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只是啊，江宸熙，你不知道，无论现在如何，在最开始，我都感激他。
不论是他当时破例瞒着所有人，收留我和端沐熙宁这两个本该是殉葬品的人，留在轩辕古国，还是他至今为止都遵守着我们之间的约定，保守端沐熙宁的那个秘密，我都应该感恩他。
有些事和有些事，总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江宸熙，你永远不知道，如果没有当年的轩辕君烨，这个世界上也大概不会有姜嬣。
言至此，宸熙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
那个时候，她是帝师，作为轩辕第一肱骨重臣，她却选择离开朝堂，去守轩辕古墓和轩辕神庙，宸熙想，应该是轩辕君烨那里，有让姜嬣不得不拒绝并且离开的理由。
姜嬣用自己在轩辕王国未来的身份与地位，同轩辕君烨达成了交易。
思前想后，宸熙大概猜到了一些，七年前，姜嬣带着轩辕煜睿离开轩辕王宫，一是因为轩辕煜睿的嫡长子的身份，第二，很大可能是是因为端沐熙宁的身份。
毕竟，姜嬣说过，她是在轩辕古墓的殉葬坑里遇见端沐熙宁的，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知道端沐熙宁命运之轮身份的，除了他和姜嬣，可能也有轩辕族人。
而七年后，姜嬣不得不去阻止却失败入大理寺的这件事情，便是青帝和百结拜托他要去做的。
宸熙惯常面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细微的温柔，以及心疼。
他就知道，她还是那样，面冷心热，做不出冷血绝情的事情来。
他的小公主啊，一别经年，还是当初那样……
她作为灵神的一生，其实早就在选择命运之轮的时候结束了！
而姜嬣的一生，才刚刚开始，可她却不得不背负……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债！
人间岁岁年年，她却只能跌跌撞撞，坎坷前行。
纵然如此，她依旧谨守本心。
他的小公主，既受得起万人景仰，便也经得起风吹雨打！
她，对得起所有人的喜欢与崇敬。
但是，我亲爱的姑娘啊！
我会护你周全，无论是付出怎样的代价。
不是所有人都能等到属于他的星星！
阿嬣，不论你能否记起我，但我相信，我们不会再分离。
我身后无灯火，眼前皆白雾，但你是唯一照亮我生命的星火。
他垂眸思付片刻，忽然觉得，兜兜转转，分离这么多年，他们好像什么都没错过，就好像，只是做了个没有彼此的梦而已。
宸熙对姜嬣说：“那也就是说，他变了，他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而你，却始终守着你的一亩三分地。”
姜嬣摇摇头：“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变，世界那么大，人生那么长，我们可能会有好的机遇，也有可能会遇到很不好的事情，这些都会是影响我们变化的重要原因。”
“轩辕君烨，他……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去完成。我们不能忽视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而去单纯地评价他，那样对他来说……并不公平。”
宸熙：“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不过是强者制定规则，弱者服从或者反抗，新生者一次次推翻旧义罢了！你看看，他何曾对你留过情面？你可以不带个人喜恶对他进行客观评价，他呢？歪曲事实也好，断章取义也罢，他对你，从来都很不好。”
姜嬣反问宸熙：“难道我要因为他对我不好，所以我要以同样甚至更激烈的方式报复回去吗？那我和他有什么区别呢？他有他的处事方式，我有我的行为准则，就包括你现在对我说样的话，你难道不是按照你的所认为来告知我？”
姜嬣：“阿宸，我不知道，作为寿元长久的灵神，你们是如何想的，但抛却那些小事，从长远的未来来看，轩辕君烨，他至少是一个称得上‘伟大’二字的人。”
“是，在他成功的路上，或有太多的人帮助辅佐他，但我们不能忽视……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可他却做到了超越常人的事情。”
宸熙被怼得哑口无言：“……你说得……很好。”
姜嬣忽然起身，去往院落中央，她站那里，红衣猎猎，背立在风花雪月中。
姜嬣的世界是寂静无声的，容不得别人肆意进出。
她不会接近别人，也不想别人接近她！她默默的守着着她的凡尘，却始终都不靠近。
而这些年，能靠近她的，唯有江宸熙。
