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宝邶:今日收到了两份礼物,一份比一份惊喜。😎
防风邶被意映一把推开,并没有动怒,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对方面色一时红、一时青、一时白,最后开始噼里啪啦地拍自己的脸。
这变脸神功实在是令人惊叹,就是看着不像神志清醒的样子。
“你不会是想装疯来逃避什么吧?”防风邶在意映偷看他时,就察觉到了这家伙十有八九是装病,但是就算只有一两分可能,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去年夏天大小姐把自己饿成骨瘦如柴,像被精怪吸干精气似的鬼样子还历历在目。
这个小女郎,看起来挺精明世故的,实际上内里缺心少肺。 这么长时间没人看着,估计什么坏习惯都找回来了。
对方还神游天外,眼下挂着两团乌青,眼角疑似有泪痕,不知道是真的哭过还是被烈酒呛的。
又瘦了,空长个子不长肉,氏族嫡女活像被虐待了似的。
“你饿不饿?”丝毫没有察觉地就问出了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防风邶并不打算多做解释,对方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请客?”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人儿立刻捕捉到了关键,想都不想地反问到。
防风邶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斜睨了意映一眼,意映只觉后颈一凉,底气变弱了。
“我……我没钱嘛。”
意映嗫嚅着道出窘境后,脑中突然回忆起上次被防风邶拉去赌钱,回程路上有个人曾经夸下海口。立刻就阴阳怪气起来。
“也不知是谁说的,钱不够就跟我讲~”
“妹妹不必为钱发愁~”
防风邶哑然失笑,“我的话,你就记得这么清楚?”
“那当然,哥哥的每句话我都放在心里了。”意映打蛇随棍上,趁机谄媚道。
可是话一出口,两个人俱都沉默了。
意映只恨自己嘴快,自从脱离梦境,她都避免叫防风邶哥哥。
这称呼仿佛变得沉甸甸的,两个简短的音节承载了太多爱恨。如果随意地说出口,就会变得轻佻;如果珍而重之,就会变得暧昧不清。
防风邶率先打破尴尬,“走吧,”他站起来,不再伸手,而是用眼神示意意映跟上。
意映就坡下驴,麻利地起身跟随他,跃下屋顶后,便进入卧房换衣挽发,没有侍女的服侍,她只是换便装,扭了个简单的双鬟就打算出门了,临走时,又路过半掩的窗子,看到一轮冰鉴高悬,散发出清冷而空灵的银辉。
意映心中一动,回到屋内,在箱拢里反复翻找,终于在一个荷包里找到了那枚储物的小戒指,注入灵力,一卷画轴出现在手中。
待得出门去时,天光熹微,意映有些担心防风邶心急到要锤她,几步来到院外,想要拿这幅画做礼物哄人。
鸭蛋青的天空还镶嵌着几点残星,院外草木山石好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纱。
一切尚在将醒未醒时,朦朦胧胧的,只有一人雪衣乌发,眉目秾丽,是这天地间唯一清晰的色彩。
意映放慢了脚步,见他回首看她,则又不自觉加快速度向他的方向走去,最后干脆一手举起画轴,另一只手提起裙摆,向他跑去。
一夜没睡,可是却丝毫感觉不到疲惫,人在追逐自己的心时常常是废寝忘食的。
防风邶望着那个奔向自己的女郎,很多问题不必开口询问,答案就已经清晰明了,这半年以来,她一定是思念过他的,她一直在等他回家。
原来身处凡尘世俗竟是这种感觉,他心里想笑,笑容立刻就爬上了嘴角。
不过为了回敬这家伙刚才推自己,防风邶一根手指点在意映额头,止住她因为惯性差点跌入他怀里的势头,另一只手轻松接过画轴,一捻帛带,一副月下美人图展现在眼前。
“二哥,这是我给姨娘画的第一幅画,我不久前才装裱好的。”意映小心地觑着防风邶的神色,“本来打算送给你做生辰贺礼,但是……”
“但是什么?”防风邶的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幅画。
“我不知道你的……生辰,”意映越说声音越小,“前天是你从极北之地回家的日子,也算有纪念意义,但你没回来。”
双手轻柔地卷好画,重新为它缠上三圈帛带,防风邶珍而重之地收好了礼物,戳了一下意映的脸颊,双鬟的圈圈把两侧脸颊漏出圆圆的一块,因为奔跑变得红扑扑的,像海底珊瑚的颜色。
“啊!疼!”送礼没得到感谢反而被欺负,意映震惊气愤到眼睛都瞪圆了。
“我的生辰改成前天也未尝不可,谢谢,这个礼物我很喜欢。”防风邶细细地品味此刻的感觉,如果每年,或者每十年,甚至百年一次,似乎也不错。
礼也送了,人也哄得挺好,出发时天边才露鱼肚白,真正吃上饭时,太阳都已经高高挂在天上了。
意映原本计划与防风邶在赤水城中找家不错的馆子,吃顿丰盛的早膳,要是能顺手再讹一顿早茶就更好了。
没想到防风邶牵来了两匹天马,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神秘兮兮地。
时间尚早,腹中也没有饥饿感,意映乐意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二话不说翻身上马,与防风邶离开赤水城,向东北方向飞驰。
赤水地处中原西南,越往东北,天气越清爽。极目远眺可见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恍惚中二人好像在追逐朝阳一般。
