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或许，喜欢的最初，便是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让你心动！而爱，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世的守候，是相濡以沫，是完完整整地接受这个人在你生命里扎根。”她是光明战神，是祭祀明神，是守护之神，是胜利女神，她温柔而坚毅地诉说着自己的爱恋，“或许，在很多很多年以后，会有另外一个人，重新走进他的生命里。”

　　沈玉听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跟随她的脚步，上了山。

　　不知行了多久，她们终于到了山巅。穿过溪流花海，到了另一处，那是个祭台，远远望着，令人心生敬畏。

　　沈玉亦步亦趋地跟着凤凝曦，顺着中间镂空的花园楼梯，到达了最上面，是个规模宏大的祭坛。

　　她说：“沈玉，开始吧。”

　　沈玉苦笑：“这世间，人人都道我是命运之神，口说神谕的神媮，却只有你还记得我是谁，唤我本名。”

　　凤凝曦：“或许，从今以后，这个世上也不再有神氏凤兮了，凤凝曦这个名字也不再有人知晓，又或者说……背负骂名，遗臭万年。”

　　“你……”沈玉惊愕地望向凤凝曦，“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哪儿能啊……”凤凝曦一笑，道，“随口说说罢了！”

　　看她毫不犹豫地踏上祭坛，沈玉拉住她，问：“你真的决定了吗？”

　　凤凝曦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沈玉，不要觉得你做错了什么，你也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她说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或许我无法从一个十分合乎情理的角度去考虑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但不管有没有龙墨羽，这个决定，都须我来做，不是吗？”

　　“是，他的的确确是我在这世上最最喜爱之人，我也承认，他在我这里确实最为独特，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但这与我做什么决定没有关系。”

　　“他是会影响我做这个决定的人，但……他不是、也不会是我做决定……甚至是你所担心的我改变决定的理由。”

　　“既然神帝赐我神氏凤兮的封号，既然我享神尊之尊荣，我就会负起责任来。”

　　可能对于凤凝曦来说，她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很特别，她也都会记住他们。

　　但只有龙墨羽，会成为她独一无二的偏爱。

　　可偏爱，并不是没有底线的。

　　有些原则，不会被打破。

　　这是为神为人，最基本的准则。

　　沈玉也终于明白，她的担心，太过多此一举了。以己之心，度他人之意，终究是她狭隘了。

　　知责于心，担责于身，履责于行。作为神女，她心系苍生百姓；作为祭司，她为苍生祈祭，凤凝曦，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在很多人那里，很多时候说出来的话并不表示一定会做到，很可能只是当时情境下的一句玩笑话。

　　他们总会在现实面前低头，或许在他们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可当他们遇到这样那样的后果的时候，他们不一定是忘记了曾经的诺言，而是做不到。

　　他们做不到当时情境下许下的承诺，就只能违约了。

　　而凤凝曦，作为代表祭祀法坛的契约之神，她从不轻易许诺，也就是说，她说出口的承诺，就一定会实现。

　　神氏凤兮：“这一切，总要有人去做，我愿意，神媮，本神应你所求，绝不反悔。”

　　百结永远不会忘记她主人做决定的那天。

　　“你们可能会认为这是一场不划算的买卖，但在我这里，不是交换，不是牺牲。”凤凝曦如是道，“如果这注定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争，那我愿意。”

　　她站在命运女神面前，笑着说：“我是凤凝曦，在此以神之名，向祭祀之神许愿。我自愿毁神格，斩命运，从此放下过往未来，守护命运之轮。”

　　这是唯一一场，神祭端沐臻在场，却没有做主祭司的祭祀——命运神殿少司命少辞主祭、大司命席清佐阵，命运女神神媮为见证者、光明女战神神氏凤兮祈愿。

　　而自始至终，百结一直都没有出声。

　　因为她是凤凝曦的守护战灵，她尊重并且支持她主人所做的每一个决定。

　　因为，她是那场空前绝后祭祀……唯一的观众。

　　她目睹了这一切。

　　她怀揣着这个秘密，流亡奔走千年。

　　直至今日，她才得以将真相告诉大家。

　　而就算说出来，知道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不过已经很好了，至少这个世界上，最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知道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下了祭坛，凤凝曦亲自送沈玉离开，她道：“雨神专司节气水利，花神掌管四季花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位与责任。为神者各司其职。但是，沈玉，这件事情，牵扯到的不止我和他，还有太多人，现在没有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但这件事情，从我应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施行了。”

