以分出一块富饶的土地作为嫁妆,这样师兄泉下有知也会安息。 

明亮的月色下,溪水汩汩而流,好似一条银色绸带延伸至远方,上面一针一线,绣着人世间最美好的梦乡。 

 

忙忙活活地张罗,一场简单热闹的婚礼在回春的小院里开始了。 

老木激动到流泪,小六是个混不吝的,一张嘴就是不着调,意映有时真的怀疑她真是那个皓翎王姬吗? 

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串子突然冲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有......有贵客。”刚要将小六从主位上拖走,却被意映拦住,“我去看看。” 

小六知道意映的灵力比她和老木加在一起都高,也就点了头,“姐姐小心。” 

 

来人一袭白衣,长身玉立,纤尘不染,意映望着那个提着贺礼的背影,心脏骤缩。 

是他。 

上次见面已是六年前,在她的婚礼前夜,他们不欢而散,说得更具体些,是她故意把这个单纯可爱的大妖气跑了。 

“你......”意映伸手相去拍九命的肩,对方却好似后脑长了眼睛,侧身躲开了,随后这朵洁白莲花目不斜视地走过她,似乎意映还不如路边的一块石头更有存在感。 

这时小六也走了过来,嘿嘿一笑,伸手接了贺礼,谄媚地说:“请屋里坐。”说完背着相柳疯狂对意映使眼色,示意她别惹这人。 

老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小六刚将相柳这尊大神请进屋内安顿好,屋外的热闹就更上一层楼。 

一个带着面纱,衣着不俗的少女带着一个黄衣女子闯入回春堂的小院。那少女一双美目灵动,眸子里满是鄙夷,“叫你们老板娘出来,我有话要问她。” 

回春堂的老板娘? 

众人面面相觑,回春堂的老板说的应该是玟小六,可他是个老光棍啊! 

意映本来还在嗑瓜子,见势不妙,心念一动,闪身避至人群后。 

 

“怎么了?”小六听到外面的动静,忙向相柳告罪,出来察看,“这位小姐,我是回春堂的老板,您有何贵干?” 

阿念上下打量了小六,一声冷哼,“看你这样子,怪不得......叫你媳妇出来。” 

“我媳妇?”小六大为不解,“在下尚未娶妻啊。” 

“那就是你的姘头!”黄衣女子似乎是面纱少女的侍女,她指着小六的鼻子叱道:“贱民就是下贱,没有廉耻心,这边勾那边吊。” 

莫名其妙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小六有些生气,但疑问压下了怒火,“小姐恕罪,这其中是否有误会,今日我家办喜事,我自罚三杯,明日登门将事情讲个分明,您看如何?” 

皓翎重礼,阿念环顾一周,这里确实是在举行婚礼,她踌躇了一下,却听见人群中有女子发出惊呼,声音甚是熟悉。 

“就是她,海棠,把她给我抓过来。”阿念美目一瞪。意映揉着被石子击中的后腰,心中一片冰凉。 

完蛋了,这里建筑低矮,海棠灵力不算太低,意映便跑边向屋内端坐的冰霜一样的人无声呐喊:“小心眼!你等着!” 

九命抿了口小六敬献的毒酒,唇角勾起了一个冷冷的弧度。 

意映左支右绌,海棠毫不顾忌,一个又一个灵力凝聚的光球炸开,回春堂的草木桌椅可遭了殃,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跑的跑,逃的逃,场面乱成一团。 

其实一箭就可射杀海棠,但是杀了她,皓翎那边没法交代。意映在心里把玱玹骂了八九十遍,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海棠,住手!”玱玹一声断喝,限制住海棠,又抓住阿念。 

“哥哥,你别拦着我,我今日就要划烂这个贱人的脸,缝上她的嘴,让她在四处勾搭。” 

“闭嘴!她是你嫂子。” 

小六本来还在帮意映逃跑,听到玱玹的大张着嘴巴看向意映。 

意映垂着头,长这么大,从来没想过会像今日这般丢人。人群自动分开,玱玹扯着阿念的手臂,走向意映。 

“给你嫂子道歉。”阿念一抖,玱玹极少生气,像现在这样暴怒更是罕见,她偷偷抬头,瞟了一眼意映,心里更加酸涩,委屈至极,却也不得不不开口,“对,对不.......”最后那个字死活也发不出声。 

意映就坡下驴,伸手去扶阿念,“没关系,没事啊,不打不相识嘛,哈哈。”手却被阿念推开。 

“谁要你假好心!”阿念再也忍不住,哭着跑开了。 

“快去追啊!”意映推了一把玱玹,对方深深望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与海棠一起跑向阿念。 

小六拍拍十七握住她的手,招呼着受惊的宾客,人群渐渐安定下来,却没有之前那般热闹喜庆了,众人或是沉默,或是窃窃私语,不少人打量意映。 

她毫不在意,向麻子和春桃施了一礼,“给你们添麻烦了,打搅了二位的好日子。”说完连干几碗烈酒,呛得弯下腰直咳嗽,小六扶起意映,见她还在笑,稍微放下心来。 

婚礼一直持续到黄昏,意映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便独自拎了只空酒坛,倚着它看屋后溪水里倒映的晚霞。 

粼粼水波里笑容慢慢淡去,上弦月慢慢升起,她的五官变得模糊,直到变成一个全黑的影子。 

耳边传来沙沙地摩擦声,一道比月亮更皎洁的身影出现在溪边,一只挂着小珠子和羽毛的酒壶出现在意映手边,那道身影出现又离开。 

伸手拿起小酒壶,意映闻了闻,里面装的不是酒,是醒酒汤。她环视一圈,将液体全部倒入溪中,刚想顺手把瓶子也丢掉,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她的手背。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快不快乐都在一念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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