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篇20往事（三）
皇甫羽十二岁那年，一直奉命驻守边疆的宁伯侯夫妇携幼子应召入京。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了萧子戚，萧子戚不过五岁，一身红色的锦袍，圆润白皙的小脸，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分外机灵。
首次入宫，他就不知怎么地偷偷溜进了皇甫羽的寝殿，而皇甫羽前夜正好被太傅罚抄书直到深夜，所以起的晚了。
小小的人，吭哧吭哧的爬上皇甫羽的床榻，竟揪着皇甫羽的耳朵在他耳边叫唤。
皇甫羽是宫中唯一的皇子，身边的自然千万倍的小心伺候的，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冒犯他。
再加上他平时一切贴身事宜都是自己动手，不喜欢别人碰他。
更甚者他睡得正香，却被人硬生生吵醒，起床气一下子就来了，皇甫羽一脚就把人连着被子踹了出去。
等寝殿中伺候的宫人急急忙忙跑进来的时候，地上被裹在被子里的小孩挣扎着刚好探出一颗脑袋。
太监宫女吃了一惊，谁都不知道这小孩是从哪来的。
幸亏御前太监王德匆匆赶来，皇甫羽才知道这小孩竟然是被先帝一纸诏书发配边疆，并且命其若无皇上征召绝对不能入京半步，否则以谋逆论处的宁伯侯家小公子。
那小孩被他一脚踹下去，却也不哭闹，从被子里爬出来。愣愣的看着他，然后露出一个有点缺心眼儿的笑。
皇甫羽心气不顺，懒得应付小孩子，又见他咬着手指头眼巴巴看着桌子上的点心，便让人包起来给他，摆摆手示意王德把人带走。
小孩笑眯眯的接了，听话的跟着王德走了。
皇甫羽慢条斯理的梳洗完毕，用了早膳。今日太傅沐休，他难得可以放松一天。
待一切都收拾好了，皇甫羽带上身边的小太监去给文元帝请安。
去了才知道文元帝在太和殿接见宁伯侯一家，宁伯侯萧戟身形魁梧，气势不凡。虽然是武将却罕见的没有莽撞、鲁莽的感觉，一身黑色窄袖劲装极为内敛，英姿勃发。
而他边上的女子，应该就是他的夫人陈雪凝，皇甫羽匆匆掠过一眼，是个温婉的女子。
看身形也完全看不出是个五岁孩子的母亲，若不是头上梳的妇人鬓，说是二八少女也有人相信。
之后皇甫羽便将目光落到坐在椅子上摇晃着小短腿，吃着点心的萧子戚身上。
萧子戚睁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皇甫羽。
皇甫羽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然后给上首的帝王行礼问安。
“小羽，你来了，这是宁伯侯萧侯爷和他的夫人，还有萧小公子萧子戚，从今天起，子戚就要留在宫中与你同吃同住，一起跟太傅学习了。”
皇甫羽微微一愣，却还是答应了，“是，父皇，儿臣一定会好好照顾萧家小公子的，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他的。”
皇甫羽以为文元帝召萧戟入京有不得已的理由，又不放心此人，所以把他儿子留在宫中作为牵制。
“如此朕就放心了。”文元帝宽慰的笑了。
见他们还有事要说，皇甫羽朝萧子戚招了招手，“子戚过来，我带你出去玩。”
“好！”一听到皇甫羽要带他出去玩，萧子戚眼睛一亮，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母亲惶惶不安的神色。
“子戚来，”宁伯侯夫人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整理着他的衣领，帮他拍掉衣服前襟上的点心碎屑，“子戚，一定要听皇子殿下的话，不要到处乱跑，不要捣乱，乖，母亲待会儿去找你。”
“好，我知道了母亲。”萧子戚乖巧的应了。
皇甫羽知道这宁伯侯夫人大约是舍不得的儿子的，只是这宁伯侯却是没有什么反应，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好像这是什么天大的荣宠一般。
牵起萧子戚黏糊糊的小手，皇甫羽忍不住皱眉，差点就把他手甩开了。可这小孩却抬头对他笑，而且他的小手暖和和的，不知怎么地他居然忍下了。
从此以后，皇甫羽身后多了一个小跟屁虫，犹记得萧子戚在宫中留宿的第一夜，皇甫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黑影站在他床前，吓得他魂飞魄散。
直到后来看清那人是谁，皇甫羽才缓过来。随后就是一阵恼怒，这小子不在自己床上好好睡觉跑他这来干什么？
还有宫中伺候的人都死了吗？竟任由一个小孩到处乱跑！
皇甫羽叫来了夜间伺候的宫人，命他们点上烛火，他见萧子戚披头散发，穿着单薄的寝衣，光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
“皇子哥哥，我怕。”萧子戚小脸冻得青白，眼睛里含了一包眼泪。
皇甫羽皱眉，开春之际，乍暖还寒，特别是夜里，他挥手让人把萧子戚带下去，却见萧子戚不哭不闹，只是泪汪汪的看着他，心底莫名的烦躁。
“算了，你们退下吧！子戚过来，与我同寝。”
宫人听了吩咐退下了，因为皇甫羽特意提到，只留了一盏豆灯，子戚像小狗撒欢一样的跳到他床榻上，自觉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挨着他躺下了。
皇甫羽只觉得萧子戚身子冷得像冰块一样，这傻小子，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就不怕着凉吗？
皇甫羽一边想着，一边把被子又拉了些过去，把他包裹起来。
低头正对上萧子戚天真无邪的双眼，皇甫羽想也没想就把他眼睛捂住，低声道：“睡觉。”
皇甫羽原以为自己应该会睡不着的，毕竟他从来没有与人同榻而眠过，可是不知不觉，他就睡到了天亮。
从那之后，萧子戚隔三差五的就跑来千方百计的跟他蹭床，理由千奇百怪。可是每每对上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皇甫羽总不住的心软答应他。
有一次皇甫羽实在忍无可忍了，问萧子戚，“你在家也是这样要人陪你睡的吗？”
萧子戚一脸无辜，“我在家都是娘亲陪我睡的。”
看着他理所当然的神情，皇甫羽有些惊讶，“都五岁了还要母亲陪你一块睡，你母亲也太宠着你了，你父亲不生气吗？”
