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下)

就在刚才防风邶侧身躲避的瞬间,涂山篌察觉到他左肩的微微僵硬,可能是在上午的战斗中受了伤。 

很好,涂山篌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涂山璟。 

柔和的琴声进入另一段乐章,曲调如同海浪,潮声一阵阵,逐渐拔高周围的气氛。 

“二郎,接着!”台下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赤水玦将自己的佩剑解下,掷入场内。 

肃风吹落雪,宝剑映寒霜。 

防风邶接住那把剑,迅速地扫了一眼,笑了笑,看来赤水云天真的很有钱,给嫡孙的佩剑竟是神器,他想起下午的事,摇了摇头,自己这次亏大了。 

高手过招,只要抓住一个破绽就可以决定生死。 

涂山璟的琴音在涂山篌的暗示下再次起了变化。 

时而浅如雪落,时而亢如龙鸣,时而清冷如寒月初升,时而澎湃如大江奔涌,弦弦动情,声声有意。[1] 

在场的氏族子弟听着听着便恍惚起来,只觉得此生最惧怕的东西出现在眼前,渐渐逼近自己,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攻击。 

赤水玦此刻脑袋痛的紧,迷茫之中他突然灵光乍现,是青丘公子的迷之音。 

这不是公平的一对一切磋,是有预谋地陷阱! 

想通关节,赤水玦强忍着痛苦,抬头看向舞台,正想要提醒防风邶小心,然而话没出口,人先呆滞了。 

在迷之音的攻击下,涂山篌竟然被防风邶压制得死死的。 

防风邶修水灵,却不是寻常的水灵,其势至柔至韧,最令人胆寒的是此人一招一式,去繁就简,却蕴含磅礴灵力,刚劲霸道,箭锋所至直指对方要害之处。 

白虎急的左扑一下、右扑一下,却始终躲不开剑光,累的气喘吁吁,老虎的身形在缩小。 

防风邶攻势更加猛烈,有那么几次他的箭尖稍微再深入那么一点,带起的锋锐之气就要割开涂山篌的喉咙了。 

一般人如果使用这样不顾后果的打法,灵力很快就会消耗殆尽,可偏偏他一直立于舞台之上,别说力竭,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赤水玦被深深地吸引,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防风邶,根骨奇佳,修为深厚,如海一样深不见底。 

看不出他师从何处,更像是顺应本心的自然领悟。 

 

涂山篌发出激烈的嘶吼,高大的白虎在他身后同样张开巨口,露出森森利齿,他灵力即将耗尽,只能竭尽全力,发出最后一击。 

“铮!”一声刺耳的撞击声刺入众人的脑海中,瞬间让众人脱离了迷之音产生的幻境。 

涂山篌的身体僵住,怒吼声消失,白虎的身体慢慢地虚化,消失,涂山篌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愤怒与不甘充满胸腔,令他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防风邶立在原地,摩挲了一下手背,捻去指腹上的血迹,右手一甩将宝剑抛还它的主人,云淡风轻地道了声谢,转身离去。 

 

上巳节的热闹持续了很久,过了午夜,意映还是睡不着。 

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声音,意映强迫自己不去理会,专心入梦。 

正在此时,卧房的窗棱微动,意映的双眼立刻睁开,看向声音来处。 

朱红色的衣袂随着来人的脚步翻飞落下,一步一步地靠近里间床榻。 

往日熟悉的脚步今日却有些迟滞,意映翻身坐起,拨开床幔轻纱,防风邶站在了她的窗前。 

浓郁的酒香蔓延开来。 

有些嫌弃的捏住鼻子,意映扯着防风邶,让他坐在床边“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防风邶乖乖地顺着意映的力道坐下,又好似没有骨头一样靠着软枕。 

他的衣衫如同海棠花一样散开在床榻上。 

意映眼尖,皱眉道:“你中衣袖口为什么有血点子?” 

防风邶回道:“打架了,小伤,不碍事。” 

“跟谁打架了?” 

“涂山篌。” 

意映:“为什么跟他打架?” 

防风邶:“是他……他看起来就欠揍,为人轻浮油滑。”说到这他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转过头去,不看意映的脸,“我想打他,就打了。” 

“他为人轻浮,你难道就是个正人君子?快说到底为什么打架。” 

防风邶不答,又将头向右转了一下,下巴微扬,简直要把自己的脖子拧成一根麻花。 

这场景实在滑稽,他像个孩子,倔强着,强辩着,心虚着,明明知道自己犯错的理由站不住脚,仍旧不肯低头。 

意映感觉自己的心被这个顽皮的孩童握在手心里,小小的手不停地揉捏,是不是还抛上抛下,最后被捧在掌心,细细地端详。 

意映没有太多跟小孩子相处的经验,但是也知道他们都是顺毛小狗,不能逼得太紧。 

罢了,姨娘故去后,极少能见到他这样,就随他去吧。意映在心里默默地想。 

可是,喝醉了的防风邶整个人看起来呆呆地,没有一点往日牙尖嘴利的模样,不趁机欺负一下,总觉得心痒痒的。 

轻轻拉起防风邶的衣袖,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卷起,露出他修长的手指,白皙的手腕,青色的血管蜿蜒遒劲,其下匀称的肌肉蕴含的力量意映心知肚明。 

还好,只是中指的关节处的皮肤有一道细微的割伤。 

意映取出随身携带的上药和纱布,仔细地清洗,上药,最后将那道很快就要愈合的伤口松松的裹好,然后低头,微微吹了一口气。 

“好啦,不会痛了。” 

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温热气息,防风邶一抖,下意识将手抽回。 

意映把手上的东西随意一丢,跪起身来,也顾不上搭理裙摆的褶皱,膝盖向前挪了两步,伸出双手捧上防风邶的面颊,用温柔又不容置疑的力道转动他的头,使其朝向自己。 

“告诉我,你怎么知道青丘大公子为人轻浮的?” 

防风邶低垂眼睑,不答。 

“你怎么知道他对我出言轻浮的?”意映极有耐心地循循善诱。 

防风邶闻言,低垂的眼瞬间睁大,意映快速拉进距离,将额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此刻二人的距离瞬间消失,他们的鼻尖几乎触碰在了一起。 

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这双眼睛,此刻在昏暗地灯光下,那双眸子睁得大大的,黑白分明,眼角泛着明亮的光。 

意映心中一动,将自己的鼻尖与对方的微微错开,突然想起了星空下的落星海,大泽中心有墨色的漩涡,自己曾经毫无防备地被它瞬间拖入深渊。 

 黑色的漩涡越来越近,防风邶的鼻尖触碰到意映的脸,浓密的睫毛轻颤,轻轻地扫过她微微泛红的肌肤。

“你到底得到什么答案?”防风邶的嗓音低沉,吐字却十分清晰,声音中透着一股寒气,没有丝毫醉意。

p.s. 友友们,刚才发生了大无语事件,我的电脑居然死机了,吓得我睡意全无。

[1] 此处出自网传桐华的《千方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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