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
孟冬之月十五日,屋外有雪粒簌簌落下,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今天是鬼方的冬祭日,也正是一年中阴由起到兴的开始,防风邶遵循鄞的医嘱,顺应阴之义,将意映留在见月潭中,贮藏生机,顺便还能吸收冬祭仪式残留的神意,他则独自一人在房内细细研读鄞的医书。
在赤水读书时,先生常说,书读万卷,如行路万里。防风邶从没有认真算过自幼时起到现在,自己已经行过多远了。
在雪夜,执一卷帛书,就着一行行字下酒,心境一如满月,透亮澄澈。鄞不辞辛苦,足迹从南至北,随身携带的医书上的批注由上到下,密密麻麻,不仅记录药理,还有游记见闻,语言朴实生动,读起来颇有趣味。
因心中有所牵挂,防风邶便略过草药,只关注记载蛇类与类蛇妖族的篇目。
不看不知道,原来蛇全身都能入药,蛇蜕、蛇胆、蛇皮、蛇骨、蛇鞭……蛇毒,修长的指尖停顿了片刻,继续向下,仔细辨认了一大段密如蚊蚋小字,似乎是在讲鄞上山采药,不慎跌入山洞,发现了一个蛇群的巢穴。
写得太详细了,甚至有些啰嗦,防风邶不甚在意,继续展开长长的帛布,一目十行地搜寻自己感兴趣的部分,很快就到了书的末尾,鄞竟然罕见地用粗黑浓重的笔触占据了珍贵的空间,上面狂放地书写了四个大字。
蛇性本yin!
手中的酒瓶“嘭” 地一声砸在案几上,防风邶的脊背瞬间僵直,从懒散地斜靠着陡然坐直身体,翻弄医典的手握了又握,闭了闭眼,沉思片刻,还是没忍住,一把抄起那卷帛书丢到身后,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按捺下不知名的情绪,继续翻阅下一卷。
类蛇妖族记录不多,大部分引用上古传说,与盘古大帝一样古老的神族,美丽祥和华胥之国的祖先。
“大荒之始,罕有生灵,盘古之妹华胥氏生二子,一名女娲,一名伏羲,其形人首蛇身也,兄妹交尾,繁衍生息,是以有华胥之国。”
伏羲、女娲大帝是人之始祖,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防风邶依旧认认真真地研读每一个字,并将感兴趣的部分一一摘录。
除此之外就剩下两个,一个是钟山之神,睁眼天亮,闭眼天黑的烛龙,还有……传闻中神力强悍却十分怪异的九头海妖——相柳。
写书的人还贴心的绘制了图画,相柳那页画的是一根细细的蛇身上,顶着一圈杂乱无章的,大小不一,圆滚滚的九个球,防风邶嘴角抽搐了一下。
鄞还在右下角做了批注,“蛇族起源已不可考,但类蛇神族与妖族均有漫长的寿命和旺盛的繁殖能力,因此其血多能治妇人宫冷不孕,为男子温中安脏,补肾壮yang。”
防风邶“嚯”地站起身,为自己选择在如此良夜看这种医书而深深地后悔,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再次把帛书丢掉,只是站起身,望向窗外。
窗外初雪已经停下了,每逢望日,意映都要在寒潭地泡一整晚,鄞配置的药能够压制因为输血带来的奇怪的不良反应,今夜亦如此。
不过这个下了初雪的夜晚注定不能平静。
正当防风邶打算继续研读“医典”时,正北方隐隐传来低吼声,类似野兽的疼痛时的发出得声音。今日冬祭,鬼方氏宰杀了不少牲畜,作为贡品敬献先祖,宅子里一整日都弥漫着惨叫和血腥气,祭台附近倒还算清净,此时祭礼已经结束多时,这一声实在突兀。
而且更奇怪的是,只有这一声,之后寂静如昔。
这是有人怕引起他人的注意,故意将更多的声音掩去了。
祭台北面,除了那片宽广的密林,再无一物。
大事不妙。
鄞躲在距离见月潭十丈之外的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后面,瑟瑟发抖。他完全没想到,原来冬天也会打雷,还有如同老树枯枝一样的闪电在天空蜿蜒,时不时降下碗口粗的雷电径直劈向冒着热气的潭水中。
狂风从地面向上旋转,卷起的雪与枯枝败叶在见月潭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纺锤形,朔日见到的小羊一样的饕餮飘浮在狂风中心处,抵挡雷击,它的正下方是着红衣,还在沉眠的意映。
外形看起来可爱绵软的饕餮内里则不然,作为上古凶兽它皮糙肉厚,十分抗揍。鄞感觉鬼方暚就是这么想的,但是总怀疑它再怎么抗揍,也不能一直能抗得住这样恐怖的天雷吧?
