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交融(上)
鬼方暚失魂落魄地从雪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走向见月潭,相柳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缓缓松开蛇尾,露出圈在怀中的意映。
在距离意映三尺外站定,鬼方暚默念口诀,将手伸向意映的额头,相柳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当看到那光团从怀中女郎头顶跃出时,蜷缩的蛇尾慢慢舒展开了。
神魂入侵与离开也许都会导致疼痛,意映挣扎起来,相柳感受到她的动作,一颗头条件反射似的快速凑到意映面前,血红色的眸子如通透的宝石,一眨不眨地观察眼前的娇弱女孩。
意映的眉头紧皱,那蛇头亦同时侧了侧,踌躇片刻后,僵硬地向女郎靠过去,贴上她巴掌大小的面颊,她泛红的脸蛋没有蛇首上的一块鳞片大,有点热,还有点软,像云朵,相柳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她在赤水常吃的桂花糕,咬一口,甜丝丝的。
另外八颗头仍然对着鬼方暚,但八对血瞳的视线却没有统一方向,似乎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想法。
此时鬼方暚收回手,合拢掌心,将光团重新推入变回小羊的饕餮口中。
一切做完,他便沉默地离开了。身后的饕餮晃了晃羊角,嗅了嗅大蛇,“嘤嘤”叫了两声,被蛇头嫌弃地一推,跌倒在医师鄞身边。认出了大蛇身上阿婴的气味,本想亲近一番,却被无情推开,小羊委屈地叼着鄞的领子,把人拖走了。
此夜重归寂静,相柳再也吃不消维持原身导致的巨大灵力消耗,九头蛇身逐渐淡去,恢复人身后,他径直坠入寒潭中。
这潭水确实很深,他放任身体缓慢下沉,充沛的水灵自发涌入身体,修复刚刚透支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明亮的湖面变成了小小的一点,相柳结束思考,身体如利箭一般快速上浮。
意映还浮在潭水里,睡得恬淡,身上又在散发缕缕热气。
相柳远远地望着她渐渐红透的面颊,想起了医典上露骨的记录,虽然医师写的很直白,但他仍旧不知所措。他并不是真正的蛇族,甚至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只记得自己的名字,相柳。
治病救人的药方从来没有定论,医师都需要望闻问切,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开出相应的药方,而且……医书亦不可尽信,相柳想起那四字批语,冷哼一声。
不能用药,那就只能用先前与鄞讨论出的那个风险极大地方法了。
夜长梦多,相柳打定主意,并不考虑自己的身体情况,打算今晚就将意映的神魂彻底修复。
第一步便是……将自己的神魂剥离出一部分。
相柳不是没有犹豫过,当鄞第一次提出“补魂”之说时,他们就曾推演过剥离的过程,那大约是这世上最残酷的刑罚了。
鄞作为医者,客观指出,对于神族来说,神魂是根基,既是维持神体的力量本源,也是灵智的支撑,神魂伤,活不长;神魂灭,即刻死。
而相柳却借助阿婴的梦境,见过神族被秘法折磨,硬生生剥离神魂的样子。想起意映是先天缺失部分神魂,他心中稍稍松口气,不是后天被害,至少没受那么多痛苦。
此时的相柳尚不知道,意映是重活一世,而前世的她,在青丘经历过与阿婴相似的命运。
这女郎表面看起来娇柔,实则倔强,无论落到何种绝境,都甚少言败,既不愿意低下骄傲的头颅,也不舍得抛弃野心与贪婪,整个人仿佛是比野兽更具本能,散发着原始而旺盛的生命力。
在输血的过程中,如果不是相柳主动结束,意映的身体就会毫不节制它对于血液的渴望,每一次相拥,他都能直观地感受到她想要醒来的迫切心情。
算了,再迁就她一次吧。
被她叫了二十多年哥哥,哪怕是灵宠,也养出感情了,更何况,他是兄长,这是他自己一手纵容出来的结果,更何况那夜是自己有错在先。
自己是九头之躯,别说剥离部分神魂不会死,就算死了,也只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救活她,让她醒来,就把她送回赤水,也算是分割清楚,恩怨两消。
只是那第二步,相柳听了鄞语焉不详又磕磕巴巴的描述后又查阅了典籍,仍旧不甚明了。
神魂交融……这是什么秘法?
