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不亲,故乡人

仲秋之月十二日,意映百无聊赖地在西炎城里一处宅院里打瞌睡。 

到了西炎城的防风邶与在家中和在赤水截然不同,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 不过这个“焕然一新”绝对没有夸奖他的意思,若平时的防风邶算是个纨绔,那么在西炎城的他俨然就是败类了。 

到这里整整十日了,除了前三日他去宴饮,意映带着喧昼在西炎城游览外,剩余七日,他居然都在歌舞坊寻欢作乐,说是陪着倕梁那个狗贼养伤。 

“你看,我说吧,咱们揍他一顿,他还得感谢我。”防风邶得意极了,意映无言望天,好在喧昼特别给自家二公子面子,眼神里的崇拜恨不得如汹汹瀑布倾泻而出。 

“不过也还多亏了这两个小家伙。”喧昼的肩头一左一右立着两只圆滚滚的雪白鸟儿。 

意映伸出食指,其中一只轻巧地一扑,立在她的手指上,抖抖羽毛,挺起肚子,昂起头颅,看起来得意极了。 

细细看来,两只鸟儿一模一样,尾羽和翅尖都有一抹淡淡的灰色。意映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与之相似的身影。 

“小姐,你离开后没几年,他们俩就突然化形了,我当时吓得快哭了,还以为孩子丢了。”喧昼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我就看到两只鸟又变回了两个小孩,后来发现他们还能让人沉睡入梦。” 

防风邶试图凑近观察意映手上的鸟儿,敏感的小雀惊惶地扑扇翅膀,飞回喧昼肩上,非常人性化地将嫩黄色的喙藏进亲近之人的头发里。 

意映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这对雀妖到底与谁相似了,是鬼方巫傩十二兽的伯奇,那个蠢鸟食梦妖。 [1]

 

“小姐,小姐别睡啦,你回来这么久,都不想我吗?”喧昼又在耳边絮叨了,意映把头转向另外一边,继续睡。 

“小姐啊,小姐,十多年你就寄了十封信给我,一年都平均不上一封,还都是询问那两个小家伙的,小姐你都不爱我了。”喧昼跑到摇椅另外一边继续抱怨,“二少爷还回家了两次呢,您呢?连信都懒得写。” 

意映感觉耳边像是有苍蝇嗡嗡叫,两只小拇指直接堵住耳洞继续自己睡眠大计。 

喧昼一手一个拔掉意映堵住耳朵的手指,“小姐你不是让我告诉你府中发生的怪事吗?怎么现在又不听了。” 

“姐姐,饶了我吧,我真的好烦啊,我不想听母亲的事了。” 

“不是夫人啦,是二少爷,他有次回来得急,走的也特别急,还受了伤,我说要帮他包扎,可是他说要回去接你。” 

意映抬头,有些疑惑,防风邶受伤?“什么时候?” 

“差不多也是现在的时节,大概是姨娘没了的第二年。”喧昼也拿不准,除非有大事发生,不然神族对于时间不太敏感。 

意映在脑海中细细思索,兄妹二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形影不离,分开最长的时间就是姨娘仙逝后,防风邶带走她去安葬的那半年.....还有就是自己去参加涂山璟生日宴的那次。当时防风邶来接自己,装模作样的背着手,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招蜂引蝶,啧啧啧。 [2]

那时候他竟然受伤了吗?为什么呢,他的修为鲜少有敌手。意映感觉头有点痛,这次真的不该回家,在这里,每个人都变得难以捉摸。 

 

意映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拉着喧昼一起在葡萄架下睡到暮色四合。没想到主仆两人晚饭还没吃上,意映就被防风邶拖走了。 

两个人大街转小路,又钻入巷子中。意映感觉两个人这样鬼鬼祟祟地动作十分熟悉,“不会又是去地下赌场吧?防风邶,我可没心情陪你赌钱。” 

防风邶给了意映一个脑瓜崩儿,“越来越放肆了啊,连二哥都不叫了。” 

“啧”意映嫌弃地一咂嘴,手下败将,天天花街柳巷,有一丁点儿做兄长的样子吗。 

“我真是把你给惯坏了。”防风邶失笑,“今天过后我可不带你来这种地方了,把淑女给教成流氓,我罪过可就大了。” 

 

“到了,就是这。”防风邶将面具给意映仔细戴好,两个人略过赌坊,径直来到另外一处更热闹的场地。 

这里几乎都是男人,个个面色赤红,围在一处,冲位于地下中心的看台大声呼喊,脖子上的青筋都因为血腥的刺激而兴奋地跳动。 

防风邶握住意映的手腕,拉着她凑到前面去看。 

场地中心,是两个奴隶在奋力搏杀,原来这里就是奴隶死斗场。 

意映盯着那血肉横飞的场景看了几眼,把头微微侧开。 

“害怕吗?”防风邶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妖异。 

意映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小指微微蜷起,她低头,微微发抖,装作正常氏族女子的样子,压下那种血液在身体里沸腾的感觉,那种黏腻甜腥的味道,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 

“我们走吧。”意映反手拉住防风邶的手腕,率先离开,没看到身后防风邶的目光暗淡了一瞬,连笑容都淡了。 

两个人刚离开人群聚集处,便遇到迎面走来的离戎昶,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熟悉的面孔。 

“田......田氏?”意映惊讶极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二郎,意映妹妹。”离戎昶看着意映呆住的样子得意地大笑,突然意识到这里是西炎城,转瞬又收敛了,将人交给防风邶后,一本正经地说:“这次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把人给你全须全尾地赎出来了。” 

防风邶擂了离戎昶一拳,“知道了,金天氏那边你都帮你谈好了。” 

 

回到住处,喧昼并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意映便蹑手蹑脚地在房间内的箱笼中寻找田禾穗能穿的衣服。 

喧昼作为侍女到底浅眠,被意映黑乎乎地影子吓醒,一声尖叫,两个孩子也醒了过来。 

于是三人夜谈变成了六人聚餐。 

“你们来的真慢,再晚几天,就只能看到我的尸体了。”田禾穗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抱怨,“也不一定,猎物可能会葬身犬腹,我看西炎的那些猎犬个个油光水滑,可见伙食比人都好。” 

意映见她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有些嫌弃,又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们可能会来救你?” 

“不是可能,是一定,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浓烈的情感和欲望,我的故事吸引了你,但是你只听了开头,仅窥得冰山一角,我这个讲故事的要是就这么死了,你怎么会甘心呢?” 

田禾穗咽下口中的饼子,“我擅长看透人心,同时又擅长等待。” 

两个孩子见她吃得这么香,顿时馋得不行,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多少都不嫌撑得慌。田禾穗便掰了饼子顺手递给孩子们,在看清他们的一瞬间愣了愣。 

“怎么了?”喧昼见她状态异常,不由地揽住两个孩子,怕这个看起来落拓潦草的女人突然发疯。 

田禾穗颤巍巍地伸出手,试图抚摸孩子的脸,“你们不觉得他们长得跟我很像吗?”

“他们是我姐姐的孩子,我竟然还有亲人活在世上。” 

p.s.  [1]出自第二十五章《阵法》

        [2]出自第四十章《再见涂山篌》

 

终于圆上了前面的两个伏笔,写完了又觉得这些小细节对主剧情帮助不大😅下章上表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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