医者的判断总是更理性客观一些,饕餮的确忍耐到极限了。
在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吼叫声后,它现出了巨大的本体,那张深不见底的巨口一张,一团乳白色的光团出现了。
鬼方暚大喜过望,激动地看着那光颤颤巍巍地飞向此间唯一风平浪静处,位于池中的风暴之眼,意映所在的地方。
此时因为风暴的扫荡,见月潭四周一尺之外露出了黑色的土壤,离池水较近的大树根部完全裸露出来,若不是生长百年,怕是要被连根拔起。
饕餮身下有一条短短的通道,隔绝了所有危险,那团光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去,似乎在寻找合适寄生的宿主。
越向下,越靠近意映。那光并无面容五官,却能感受到它的兴奋和愉悦,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吸引,它不在犹豫,径直扑向无知无觉的女郎。
当防风邶赶到时,在混乱之中看到那一幕。一团乳白色的东西快速没入意映的头顶,鬼方暚趴在潭边,好像多年渴望一朝被满足般,整个人都在颤抖,他脸上泛起红晕,期待地向泡在水中的女郎伸出手去。
“阿婴,阿婴,你终于能够回到我身边了。”狂风呼啸、雷电怒吼中,鬼方暚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防风邶耳中。
鄞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面色如土,惊惧之下,他脑中灵光一现,这,这那里是在救人,这分明是在换魂呐!
将已逝之人神魂引入神魂有缺的躯体,外来的完整神魂强于本体,变回压制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直至完全占领它。
原本安睡的意映在光团没入的瞬间开始颤抖,好像有要醒来的迹象,鬼方暚毫不犹豫跳入水中,游向她。
在即将靠近时,他的身体被人用力一甩,摔向岸边,在连续撞击了几棵树干后,重重落下,揪住胸口咳几声后,雪地上映出数点红梅,他咽下涌上胸腔的甜腥,低低地笑了。
“二郎,你娘亲就要回来了,怎么还生气了呢?”他缓缓抬头,拭去嘴角的血渍,“难道妹妹比母亲还重要?”
“还是,情人比母亲重要?”
鬼方暚扶着树干,踉踉跄跄站直身体,看着面如寒冰的防风邶,“她是谁都不重要了,二郎,我用心头血养了饕餮几百年,阿婴被剥离的神魂被我照顾的很好,而她宁愿将魂魄全部给了这头凶兽,都不愿意再回到我身边。”
“不过我不怪她,这样正好,我可以将她的神魂彻底修复完整,只差一具合适的身体容纳她。”
此时又一声雷在见月潭上空炸响,鄞应声倒地,终于避开了一个又一个惊天秘辛被吓死的可能。
鬼方暚畅快地笑起来,“二郎啊,二郎,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他面容苍白,唇边一抹殷红,收起笑容,换成了困惑的表情。
“只可惜你竟然不体谅舅舅的苦心,这是为什么呢?”
他冲饕餮打了个手势,两人一兽形成对峙之势。
“难道是因为你并不是鬼方的血脉,而是一个妖吗?”
“是不是啊?相柳。”
p.s. 今日又在伦理道德的边缘蹦迪,我自己都觉得太炸裂了,但是想了一下逻辑,嗯,通,写!
实在怕审核,所以用了拼音,能看懂吧,友友们,看不懂的附耳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今天加班,搞得太晚了,懒得校对了,先去睡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