宸熙一时之间看呆了，离远些，他才猛然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在偏爱中度过。
我是远古的遗孤，我的世界是破败不堪的废墟，是冰冷孤寂的长夜，是惶惶不能自拔的深渊。
可你大概不知道，这蓝紫色花海中，一袭红衣的你，才是我的黎明。
姜嬣捡起地上的枯枝，化作长剑，扬声道：“要不，你我比一场吧！”
女孩儿身着红衣，发丝随风飞扬，手持长剑，剑风凛凛，掀起一场蓝紫色的花雨，花瓣簌簌落下，铺了满地旖旎，也映入了宸熙的心头。
宸熙眼中终于带了止不住的笑意，他眼中的她，是如此明媚张扬且潇洒热烈。
宸熙哑声，不自觉地笑着：“比什么？”
“剑法！”姜嬣手握长剑，道，“虽然你从未说过，也几乎没有展露过，但我知道，你有在暗中教他们剑法，不论是端沐熙宁，还是轩辕煜睿，他们的很多剑招，都出自你的教授。”
宸熙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
“阿宸，因为我觉得，你好像……变了。”姜嬣对他说，“你说，你要一个答案，我也是。”
我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连我这个人，都可能是假的。我有的除了这个叫“姜嬣”的名字，就只剩尘世这十几年的记忆，仅此而已。
我一直都以为，我们，不会重逢了。
因为，我们，都不再是当初那个人了。
可姜嬣是那样地敏锐，在刚才的相处中，她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在忘忧宫的江宸熙，他是小心翼翼的，他是望而却步的。
而再见到的宸熙，却是热烈直白的，他会在她面前哭，会在她面前笑，会展露各种情绪，甚至会要求，他们在一块儿。
这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之前的江宸熙，感觉如履薄冰，惶惶不可终日，是那种有今日没明朝的那种感觉。
而现在的宸熙，他……似乎不太一样了。
她能感觉到他对她情感态度上的变化，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因为察觉你和之前那些年细微的不同，所以，我才想……最后尽力一试。姜嬣想知道，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令他有这样大的变化。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神剑含光，会选定我做执剑人，我想知道，我自己……究竟是谁？
“我想，这个问题，你之前，过去七年里，很多很多次你都想问，但因为种种原因，你没有问出口。”宸熙沉默了会儿，才道，“巧的是，那时候，我也一样。”
姜嬣：“什么一样？”
宸熙：就像有些问题，过去的你，问不出口一样，那时候的我，也给不起你那个答案。无论什么，那时候，我都做不出承诺。”
姜嬣：“那现在呢？”
“等我们拿回含光剑后，再比试也不迟。”宸熙握住她的手，将她手中的枯枝换作凌虚剑，拉着她道：“我们许久没有一起练剑了，要试试吗？”
姜嬣呆愣愣地看着他：“好！”
宸熙握住姜嬣的手，一点点耐心跟她说这套剑法的动作要领。
随着俩人的动作，剑光凛冽，剑锋划过的地方，劈开片片花瓣。
不知道为什么，宸熙只边讲边带着她练习了一遍，接下来姜嬣便能练得有模有样了。
姜嬣总觉得奇怪，说熟练吧这套剑法她此前从未见过，但练起来确实行云流水，就好像她天生就会一般。
“我……”姜嬣刚开口，宸熙便打断了她。
只听他艰涩道：“未来，你会知道的。我陪你一起，去寻找你的过去，好吗？”
姜嬣抿抿唇，没有说话。
宸熙：“我希望，和我在一块儿，你能快乐，而不是感到压抑和被束缚，我希望你依旧能做你想做的事情，如果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同样地，如果你信任我，那么你所做的一切，我可以帮你去完成，或者，我们一起完成。”
慧极必伤，她是何等的玲珑剔透，又怎会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呢？
他在用这样委婉的话语，如此直白地表达了他的拒绝——无论她想要问什么，现在他都不会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其实啊，心知肚明的事情，却偏偏要这样。
为了各自的颜面，不戳穿罢了。这样，大家都好过些。
姜嬣身上有一种冬天的感觉，风雪的味道，带着清冽，以及光的明媚，她问：“那你……可不可以留下来，留在这里，别走！”她那样骄傲的人，从来不求人的。可是，她却依然开口了，她在企求，让他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