相柳是个果决的性子,一旦决定,便毫不犹豫地执行下去。
依照鄞改良的方法,将水灵凝聚成细针,刺向指尖,手腕,手臂,股间几处大穴,逼出一点血来,鲜红色落入水中,血液中的毒性被掺了药剂的寒潭水化去。虽然不像旧的鬼方那样血腥,但还是疼痛难忍,他阖上双目,默默忍耐。
片刻后经脉处的疼痛稍减,灼热与冰寒两种折磨同时从胸口冲向头顶,两股力量如同两柄利刃,在脑中绞来绞去,开始时相柳握紧双拳企图保持清醒,控制着保持清醒,去观察神魂的剥离过程,一刻钟后,豆大的冷汗布满他的额头。
这样的痛苦使时间格外漫长,在数次濒临死亡后,相柳仍旧保持住了一丝清明,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光从他的头顶升起,平稳地飘向意映。
鄞口中最危险的第一步完成了。
亲眼看见那光点落入意映的身体,相柳仔细的观察意映的反应。
她很平静,似乎刚刚什么都未发生,就那样自然地接受了他的神魂进入她的体内。
缓缓游向意映,近距离审视她,亦没有丝毫变化。
伸手握住她的后颈,轻松地向自己怀中一带,兄妹二人额头相抵,相柳带着意映沉入水中,一息之后,意映湿漉漉的乌发贴着修长的脖颈,缓缓浮出水面,直到形状优美纤细的锁骨露出时停止上浮。
修长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意映,相柳并不在意体内残留的痛感,全神贯注将神识集中在与对方额头相触的那一点,尽全力放下野兽生来具有的戒备,努力感受意映的神魂所在。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的神识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外壳包裹住,那是人与人之间生来就有的心之壁。
回忆起鄞的讲解,相柳决定先想办法让意映放下戒心,放松身体,再尝试探查她的神魂所在。
神魂交融,大约是这世上最危险也最具吸引力的接触了。
对于神族与妖族来说,身躯强大,受了伤也极容易复原,神魂则要脆弱得多,如果想要让两人神魂相交,首先要令容纳的那个彻底放下防备,完完全全地接纳对方的入qin。
相柳试探着摸摸意映的头,温柔地将她粘在脸颊上的几缕湿发捋到耳后,轻轻揉捏了两下她红的滴血的耳垂,沿着耳后敏*的肌肤继续向下摩挲。
手指划过纤细的脖子,指腹下是蓬勃跳动的血管,这里流淌着的,是他的血。
一旦有了这个认知,相柳的心中无端的升起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来,他嘴角飞速闪过一个笑,捏了捏意映的面颊,低头叹了一口气,“希望你知道真相后,不要怨恨我。”怨我没有及时去救你,让你绝望自裁;恨我把你的身体变成这样。
再次把额头抵上去,相柳闭上双眼,再次尝试去感受她。
片刻后,他微微侧过脸,混乱的鼻息喷在她红透的脸上,鼻尖,肌肤辗转相触,唇瓣落在她舒展的眉心、微阖的双目、秀挺的鼻梁、小巧的下颌、丰润的唇边,触之即分,并不多做停留。
额头再次相触,相柳再次叹息,似是无可奈何,似是放弃抵抗,他托着意映后颈的手微微发力,wen向意映的唇。
辗转研磨,*齿相交,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喟叹。再次深入时,相柳的手在意映的脑后轻抚,像是安慰受惊的小动物,又好像给狸奴顺毛,直到怀中人真得如小猫一般主动蹭了蹭自己的手。
最后一次尝试深入她的识海,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