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和她的侍君们(175)

幽香阵阵,殿宇的最中央摆放着紫檀木桌一张,刘婵玥正斜靠在那里,伸出手轻轻地挥动着,让幽香沁入心脾。

刘婵玥说道:“你说,人为何会有信仰?”

魏萱正捧着书,听到她的话,略微思索一会儿。“普天之下,多的是尽我们凡人所学,依旧无法解释的事情。或许天上真的住着神佛,正在默默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呢。不过,西宁侯府大公子宫慈对于神佛,恐怕不是单纯的信仰。枢密院在调查他性情的时候,便知道了此人经常出入法华寺,据说每次都是诚心祈祷,还总是捐款积累功德。可若是真的想要积累功德,又怎么能不知道那些迫害农户的行为是伤天害理,是令神佛所不能容忍的呢?再深入调查下去,我们发现他对待寺院的僧人住持、府中往来的王公贵戚都毕恭毕敬,但是对待下人、侍妾,甚至是他的发妻,都动辄打骂,一点也没有平时谦谦君子的模样。这只能说明......他根本没有把那些人当人看。”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连被称为至圣先师的孔夫子都把人分作小人和君子,尊君子,贬小人。自古以来,人与民也不可相提并论,人是人,民是民。宫慈自幼衣食无缺,饭来张口,在他眼里,自然认为自己才是人。而那些被他迫害、打骂的,只能算是民。既然他不把民当做是自己的同类,也就不会对其怀有同理心了。”

魏萱似乎想起了曾经的痛楚,目光露出厉色。可转念一想,如今情势已经大变,才又面色柔和,赞同地点点头。“索性有陛下在,不会让那些法理难容之人逃脱制裁。”

“你们派去的在寺庙的眼线可有看清那宫慈的神色?宫慈是否对那壁画上的字深信不疑呢?”

“宫慈在看到那些字之后就一言不发,更别说法华寺的住持也参与演了那出戏。他那样敬佛信佛的人,希望依靠神力逆天改命的人,自然会相信那剥落的壁画是一道天谕了。一句慈之治世者,宫也,就足够让他相信,自己是受命于天的人了。”

“他既然没有起疑心,那后面的计划,就可以按部就班了。”

“臣之后也不会松懈,直到让西宁侯府尝到应有的报应为止。这几日京都很是热闹,也许是七夕将至的缘故。往年的七夕,众人都会去烟华河放花灯祈愿姻缘,陛下若是有兴趣,不妨去看看?”

经过魏萱一提起,刘婵玥想起此前她还去烟华河找过乐如晦。因为他发现了西宁侯府藏尸一事,她让他好好在自己的住处躲着,并派人去守护。她想等西宁侯府的事情了结,就正式封他为监察御史,监察百官。

烟华河

夏季多雨,刚来到这烟华河河畔,还未看足才子佳人在河畔流露的风雅,便被丝丝坠雨逼得躲进了一个近处的茶楼了。

刘婵玥落座,小二立刻拿来茶谱要她点茶,还未看完全部的茶点,注意力又被高台上的高昂的歌喉吸引了。

戏子说道:“可怜我贵为公主,万千宠爱,如今却教我亲眼看这国破家亡。不如,让我一死了之!”戏子说完,毫不犹豫地抽出佩剑,将血溅当场的画面表演得十分精湛。

刘婵玥问道:“你可知,这戏台上表演的是什么?”

小二说道:“回姑娘的话,这戏台上的啊——”

“是一出叫《山河破》的戏。”一个冷寂的声音飘忽而至,像是一缕细碎的竹香,伸手去抓,却还是两手空空。

刘婵玥回头,此时木制的轮椅划过地板的声音也从远到近,慢慢传来。她和一个清冷的容颜撞了个正着。说话的人白衣白发,眉目如画,神情若霜,看了便过目难忘。

“是言公子。”

言久今淡淡地点头,伸手示意身后的丫头和小二离开,挪动轮椅,来到刘婵玥的面前。

“不如我来帮你?”

言久今低眸摇头,他虽然垂首低眸,可下巴却还是抬起的,其中透露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坚毅。他自己挪动轮椅不易,茶楼的地板又有一些凹凸不平的地方,所以单单是一个来到她面前的动作,他便已经要耗费一些功夫。“言某自幼病弱,出行又有不便,兄长们关爱我,便时常让戏子出入言府,为我唱戏。这一出《山河破》,是言某最爱。”

“讲的什么?”

“是一个发生在八百年前的故事。”

“八百年前?那时候梁朝还未建立,天下正在四分五裂。那时的天下最为鼎盛的当属卫国,据传坐拥雄狮百万,无人可敌。这一出《山河破》,唱的是哪个山河破碎的故事?”

“回陛下,唱的正是那坐拥雄狮百万,无人可敌的卫国的故事。八百年前,天下五分,卫国、平国、周国、梁国、虞国。其中,卫国最为鼎盛,梁国国力最为薄弱,还屡屡遭受虞国的欺负。”

“这故事孤听过,后来梁国的国君励精图治,又经过几代的贤良之臣的变法,才终于使得梁国强大,最后一举灭掉其他四国,一统天下。”刘婵玥回头,看向那中间的戏台:“那戏台上唱的,便是被灭国的卫国公主以身殉国的故事?可怜公主出身最为繁盛的卫国,却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亲眼看到自己曾经空前强大的国家破碎......也真是让人唏嘘。”

“唏嘘?不假。弱可胜强,下能克上,如此听来不可思议之事,自古有之。”

“强大如卫国也难免遭受灭国之危险,果然运营一个国家这样的事情就是如履薄冰,不容任何闪失。”

“梁国变强,成于变法,成于强兵,成于勤政,可梁国最后能一统天下,还有两样东西最为重要。”

“那不知那两样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茶点忽然上来了,言久今身边的侍女恭恭敬敬地将那两盏嫩绿的茶水奉上,然后退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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