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但……我只是个精灵，我就算知道这些又如何，我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又有谁会相信？”
“我只能等，千年了，我除了等啊等，就只有祈祷。当妖帝陛下同九霄元君血战，当神氏龙烨大战修罗魔神，我想，这或许是个破局的时机。”
“所以，当神尊召唤我的时候，我知道，他找到主人了。”
“因为龙墨羽是不会认错人的，永远不会。”
得知这一切的宸熙，却一直诡异地沉默着。
明明他是才是最该大声质问的，可这个人却格外沉默安静，像是所有的悲痛，所有的愤恨，甚至所有哀伤都从他身上褪去了，如同一潭死水般无声无息。
从看见她幻影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出过声，过了许久，宸熙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突兀地把脸往膝盖间一埋。
这个动作十分迅捷，也很十足地粗鲁，根本不像是他这样的人会做出来的举动，但在此情此境下，却又格外地合乎情理。
夜辰知道，青帝也知道，他一直在忍，一直在忍。
忍到这一刻，突然毫无预兆地崩溃了——他撑不下去了。
他也不只是为了凤凝曦哭，他只是……压抑太过了，从醒来到现在，他看似无悲无喜，平静地接受下了每一件事情。
他力求把每一步都走得滴水不漏，但实际上他是无措的，他只是看着地上的脚印往前走，实际上他只能用这些事情来麻痹自己，等空闲下来，你会发现，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百结偏还火上浇油般道：“我是亲眼目睹这件事情发生的，我能理解主人的选择与坚持，但并不代表我能原谅这件事的发生，尤其，那件事情出了以后，作为他最亲近的人，却选择保持了沉默。”
百结叹了口气，最后表明自己的态度：“无论如何，不管你们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除非我主人重回神禁之地，否则此生此世，绝不原谅。”
或许是该给这人最后一点尊严，他们三人都没有兴趣留下来欣赏宸熙痛哭流涕的模样，纷纷默契地去了其他殿。
一路上，青帝忽然道：“即使是倒神动乱发生的时候，天降灾祸，神罚突至，他被那些人逼得剜心自证的时候，我都没见他如此失态过。”
夜辰：“主人曾魂锁八方，神魂一分十份，自己只留一分都能安然无恙。没人能杀得了他，纵然是他自己。他如此，不过是……入此情劫者，万劫不复罢。”
青帝：“惧怕未知之劫黑暗并不可耻，因为就像尘世间的大多数人一样，期许光明，畏惧黑暗，但真正可悲的是，曾经站在光里的人甚至曾经就是光的人，现在惧怕光。”
百结忽然问：“青帝陛下，您一直在这里，那您可知，姜嬣此人。”
青帝想了想，道：“你是指，轩辕古墓的那个守墓人？”
“不止如此，她是轩辕的大祭司，如今轩辕王国的缔造者之一。”百结说道，“若是盛世安年，轩辕的掌权者平庸一些也无妨，轩辕才建立不过几年尔尔，掌权者必然要人中之龙才可，文韬武略，兵法权谋，一样不可或缺。”
“而轩辕王国强盛的背后，所有一切，包括轩辕的帝王和太子，他们的身边，都有这位女祭司的身影。”
青帝严肃道：“这个人，有什么过人之处么，竟得你如此重视？”
百结：“因为轩辕如今施行的一切政治、经济、军事、法律，都和她息息相关。”
其实百结也明白，除却在姜嬣一事上，轩辕君烨真真正正可谓是一代明君了。
他平定战乱，以军权即位；在位不过短短几年，王国就得河清海晏，民众和乐安康。
作为一位帝王，轩辕君烨励精图治。
一方面，轩辕君烨立国后，重新编制律法，启用寒门学子，重用科考人才，更重要的是，轩辕不禁商，轩辕君烨和姜嬣更是合力，为商人独辟出了一套律法。另一方面，轩辕君烨废除了女子只能在内相夫教子的传统，轩辕的律法规定了女子也可参加选拔考试，以己之能为国效力。
正因如此，轩辕的王后娘娘雪如歌，在王国上下才有如此大的权利。
甚至因为她巫山神女弟子的身份，轩辕王国很大一部分的能人异士，都在她的麾下，听她号令。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轩辕君烨对得起他轩辕的列祖列宗，没有辜负他父王母后和老师的敦敦教诲，也配得上百姓口中的盛世明君。
可是唯独，在姜嬣这件事情上，他，做得不地道。
