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旧时光茶馆的邀约像一粒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宁子源心底漾开细微的波纹，但很快便沉底，被更深的思虑覆盖。她选择了沉默和等待，这是一种基于理解的保护，也是一种无声的坚持。
唐晴的生活仿佛被强行按入了某种看似平静的轨道。她按时上课，刷题，甚至参与了两次晚自习。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平静是何等脆弱。每一次手机的震动，都可能带来林婉茹或唐凌那边关于调查进展的加密信息，或是……更糟的、来自唐哲那边隐晦的警告。
那些附加纸条牵扯出的庞然大物，像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每一步行动之上，让调查变得异常艰难和缓慢。
唐曦自那晚之后又消失了，仿佛那条“有趣”的短信只是众人的幻觉。但这种消失本身，就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因为临近月考，体育老师提前下课，让大家自由活动或回教室复习。
唐晴没什么复习的心思，双手插兜，慢悠悠地往教学楼晃。宁子源跟在她身边半步远的位置，安静地陪着她走。
就在经过教学楼侧面那片少有人经过的小树林时，几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身材高大的男生突然从树后绕了出来，不偏不倚地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为首的那个，剃着近乎光头的板寸，眼神凶狠，嘴里叼着根牙签，上下打量着唐晴，语气流里流气：
“喂，你就是唐晴？”
来者不善的气息扑面而来。唐晴脚步顿住，将宁子源往自己身后挡了挡，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了下来：“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板寸男嗤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就是有人让我们来给你带个话，让你安分点，别整天琢磨些不该你琢磨的东西，不然……”他目光恶意地扫过唐晴和她身后的宁子源，“下次就不是口头警告这么简单了。”
威胁意味十足。
宁子源的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地握紧了书包带。
唐晴却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子戾气：“哦？谁的狗没拴好，跑出来乱吠？唐哲现在就只能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了？”
被直接骂作狗，板寸男脸色瞬间阴沉，他身后几个跟班也骂骂咧咧地围了上来：“臭丫头嘴挺硬啊！欠收拾是吧！”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轻佻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女声突然从旁边插了进来： “喂喂喂，几个大老爷们堵着我们学校的小姑娘，要不要脸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子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双手叉腰，一脸鄙夷地瞪着那几个外校男生。
她身边还跟着几个平时和唐晴一起打过球的体育生，个个身高体壮，面色不善地围了过来，瞬间在人数和气场上形成了反压制。
板寸男显然没料到会突然杀出这么一帮人，脸色变了几变，色厉内荏地道：“不关你们的事！少多管闲事！”
“怎么不关我们的事？”一个高个子体育生捏着手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咧嘴一笑，“欺负我们学校的女生，就是打我们所有人的脸。想练练？”
苏子衿更是直接掏出手机，摄像头对准他们：“来来来，我拍下来发网上去，让大家都看看XX中的学生跑我们学校来欺负女生，看你们学校还要不要脸！”
板寸男一行人顿时慌了。他们只是拿钱来吓唬人，可没想把事情闹大。
“算……算你们狠！”板寸男撂下句场面话，狠狠瞪了唐晴一眼，“你等着瞧！” 说完，便带着几个跟班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
看着那几人狼狈消失的背影，苏子衿得意地“哼”了一声，收起手机，跑到唐晴和宁子源面前：“晴姐，源姐，你们没事吧？那帮混蛋没动手吧？”
“没事。”唐晴摇摇头，看着苏子衿和她身后那几个及时出现的同学，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动了一点，“谢了。”
“嗨，客气什么！”苏子衿摆摆手，又凑近压低声音，“我一看那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就不像好人，赶紧去叫人了！晴姐，他们是不是……”
唐晴用眼神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苏子衿立刻会意，闭上了嘴，但眼里还是充满了担忧。
宁子源的目光始终落在唐晴身上，刚才那一刻，唐晴将她挡在身后的动作，以及面对威胁时那种冰冷又悍然的气势，都让她心底泛起复杂的情绪。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的触动。她看到的是被重重麻烦缠绕却依旧锋利的唐晴。
“走吧，回教室。”唐晴语气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但这件事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很快扩散开来。 第二天午休，唐晴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出乎意料的是，办公室里不止班主任一人，年级组长也在，脸色严肃。
“唐晴同学，”年级组长推了推眼镜，“昨天放学后，在教学楼侧面小树林，是不是发生了一些……冲突？”
唐晴心下明了，肯定是有人报告了老师。她面色平静：“不算冲突，只是有几个外校的人过来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很快就走了。”
“据有同学反映，对方似乎带有威胁性质？”班主任语气担忧，“唐晴，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如果需要帮助，一定要告诉学校和老师。”
唐晴垂下眼睫。告诉学校？学校能怎么应对唐哲那种人？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没有的事，老师。可能就是认错人或者恶作剧吧。”她选择轻描淡写，“而且当时有很多同学在场，他们也没敢做什么。”
年级组长和班主任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不太相信，但看她不愿多说，也不好再逼问，只是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有事及时报告，便让她回去了。
走出办公室，唐晴轻轻吐出一口气。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唐哲的警告已经从暗处稍稍浮上了水面。
然而，另一重“麻烦”也接踵而至。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唐晴正心不在焉地转着笔，思考着林婉茹早上传来的关于某个资金流向遇到阻碍的消息，一个纸团精准地丢到了她的桌上。
她挑眉，打开。 上面是苏子衿狗爬式的字迹：「晴姐！大事不妙！我刚刚听说，有人把你昨天‘一人吓退外校混混’还有之前篮球赛暴打六班的事，添油加醋报给了学生会那个‘黑面神’！说你在校内外拉帮结派，寻衅滋事！‘黑面神’好像要严肃处理！」
“黑面神”是学生们私下给学生会主席起的外号，以不苟言笑、铁面无私、尤其反感校园霸凌和混乱纪律著称。
唐晴：“……”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简直气笑了。唐哲那边的真刀真枪还没解决，学校内部的“纪律铁拳”倒是要先落下来了？
果然，放学铃刚响，学生会的一位干部就面无表情地出现在教室门口：“唐晴同学，学生会主席请你去一趟学生会办公室。”
一时间，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充满了好奇、同情和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宁子源站起身，想说什么，唐晴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这种程度的“麻烦”，比起她正在经历的那些，简直像是过家家。
她跟着那位干部走向学生会办公室，心里盘算着怎么用最省事的方式打发掉这位“黑面神”。
就在她走到办公楼楼梯口时，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唐曦。
她居然又来了学校，此刻正倚在楼梯转角的窗边，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金属打火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身米白色的西装套裙显得格外扎眼。
“哟，”唐曦先开了口，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这是要去哪儿啊，我亲爱的小侄女？听说你又惹麻烦了？”
唐晴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托您的福。”
唐曦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走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小打小闹多没意思。想不想玩票大的？给你那个‘黑面神’主席找点真正的‘纪律问题’查查？比如……他那位道貌岸然的副校长舅舅，私下里和唐哲公司的某些‘学术赞助’项目？”
唐晴的心猛地一跳，瞳孔微缩。
唐曦看着她瞬间变化的脸色，满意地笑了，用打火机轻轻碰了碰唐晴的下巴，声音轻得像蛊惑： “怎么样？是不是比应付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指控有趣多了？敌人的敌人，有时候也能当枪使哦~”
唐晴听后一挑眉，道：“我们是敌人吗，小姑？”
“说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是敌人？”唐曦笑盈盈道。
唐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您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毕竟…我姐她现在又生气了，可能你都哄不好了的那种”
唐曦脸色一僵。
“您玩过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