　　沈玉：“好！命运神殿，感恩神尊施以援手。”有关命运之轮的事情，沈玉也知道多么重要，凤凝曦不可能光凭着嘴皮子一张一合就决定下来，需要考虑和牵扯到的每一个人人和每一件事事，都不可小觑。

　　“我可以替她做决定吗......？”

　　沈玉忽然听见凤凝曦这样问自己。​

　　不等沈玉说什么，凤凝曦先道：“彩舟云淡，星河鹭起，此间光阴，幸甚得见，盼此后余生，珍重珍重。”

　　山花不懂风意，孤自烂漫；时人不问何故，妄自薄言。

　　飘渺圣境，桃源山庄，命运神媮，她只来过这一次，但也只她知道，就是在这么一个稀松到平常的黄昏，有人只身赴劫。

　　恍惚间，风沙腐蚀了殿堂明光，明神的不老容颜早已斑驳潦草。

　　凤倾歌将寜冰月箫留在了宸熙的手上，而百结通过寜冰月箫，让他们看到了当年，尘封的真相。

　　“过去这数十万年里，你们亲手铸造了数不清的神器，这些神器或在不同人的手中，发挥着不同的功效，但神尊难道就没有想过，主人她为什么独独把寜冰月箫留给你？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探寻它的秘密吗？”百结简直恨不能捶这人几下，“很多人都知道，仙界至宝仙灵镜不仅能制造幻境，更能能重现过去，但寜冰月箫作为祭祀法坛之神的绝命祭器，它亦能重现过去法坛景象的事情，除灵巫族族长及十巫外，只有三个人知晓。”

　　“除了我以外，一个是你，而另一个是现任妖帝风青奕。但是风青奕曾被严令禁止学习祭祀法坛之术，所以他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而你，神尊大人，你曾经知道，但是……”

　　“他却忘记了。”夜辰代他回答。他的一生，太过漫长，几十万年的光阴，他因为种种原因，忘记太多事情了。

　　“寜冰月箫记录，下了我主人自接手灵巫一族后所主持的每一场祭祀。”

　　“……”

　　百结的意思是，想让宸熙去看一看，但是这人……却毫无回应。

　　他如此，百结也不想好好说话了。

　　“选择，有时候，本来就是个……很奢侈的东西啊！”百结指着宸熙，声声泣血，“你当她为何明明有能力拒绝却还是无能为力吗？因为，根本……无从选择啊！””

　　“她才是被命运抛弃的人。”

　　“你知道的，她那样心软，从被命运女神找上，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与其说是她选择了自毁命运，不如摊开了说，她早就被命运放弃了。”

　　“她是祭司。”

　　“她是被命运选中的祭品。”

　　“她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所以才那样高傲地，营造出一个她主动选择背负这一切的假象。”

　　“她早就没有了选择。”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这世道啊，原本就是这样不公平。

　　不光是龙墨羽，凤凝曦也是一样。

　　他们的身上，各自背负着众神的期待和守护苍生的责任。

　　但所有人都在逼他们，逼他们不得不放下自己的私心、放弃自己的真心。

　　他们都在强调神明之责、爱人之心。

　　可是若无爱人之心，又怎担得起神明之责？

　　命运终究是并未眷顾他们，又或者说，这个结局，他们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所以才会未雨绸缪。

　　百结：“多年以后，六界至尊的龙墨羽就只剩个空壳子了。而凤凝曦，她从选择命运之轮的那一刻起，早就自断前程后路了。”

　　青帝恍然大悟地想起什么事，道：“所以，那时候她才会用建木躯干，为自己造了一幅躯壳。”她是先天灵神并没有错，但她的灵神本相镇守在神禁之地，所以这样可以极大地隐藏起自己的身份，也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这样，如果你们失联了，那么你……”

　　“我们确实失联了！”百结苦笑着摊了摊双手，“但没有办法的时候，就只能凭心了，感觉……是不会错的。”

　　百结表示：“这些事情，我原也是不大清楚的，刚才所说的这些，也只是我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点点串联起来的猜想，或有不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