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古树低语

第四十五章 古树低语

殿后的院落比前殿更显幽静,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喧嚣。青石板路被岁月和往来足迹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两侧斑驳的粉墙,墙头上探出几枝嫩绿的藤蔓,为这古朴的庭院添了几分生机。云裳小心翼翼地搀着李老师,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两人缓缓迈下三级青石台阶,台阶边缘已被磨得圆润,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润触感,来到大殿右侧一方精致的小庭院中。

庭院不大,却布置得雅致清幽。墙角种着几株兰草,叶片青翠欲滴,正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庭院中央,一株参天银杏巍然矗立,气势磅礴。树干粗壮得需三人合抱,树皮皲裂如老龙鳞片,沟壑纵横间都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树冠如撑开的巨大华盖,遮天蔽日,新发的嫩叶呈嫩绿色,在春日暖阳的映照下,泛着翡翠般透亮的光泽,层层叠叠,密不透风。树荫下,安置着一张古旧的条石长椅,椅面上布满了暗绿色的青苔,凹凸不平的纹理间仿佛藏着无数春秋的故事,静候着有缘人的驻足。

“扶我坐会儿。”李老师抬手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指了指那张条石长椅。方才在前殿走了一圈,又爬了几级台阶,对他这腿脚不便的老人来说,已是不小的消耗。

云裳连忙小心翼翼地扶着李老师坐下,还不忘用衣袖轻轻拂去长椅上沾染的几片落叶。待他坐定,李老师抬手指向那株枝繁叶茂的银杏,语气带着几分考较:“认得这是什么树?”

“自然认得,是银杏树。”云裳仰头打量着这株参天古树,目光中满是赞叹,“这般粗壮的树干,茂密的树冠,少说也有上百年树龄了吧?”

“上百年?”李老师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你还是太年轻,眼界浅了。这棵银杏树,少说也有七八百年了,依我看,怕是已逾千年。”

“什么?”云裳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重新审视这株古树。她凑近几步,伸手轻轻触摸着树干上粗糙的树皮,那纹理坚硬而深刻,带着一种穿越千年的厚重感。主干向上约丈余处,分出三根粗壮的枝干,每一根都堪比寻常树木的主干,向四周延展,撑起一片广阔的绿荫,难怪能形成如此壮观的树冠。“啊~没看出来呢,”云裳眼中满是惊讶,“它看着挺年轻的呀!枝叶这么繁茂,一点也没有千年古树的沧桑感。”

“这树有个别名,叫‘三代树’。”李老师抚着自己的膝头,目光悠远地望着古树,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你看它一树生三干,粗细不一,高低错落,如同祖孙三代相依为命,不离不弃。正因这奇特的形态,它也被称作云密十怪之一,在当地颇为有名。”

微风轻轻拂过,银杏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声音轻柔而舒缓,仿佛在应和着他的话语,又像是在诉说着自己千年的故事。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在地面上缓缓流动,宛如跳动的精灵。

“待到深秋时节,这满树的绿叶都会变成金黄色。”李老师闭上眼睛,感受着风中的凉意,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远远望去,整棵树就像挂满了金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才叫一个壮观。秋风一吹,金叶纷纷飘落,铺满整个庭院,踩在上面沙沙作响,宛如行走在金色的梦境中。”

云裳闭上眼睛,想象着李老师描述的那番景象:金黄的银杏叶铺满庭院,阳光洒下,整个世界都被染成温暖的金色,微风吹过,落叶纷飞,那该是何等的绝美与浪漫。她不由得心生神往,轻声说道:“想必美极了,真想亲眼看看那样的景象。”

“那是自然。”李老师睁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神秘,“不过,这棵树能历经千年而不衰,至今仍如此生机勃勃,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我时常来此,以自身灵力浇灌滋养它,它才能保持这般旺盛的生命力。”

云裳撇了撇嘴,心中暗自腹诽:这一路上,但凡遇到棵有些年头的古树,李老师都要说是他用灵力浇灌的成果,倒像是他的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当面说出来,免得又惹得李老师动气。

“你那是什么表情?”李老师何等敏锐,瞬间便捕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以为然,眉头微挑,语气带着几分审视。

“没什么,没什么。”云裳连忙收起脸上的神色,换上一副乖巧的笑容,“我只是觉得很神奇,没想到您还能以灵力浇灌树木,真是太厉害了,我只是好奇罢了。”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李老师的神色,生怕被他看出破绽。

“告诉你个秘密。”李老师忽然压低声音,凑近云裳,语气神秘兮兮的,仿佛要告诉她一个天大的秘密,“除了用灵力浇灌它,我还能与这银杏树说话,听懂它的心声。”

云裳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疑惑。树木有灵她倒是听说过,可要说能与人直接对话,这也太玄乎了吧?她实在难以相信。

“不信?”李老师看出了她的怀疑,指了指身旁的长椅,“你且坐下,闭上眼睛,静下心来仔细聆听,或许能感受到它的气息。”