轩辕王国的主人，轩辕君烨，他确确实实对不起姜嬣这个于他而言，亦师亦友的人。
轩辕的天下，在轩辕君烨即位后，百分之九十的功劳，都是轩辕君烨的励精图治的来的；但在这之前，尤其是轩辕古国覆灭后的那些年，如果没有姜嬣，就不会有现在的轩辕王国，至少按照百结和轩辕古境长老们所预测的，四方混战杀伐的结束要再延续个一两百年。
百结对青帝表示：“她，是我主人。”
“你主人？”青帝蹙眉，从刚才起，他就听得云里雾里的，有些事情，他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沉睡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百结旁的也不多说，只是指着不远处的殿堂，道：“因为，他承认了姜嬣。”
也就是说，龙墨羽，认为她是。
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认错，唯独龙墨羽不会。
其实，这样的话，如果换旁人来对他说，青帝只会送给对方八个大字：“痴人说梦，绝无可能。”换言之，就是你脑子坏掉了吧！
但这话，从百结口中说出，却让人不得不相信。
毕竟，她是凤凝曦的守护战灵啊，而凤凝曦，她那个创造奇迹的人啊！或许，她真的还在，而且早就已经出现了。
她在等他们接她回家。
百结道：“如今安宁王城里，人人都道，王后娘娘雪如歌是千古难遇的贤后。成为轩辕君烨的王后前，她是女中豪杰，陪轩辕君烨纵马天下，轩辕君烨称帝后，她更是为世间女子开辟出一条生路来。因为她，轩辕才有了女官制度，后来更是在她的力荐下，那些落魄的女侠客，可以在宫中任职；那些被夫家抛弃无家可归的女子，有一技之长却出身寒门的女子，才能有个容身之处。”
“可如今，轩辕已经没几个人知道。轩辕王国如今的各种纲常制度，起草人是姜嬣。她是轩辕君烨曾经的师尊，也是轩辕第一位女官，轩辕的女官制度，始于她。”百结说，“我在忘忧宫的藏书阁里，拜读过她写的文法策略，她曾在策中言，‘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出身，而在这个时代，女子悲哀到连婚姻、生育、生死都决定不了。’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她还只是轩辕古墓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守墓人，而在这之后，她用最短的时间，获得了轩辕古国王与王后的赏识，并一举成为轩辕古国二皇子的少师。以后经年，那个时代翻天覆地，许多根深蒂固的东西被推翻，更多新的东西拔地而起。而轩辕的女官制度，也随之建立。”
青帝摇摇头：“你说这些，也只能表明，这个姑娘，她是千古难见的奇才罢了。”
“但她，可以奏响寜冰月箫，而且，她得到了神剑含光的认可，成为了神剑含光的执剑人。”
青帝摇摇头，道：“我的神魂在这里已经沉睡了千年之久，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开启这个法阵的，而你说的这个人，我在她身上也没有感受到任何与阿凝相熟的气息……”
百结急道：“但是，她……”
青帝抬手，打断了百结：“这个姜嬣身上，应该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了。现在，请谨记我说的话。”
青帝道：“我知道，你之前扯这些个国家大义什么的，是为了让我出面，阻止轩辕现任君主所做的事情，可是你仔细想想，他们筹谋了这么些年，会因为我的出面而放弃自己可能唾手可得的东西？况且，你也在轩辕古境待了这么些年，你觉着，仅靠敲打就能杜绝他们的野心？”
百结对青帝知道她在轩辕古境一点也不惊讶，只不动声色道：“请您赐教。”
“自然是给这些后辈，一个教训。”青帝看着百结和夜辰，解释道，“以如今这个局面，若再无人出面阻止，恐生大祸。”
“阻止什么？”宸熙嗓音沙哑至极地问。
三人回首，就看见宸熙白发披散着向他们走来，左手凌虚剑，右手霁雪扇，腰间别着寜冰月箫。
“你这是……”青帝惊疑不定。
宸熙：“想必您也清楚，这个法阵若不开启，便会一直封印长存，但若开启，分崩离析不过顷刻之间。现在还请委屈您将神魂暂留霁雪扇中，我们带您离开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