马蹄下是薄薄的云层,云层之下可以俯瞰百里山河。
奔波了几个时辰,意映的腹中已经饥肠辘辘了。正当她忍不住了,想要开口询问防风邶还要多久才能到时,防风邶御马向下穿破了云层,意映心中一喜,早饭终于有着落了。
之前忙于赶路,顾不上多看看下面的风景,如今即将落地,随着高度地下降,中原腹地的优美与雄浑尽数呈现在了眼前。
此处山川平原汇聚,地势高低错落有致。北部多险峰,是天然形成的军事要塞;南部平原丰饶,沃野千里,东部一条宽阔玉带从高山之间的峡谷穿过,滋润此间土地,靠近西侧,隐约是一座古老庞大的城池。
越是靠近那座古城,意映越是有一种荒诞的熟悉感。
二人落在城外荒凉的田埂边的小路,牵马向古城走去。
随着距离不断地拉进,它那古朴的、厚重的、颓废的面貌全部呈现在眼前。
意映仰头看向城门,瞬间瞳孔骤缩,惊骇不已,这里竟然是辰荣王都——轵邑。
巨石垒砌的城墙高大厚重,非多场恶战不能撼动,如今却遍体鳞伤,甚至多处坍塌。
虽不曾见过当年炎帝在位时期古城的繁华盛景,但是前世意映却在小炎灷治理下的轵邑生活了很久。无法想象,几百年前它竟是如此满目疮痍,残破不堪。
防风邶见怪不怪,带领意映七拐八绕,避开摇摇欲坠的建筑,两个人钻进了一处小小的窄巷里。
虽然城外荒凉残破,但是城内却有不少住户,老幼妇孺居多,当年轵邑作为辰荣王都,在战争中受到重创,然而即使知道留守城内生机渺茫,也有不少百姓拒不出逃投降。
硬要说幸运地话,西炎的将领攻破轵邑时并没有放纵手下士兵在城中肆虐,因此大部分百姓得以活命。
如今西炎王作为胜利者,姿态强硬地派出官员接管轵邑,几十年治理下,也没有让这座即将死去的古城重焕生机,反而是他的重典酷刑冤死了不少人命。
而在深巷胡同里,那些不起眼的地方,还有辰荣旧人苟延残喘。
路过了数不清地低矮房屋后,意映已经忘记了来时走过的路了,只觉得眼前的每一间屋都长得一模一样。
又累又饿又烦躁,就在意映即将爆发的时候,防风邶终于停了下来。
他推开了一扇破旧的木门,一股肉香扑鼻而来。简陋的屋子中,一个独臂老者拿着一只长柄木勺在面前的一口看不清原色的铁釜中搅动。被声音惊动抬头,一看是防风邶,便咧着嘴笑开了。
防风邶笑着冲他点头,领着意映径自穿过屋堂,推开小门,来到一个小小的院子。
院子不大,却打扫得干干净净,东侧有几根老竹搭成的简易架子,密密麻麻爬满了绿植,几个巴掌大的青色葫芦,风一吹,晃晃悠悠,可爱极了。
防风邶和意映坐在露天的竹席上,独臂老头舀了两海碗肉汤,又在粗陶碟子里装了几块大饼,一瘸一拐地送过来,放在二人面前的案几上。
放下东西后,他踌躇了一下,又转身离开了。
意映闻着这肉香,不禁食指大动。
“这是什么肉?香得吓人。”
“驴肉。”防风邶指指老头离去的方向,“他炖的驴肉是大荒第二。”
“那第一呢?为啥我们不去吃第一家的?”
防风邶抿嘴笑,“第一恐怕还没出生呢。”
认真求知的意映冷不防听了个笑话,半晌才反应过来,撑不住也笑了。
正想搜肠刮肚找些俏皮话来回敬,老伯又趿履走来,放下了一盘汤饮,淡黄色的浆液中浮着几枚果子,靠近一下,就能闻到甜甜的味道混合着果香。
“女娃子都嗜甜,尝尝看。”
意映也不客气,拿木勺舀了一口送到嘴里,甜丝丝,冰冰凉,十分可口,接下来就是一勺连着一勺,盘子不大,一会就见底了。
“谢谢老伯,汤太好喝,我饿得狠了,失礼了。”吃得忘我,意映反映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吃了独食,有些不好意思。
老伯浑不在意,笑道:“女娃娃不必客气,本来就是专给你的,没他的分。”他拿手指指防风邶,语气如同老友般熟稔。
意映则腼腆地笑,乖巧地坐在一旁小口抿着肉汤,边喝边夸赞,左一句用料考究,右一句火候精准,把老头捧得心怀舒畅,又站起来,说还有好东西要让意映尝尝看。
防风邶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某人熟悉的套路,也不插话。
等老者一走,他慢悠悠地开口了。
“他是冀州之战的幸存者,因为打仗已经变成了废人了。”
意映有点惊讶,“那个将军的兵吗?”
防风邶点头,一时间意映也沉默了,好半晌才冒出一句,“在去赤水的路上,祖母说他野蛮残暴,路过冀州时却又以酒相祭。”
防风邶不置可否,冷不丁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赤宸是什么样的人?”
意映皱眉,“都说他是嗜血魔头。”她努力翻找前世的记忆,试图找到更多信息,可惜没有太多收获。
“确实,他杀了很多人,也被很多人看不起。”防风邶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面色如常,淡淡地回了一句。
意映看着他的脸,疑惑于防风邶这个奇怪的问题,但又找不到什么头绪,索性不再揣测,直言道:“不过我不认识他,非要我说出个好坏来,我做不到。”
“赤宸杀人如麻是真,为辰荣战死也是真。”
“我自己不是一个是非对错分明的人,如果我的理与普世的理相悖,我也只认我自己的道理。”
一向世故圆滑的女郎眼里闪过一道罕见的锋利之色。
p.s. 为啥我到半夜才能写出来,都快养成习惯了。
解锁新地图,轵邑大舞台,未来会有很多精彩的故事发生在这里,初步打算让意映在这里了解一下政治民生,为将来从政打基础,不过我一向是喜欢修改大纲的,是走一步,看一步的菜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