云裳半信半疑地在李老师身旁坐下,深吸一口气,缓缓合上双眼。起初,她只能听到庭院外隐约的鸟鸣,以及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并无异常。可渐渐地,她注意到,这银杏叶的沙沙声似乎确有异样——那声音时而急促如密雨敲打窗棂,时而舒缓如流水潺潺而过,时而轻快如孩童嬉戏,时而低沉如老者叹息,竟隐隐含着某种独特的韵律,如同一段无声的乐章,在耳边缓缓流淌。

她沉浸在这奇妙的韵律中,只觉得心神宁静,所有的烦恼和杂念都渐渐消散,整个人仿佛与这棵千年古树融为一体,感受到它的呼吸,它的脉动。良久,她缓缓睁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又带着几分震撼,仍沉浸在刚才那种奇妙的感觉中无法自拔。

“可听见我与银杏树的对话了?”李老师见她睁开眼,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云裳老实摇了摇头,坦诚地说道:“我没听到你们的对话,只听见树叶的声响,不过那声音很有节奏,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唱歌,很奇妙。”

“你的修为尚浅,感知力还不够敏锐,听不见也正常。”李老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方才我已经跟它说了,你是个有灵性的孩子,让它往后多多关照你,护你平安顺遂。”

云裳心中虽仍有半信半疑,但听李老师这么说,还是对着古树恭敬地说了声:“多谢银杏树前辈。”

“既如此,你便亲自与它打个招呼吧,也算是正式认识一下。”李老师示意她看向古树,语气郑重地说道。

云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对着银杏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脆而诚恳:“银杏树老奶奶,晚辈云裳,初来乍到,今日有幸得见您的尊容,实属缘分。往后还请您多多关照,晚辈感激不尽。”

李老师见状,忍不住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倒真是有意思。你怎知它是老奶奶?万一它是位老爷爷呢?”

“您刚才都说了,它一树生三干,如同祖孙三代,都能繁衍三代了,年纪定然不小了。”云裳理直气壮地说道,眼神中带着几分狡黠,“而且它的枝叶这么繁茂,给人一种慈祥包容的感觉,肯定是位老奶奶呀!”

李老师作势要抬手打她,最终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说道:“跟你这顽皮丫头,真是没处说理去。歪理一套一套的,我竟还反驳不了你。”

就在这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株银杏树忽然无风自动,枝叶轻轻摇曳起来,发出“沙沙沙”的声响,节奏轻快而明朗,仿佛在回应着他们的对话,又像是在表达着某种愉悦的情绪。

“哥,你听!”云裳惊喜地指向树冠,眼睛瞪得圆圆的,语气中满是激动,“它又在说话了!它一定是听到我的问候了!”

李老师侧耳倾听了片刻,随即故作严肃地说道:“它说,你这丫头没大没小,刚见面就胡乱猜测它的性别,该好好教训你一顿才是。”

云裳歪着头,仔细听了片刻,随即狡黠一笑,反驳道:“我听着倒不像。这声音轻快得很,分明是在说‘这孩子真有趣,很对我的胃口’。”她才不信李老师的话,这古树的声音如此温和,怎么可能会想教训她呢?

李老师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就你机灵,嘴还这么甜。好吧,不逗你了。它确实说你这孩子讨人喜欢,心性纯粹,让我往后好生教导你,莫要动辄打骂,要多些耐心。”

“瞧吧!我就知道!”云裳得意地扬起下巴,像只得胜的小孔雀,“连银杏树老奶奶都疼我,哥你是不是吃醋了?觉得银杏树老奶奶不疼你,只疼我?”

云裳一边笑着,一边打趣道:“呦吼吼~~好重的醋味呢,哥你是不是偷偷喝了醋厂的醋啦?不然怎么一开口就是酸溜溜的?”

李老师被她调侃得有些下不来台,冲云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鼻子里还故意冒着气,佯装恼怒地说道:“哼,我才不吃醋呢。跟你这小丫头片子置气,我还嫌掉价。”说着,他拄着拐杖,猛地站起身便要往前走。

“哥啊~悠着点你的老胳膊老腿。”云裳连忙笑着跟在后面,语气中满是戏谑,“气大容易闪着腰滴~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快步跟上李老师的脚步,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哥,您慢着点,等等我呀。气大伤身,您年纪大了,可不能这么意气用事,要是真伤着了,得不偿失呀。”

银杏树在他们身后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地笑着。一片嫩绿的叶子悄然飘落,在空中打着旋儿,正巧落在云裳的肩头。云裳低头一看,只见这片叶子形状奇特,边缘圆润,中间的纹路勾勒出一个小小的笑脸模样,可爱至极。

云裳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将这片特殊的叶子从肩头取下,轻轻收入怀中,像是珍藏一件稀世珍宝。她快走几步,追上前面仍在“赌气”的李老师,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银杏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暖而柔和,仿佛是古树给予她的无声祝福,带着千年的灵气与善意,萦绕在她身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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